待到傍晚下班時分,後海附近的小攤販忽然全撤了,搞得張和平愣了一下。
張和平看向蹲在門口吃冰棍、雪糕的孩子們,朝中間的大侄女周曉春問道,“曉春,這些人怎麼回事,要換地方擺攤嗎?”
“不是的,三表叔!”周曉春拿開冰棍,回答道:“檢查的人要來了,這些人必須在那些來檢查的人過來前離開,不然要檢查他們的個體營業執照,沒執照要罰款!”
“嗬……這兩撥人還挺有默契。”張和平失笑道:“他們還會回來嗎?這地上的垃圾,誰負責打掃?”
“那些人不會回來了,晚上不許擺攤。他們之前給街道辦交過清潔費,所以街道辦那邊會安排人過來打掃衛生。”周曉春回答了一句,見三表叔張和平點頭不說話了,就又舔起了她的冰棍。
沒過多久,一個戴著紅袖章的中年男人騎著二八大杠從門前經過,隻是瞅了一眼地上亂七八糟的垃圾,就徑直向西邊騎走了。
周曉春指著剛才過去的中年男人,“三表叔,就是那個戴紅袖章的人,他就是負責檢查這邊的,他家住在前麵不遠。”
“嗯!”
張和平簡單應了一聲,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街道辦為了解決無業遊民的工作,才出了這麼個昏招,無證擺攤。
就後海街道這邊來看,無業混混還相對少些,聽說大部分都在年後跟著彪子去南邊賺錢了。
若非如此,張和平回來時,也不會在門口停留,隻因那些攤販都是生麵孔。
當然,除了號院門口擺攤賣襪子的周老二。
隨著大姐、二姐、兩個姐夫回來,大表姐馬麗莉兩口子也相繼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跑出去瘋玩的張逸、周曉鵬這些外甥、侄子們也回了家。
反倒是老張同誌,出去瞎混到現在都沒回。
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張和平回到院子裡,朝二姐他們問道:“誰知道爸在哪裡?騎車去接一下,我們先去飯店。”
“我去吧!”二姐夫張勇說道:“中午的時候,爸跟我說過他要去哪?”
二姐張盼娣跟著出了院門,對他男人小聲說道:“勇哥,你過去,直接說我弟回來了,免得爸不跟你走。還有,你帶著爸來飯店後,彆提張翠山的事,我弟不待見他們。”
“嗯!這個我曉得!”張勇應了一聲,就騎上二八大扛去了前門方向。
臨出發之際,隔壁的周家嬸子陳立琴沒出來,張和平遞了一個詢問眼神給大表姐馬麗莉,對方靠過來,小聲說道:“老二周成武在我那院子裡,想跟著一起去吃飯,我婆婆沒同意。”
張和平皺眉看了號院那邊一眼,問道:“那小子,最近還在賭沒有?”
馬麗莉皺眉道:“聽說他還是要打牌,隻是輸贏沒有以前那麼大。”
“那就不喊他,等會在飯店給你婆婆多帶點飯菜就行。”
語畢,張和平就在門外招呼眾人出發了,順道欣賞一下北海、中海、皇城根下的風景。
等繞到大廣場這邊的時候,正巧看到國營照相館的人收攤,母親馬秀珍忍不住對張和平說道:“小三,你們帶相機回來沒有,明早我們照張全家福!”
“小北之前那台相機不是留在家裡了嗎?交卷用完了?”張和平隨口問了一下。
“被外公拿去送……”張逸不忿地說了半句,結果被他媽瞪了一眼,他就沒敢往下說了。
張和平隻是皺了眉頭,沒再追問相機的下落。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被老張送到張翠山那邊去了。
否則,二姐張盼娣也不會那麼緊張。
“明早,我再去買一台相機給小逸。”張和平隨口回了母親馬秀珍一聲。
給大外甥張逸,那就是張逸的東西,老張就沒道理拿外孫的東西送人了;倒是膠卷,有可能會被老張要一些送人。
對此,張和平也沒有過於糾結,隻是幾個小錢,任憑老張去送。
主要是,說多了心累,雙方也煩,還是裝著不知道的好。
“舅舅,那些人在練氣功!”歲的外甥常樂,指著大廣場上的一群人,朝張和平急切問道:“舅舅,真的有氣功嗎?”
“有啊!”張和平笑道:“隻是氣功不好修煉,你們連基礎的拳法練習都堅持不了,就彆想學氣功了,你們吃不了那種苦!”
張北也看向了那群廣場老頭、老太,“爸,那些人練的應該不是氣功吧!”
“瞎練的!”張和平隨口解釋道:“歲筋骨成型前,若感應不到體內的氣,這輩子就彆想學會氣功。”
外甥常樂激動問道:“舅舅,你看我還能學氣功不?我還沒滿歲!”
張和平笑道:“接下來的一年,你媽要是同意你不讀書,你又吃得了苦的話,倒是有可能學會。”
常樂看了他媽張招娣一眼,喪氣道:“那算了,我媽肯定不會同意。”
這一大家子人說說笑笑的,一路來到了王府井旁邊的首都飯店。
而老張和他的二女婿張勇,已經在飯店門口等了一會了。
張兵第一眼看到兒子張和平的時候,心中還有些尷尬,因為他最近又在往外麵給錢給物了。
不過,在張北、張南他們朝張兵叫了一聲爺爺後,老張同誌立馬壓下了心中的不安,笑嗬嗬招呼起了孫子、孫女。
……
就在張家這邊開始家宴的時候,王主任那邊,卻還在開會討論張和平帶回來的資料。
“半導體激光、芯片、電路板……光卡讀寫器的製造沒問題,跟深城CD廠那邊的生產線差不多,都是現有技術。”
“這種光卡技術,我之前聽說鎂國有一家公司在弄,不知道會不會與那邊的專利衝突?”
“這種層構造的存儲介質,誰聽說國外有了?”
“我見過磁卡、IC卡,但跟這種光卡的構造不一樣。”
咚咚!
“各位,時間緊迫,我還要給港商回複。”王主任敲了一下桌子,催促道:“你們就說,在資金充裕的情況下,能不能派人來做!”
“做肯定能做!”一個穿藍布工裝的老頭,拿起一頁紙,說道:“用光卡做身份證,電子識彆個人身份,這個想法很好。隻是,讓外商做我們的身份證不合適,有安全隱患。”
王主任皺眉道:“那是上麵考慮的事,輪不到我們操心!”
藍布工裝老頭被懟了一句,也不在意,皺眉問道:“對方是什麼人,不僅將光卡的全套技術給了我們,還列舉了一係列的光卡用途,他……”
“秦工!”王主任打斷了對方的疑問,“你們剛才又簽了一份保密條例,才被允許參會,有些事能不能問,你作為老同誌,應該很清楚。”
“這個我知道!”藍布工裝秦老頭嚴肅說道:“我是想說,給資料的人可不可靠?能否讓他幫我們弄點微電子技術、光電子技術之類的資料。”
王主任聽到對方的本意不是打聽張和平後,語氣緩和了一些,“這個問題,你回去後,可以走谘詢通道!”
“就是那個寫信谘詢技術問題的通道?”秦老頭訝然道:“寫信還能要我說的那些技術資料?”
“我不懂技術,所以需要你們自己去谘詢,至於能否要到,我也不知道。”王主任解釋了一下,然後看向會議室裡的其他人,說道:
“大家看過資料後,應該都能看出,這是一場改變銀行業務、手機通訊業務的大項目,如果我們能夠拿下這個項目,將會為國家創造至少億鎂元的收入!”
“所以,給人吧!不給人,你們就自己上!”
語畢,王素梅就一臉嚴肅的看向了在座的老頭、老太。
“王主任,這事能否商量一下!”
“沒人!我上次鬆去珠江的學生,到現在都沒放回來!”
“王主任,雖然你的事很重要,但我們的研究也不能落下,你還是問問其他研究所或工廠吧!”
……
“你大堂哥苦啊!0歲的人了,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留不住啊!”張兵喝了幾杯馬尿,攀著張和平的肩膀耍起了酒瘋,其實他的腦子清醒得很。
“早些年,他要盤媳婦那邊帶來的個娃,還有他自己的兒子張新,還要給老家父母寄錢,哎!苦啊……”
“這幾年,他好不容易給彆人家的個娃安排好工作,結果他自己的兒子,卻跟著婁曉娥跑了,還給傻柱磕頭認師傅,說是要給傻柱養老送終!”
“我最近才琢磨透,都是錢惹的禍。你說,你要是能給新娃子介紹份好工作……”
隨著張兵的話語一句句落下,原本還笑嗬嗬的張和平,此時的表情也漸漸陰沉了下去。
再看同桌的大人,以及旁邊那一桌的小孩,大家都發現了不對勁,儘皆沉默了!
老張見氣氛不對,嘟囔了兩句,就裝醉趴桌上打起了呼嚕。
“這幾年,我們不回首都了!”張和平起身撂下一句輕飄飄的話,轉身就出了餐廳。
聽到張和平的話後,眾人反應不一。
老丈人唐明、丈母娘許潔鳳不知前因後果,沒明白張和平這句輕飄飄的話有多狠!
馬秀珍聽明白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著裝睡的張兵!
若不是親家兩口子在場,馬秀珍怕是要把菜盤扣張兵頭上。
大小老婆互相看了一眼,最終由小老婆陳淑婷起身追了出去,大老婆唐欣在餐廳裡善後。
大姐張招娣像個沒事人一般,跟她男人常勝坐在那,不言不語的。
也不知道,她是讚同她爸張兵的觀點,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嫁人,不好再管家裡的事。
二姐張盼娣抓著母親馬秀珍的拳頭,附耳小聲安撫道:“沒事的,小三不回來,你可以帶著小逸、小婷他們去港島的!”
原本不想讓兒女去港島收巨額紅包的張盼娣,此時為了安撫母親,不得不把兒女出賣了。
原本有說有笑的家宴,被裝醉給外人要工作的張兵,攪得一塌糊塗。
剩菜用大盆打包帶走……
馬秀珍直到走出酒店,走到東長安街上,都沒看到兒子的身影,令她心中那個氣啊!
走沒多遠,馬秀珍冷不丁的將手上端的一盆菜,反手扣在了兩個女婿架在中間的張兵頭上。
如此還不解氣,又聽哐哐兩聲,是菜盆砸頭的響聲。
饒是如此,張兵還是沒醒!
“鬆手!放開他!”馬秀珍嗬斥拉著她的二閨女,又在命令兩個扶著張兵的女婿,緊接著又朝著張兵,怒道:“裝!你給老娘繼續裝!”
“你平時能喝幾杯馬尿,你以為老娘不清楚!”
“我兒子不好對你發火,老娘替他跟你掰扯!”
咣當!
馬秀珍趁二閨女張盼娣沒拉穩,又砸了一菜盆出去,結果被二女婿用後背擋住了。
與此同時,原本端著菜盆的大女兒張招娣、大侄女馬麗莉放下菜盆,急忙跑過來勸架。
“放開那個老不要臉的!”馬秀珍被搶了菜盆,指著張兵道:“你當我兒子不知道你這些年,腆著臉去接濟張翠山一家嗎?”
“你個不要臉的,自己家的孩子不顧,你跑去照顧你侄子一家,你知道這些年,街上是怎麼傳的?”
“說你個臭不要臉的,跟你大嫂有一腿,張翠山才是你親兒子!連你的工作都傳給張翠山了,氣得我兒子張和平連家都不回!”
“現在好了,我兒子真被你氣得不回家了,你滿意了是吧!”
“你是不是還想帶著你親兒子張翠山來我家住?我告訴你,你做夢!”
“那兩套院子早就被我兒子過戶到我閨女名下了,早就防著你個吃裡扒外的老東西!”
……
“看吧!”張和平的右手夾了一根帶火星的煙,指著罵街的馬秀珍那邊,對旁邊陪他站在陰影中的小老婆陳淑婷,笑道:“我就說,我媽會收拾老張吧!”
張和平的語氣聽著輕鬆,但陳淑婷能根據他手上的煙,判斷她老公的內心,並沒有表麵上的平靜。
因為,張和平隻有遇到特彆煩心的事,才會抽煙。
結婚這麼多年,陳淑婷也隻見過他老公抽過回煙。
所以,陳淑婷隻是簡單地“嗯”了一聲,默默地抱著張和平的左臂,體現她的陪伴。
“老張是個不顧家的人,但他很幸運!”張和平幽幽說道:“一個排的人,隻有他和個戰友缺胳膊少腿活下來,不能對他苛求什麼……”
“我覺得,他的幸運,是因為生了你這麼個聰明的兒子!”陳淑婷小聲拍了句馬屁。
“不!”張和平淡淡說道:“他兒子早死了!”
陳淑婷不知道的是,張和平剛才說出了他最大的秘密,陳淑婷隻以為張和平被氣得不想認老張這個爹。
她以前跟婆婆馬秀珍聊天的時候,知道一些張翠山一家乾的傻事,隻是沒想到張和平心中的芥蒂這麼大!
“回了!王姨過來談生意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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