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米思的嘴裡、耳朵裡堵滿了汙濁的垃圾和草根,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聽到的那個聲音,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來,讓詹米思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根稻草,救命的稻草
“你,需要,幫助嗎?”
這個聲音在詹米思的耳膜輕輕顫動,很真實,又很縹緲,很清晰,又很遙遠,從一個地方猛地傳到耳邊。
詹米思奮力仰起頭,睜開眼睛仔細聽,可是聲音響過後,再沒有任何聲音,除了汙泥在不斷下陷的輕柔的撕裂聲。
“救,救我!”詹米思確定自己一定聽到了聲音,他夾雜著嘴裡的汙泥與垃圾、草根,大聲的吐字不清的喊叫起來,他激動地喊叫起來。
詹米思的半截手臂紮在空氣中,幅度很小的亂舞著,他已經看不清楚眼前是否有人,看不清楚說話的人的方位,隻是在耳朵的嗡嗡聲裡期待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好長時間,自己發出去的聲音,都沒有回音,這讓詹米思又開始絕望起來。
“我能得到什麼呢?”終於,就在詹米思的情緒低沉到快要崩潰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響起來。
那個救命的聲音,是真實的!詹米思高興得流出了眼淚。
“錢,錢,很多錢!”詹米思費力的吐出這幾個字,他相信錢是最能讓人動心的東西,何況自己手裡最不缺的就是錢,哪怕是10個億的巨額。
“我是一個拾荒人,可我,並不缺錢!”那個聲音依然沒有動心,仿佛鈔票對他來說不及眼前的一堆汙泥和垃圾一樣。
“很多,錢,10個億!都給你!”詹米思吃力地說,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貪婪的,他不相信自己手上這麼多的錢,還打動不了一個人把自己救起來。
“10個億,還跑到這裡來,跟我搶飯碗!”詹米思聽出來,這是一個沙啞的聲音,沙啞的有些艱澀的話,卻讓他不知該怎麼回答。
“10個億,我有!什麼都,給,給你,讓,讓我,活,活……”又一口汙泥灌進了詹米思的嘴裡,他斷斷續續的,著急的吐出這幾個音符,然後除了“嗯…嗯”就再也吐不出什麼字出來了。
空氣沉默著,也凝滯著,絕望地沉靜著,更像是一種沉寂!
仿佛幾個世紀過去了一般,慢慢的,汙泥淹過了詹米思的鼻子,鼻腔裡麵很快灌滿了汙泥,詹米思拚命睜大眼睛,想要再看看一眼這美麗的、留戀的世界一眼,可他,隻是看見了一片黑暗。
“啪”一聲,怎麼,有亮光!那人沒有走!絕望中的詹米思心裡又升起了希望,順著一丁點的光亮,他看見了一雙眼睛,一雙像鷹隼一樣的眼睛,他就這樣盯著自己,仿佛要看透自己內心所有的東西,又仿佛是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一樣。
“噔”的一聲,一根長長的棍子揮了過來,帶著一股蒼勁的風聲,向詹米思頭頂打過來。
“完了!死定了!”詹米思心裡長歎一聲,他閉上了眼睛。
可是,隻有風聲和汙泥的濺落聲,棍子落下來並沒有打在自己的頭上!詹米思疑惑的睜開眼睛。
“抓住棍子!”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這一聲,感覺卻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光明!
“既然你選擇活著!那就意味著失去!”詹米思聽到了這句話,但是他不管不顧了,他隻是用隻露在外麵的半截手掌去尋覓、觸碰那個棍子,終於,他的指尖終於夠到了這根棍子,這根救命的棍子,他用儘全身的力量抓住了它,慢慢把身體的重量撐在手臂上,然後讓手腕拽住了棍子,慢慢把自己的頭從汙泥裡伸了出來。
詹米思不知道的是,此時,就在距離垃圾場不遠的雲河,一艘粉色的遊輪上,船上有一個女人,一個穿黑皮裙的女人,此刻正在瘋狂。
在一層層的水霧中,一個孤獨的女人,一個穿著皮裙的抽煙的女人!
剛開始皮裙女人扶著船弦,眼睛望著雲河,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她的頭發被風揚了起來,連同她吐出的煙霧。
一會兒,河岸上幾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上船,他們與女人急急地說著話,女人就開始發火,她扔下煙,使勁地抽著每個人的耳光,抽得她自己都精疲力儘的時候,她蹲在了船上。
皮裙女人抱著頭,開始傷心地痛哭!
她是舒曉梅,彆人都叫她“小蛇!”小輩們稱她為“蛇神!”
是的,舒曉梅歎口氣,她的一生就是蛇的一生!
四十年的殺手生涯,身邊的朋友或是敵手,一個一個地死去,而她到現還依然活著,這本身就是蛇神一樣的傳說!
其實,舒曉梅心裡並沒有這麼想。
在海州,乾了40年到現在50多歲的年紀,依然在做指尖舔血的殺手工作,對自己來說,更是一個笑話!
其實,舒曉梅心裡知道,這些都是自已執意要求的。
因為,隻有她自己明白,她是為了一個人,為了愛護他,保護他,成就他!
這個人,就是舒曉梅的兒子,詹米思!
沒有任何人知道,詹米思是她的兒子,在海州,在雲州,在小組,乃至詹米思自己!
隻有舒曉梅自己知道!
那個男孩,曾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是在一個冒著大雨的晚上,自己親手放在育嬰堂的棄嬰!
“要活著,就必須失去!”
那個寒冷的深夜,她忍住身上痛徹心肺的傷,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親眼看著一個肮臟的婦人,把那個渾身黑毛的孩子抱回家!
那個雨夜,她跟到了婦人的家裡,眼見著婦人在給孩子喂米糊,聽見孩子“呼嚕呼嚕”喝米糊的聲音,她滿臉淚水,傷心地離開!
她經常偷偷地去婦人的家周圍,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舒曉梅的心裡是那麼的高興,有幾次,她都有意無意的繞到黑毛孩子的身邊!試圖跟那個孩子說幾句話,或是撫摸一下他身上黑黑的毛發。
可是,那個婦人總是很警惕,每當舒曉梅要跟孩子聊天時,她總是像個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身後,然後嗬斥著自己!
後來,她看著那個小子上學,第一次打架,第一次抽煙,甚至是第一次找女人!
她一邊在心裡罵他,一麵又在默默地保護他,生怕他受到那怕一點點傷害!
直到有一天,他被海州的城主煙鬥大人看中,被慢慢培養為雲州小組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