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在稍微有一點清冷的辦公大樓裡,顯得很突兀。
一身黑色繡花裙子的李曉靜,手裡依舊把弄著一個銀白錚亮的鐵皮殼子打火機,從辦公大樓裡走過。
打火機被“哢哢哢”的撥轉著,李曉靜心裡卻是有一些意味索然。
就在剛才,她跑去找煙友小莊,本來想好好地過一把煙癮,卻不想吃了個閉門羹。
小莊竟然不在辦公室!
這個一年365日,除了周末和假日不在以外,其餘246天,天天都在堅守打印傳真複印機的小姑娘,今天竟然不在辦公室!
在李曉靜內心深處,一個瘦瘦的英俊的男人一句極為客氣冰冷的話,讓他心裡顯得很毛躁。
李曉靜一把推開辦公室,隨手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扔,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拉開櫃子,露出裡麵的一大麵穿衣鏡。
鏡子裡,一個嫵媚的女人麵容,曼妙的身姿,清麗的麵容。
李曉靜用手指攏了攏頭發,“嘿嘿”的笑起來,剛笑了一半,她立刻停住了。
她悚然回頭!
沒有人!
可是,剛剛她似乎聽見有人“嘿嘿”的笑了一聲。
李曉靜轉過頭,“唉”,才多大年齡,就有些幻聽,是不是我真的有點老了?是不是我真的已經消逝了青春容顏?
她攏著自己額上的劉海,“唉”輕輕的歎了口氣。
“唉!”
一個聲音清晰的傳出來!
李曉靜悚然轉過頭,“是誰?誰在我辦公室?”李曉靜大聲的問,她的胸膛猛地跳了幾下。
空曠的辦公室裡,寂靜一片,沒有任何回音!
“嚇死老娘了!”李曉靜四處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一覽無遺,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得住人。
“莫不是外麵有人聽老娘的牆根,故意惡作劇嚇唬人!”
李曉靜想著,她躡手躡腳溜到門口,猛地一下拉開門。
“沒有人!”李曉靜伸出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
扭過頭,李曉靜看見了自己放在辦公桌上的打火機。
火柴盒大小的打火機,它靜靜地立在桌上,銀白錚亮的鐵皮殼子,淺淺鏽跡的底座。
打火機上,一隻黑色的鳥,黑色的爪子,黑色的眼睛。
那眼睛,怎麼,怎麼感覺盯著自己一般!
“討厭!”李曉靜感覺很不舒服,她關緊辦公室門,然後走過去,把辦公桌上的打火機拿起來,把有黑色烏鴉的那一麵朝下,放倒在桌子上。
李曉靜再次走到穿衣鏡跟前,她取出一套衣服,一套自己最喜歡的淡紫色改裝旗袍,把它拿到自己的胸前比劃著。
“要不,換換這套試一試!”李曉靜的腦海裡,剛才那個英俊男人的冰冷的嘴唇再次浮現出來。
她毫不猶豫的拉開背後的拉鏈。
一件黑色繡花長裙滑過李曉靜光滑的皮膚,慢慢掉落在地板上。
鏡子裡麵,是一個飽滿的白皙的成熟女人身體。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李曉靜不由得有些陶醉,她張開嘴巴,唱起了一曲久遠的可是自己非常熟悉非常喜歡的曲子
“壘起七星灶,
銅壺煮三江。
擺開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來的都是客,
全憑嘴一張…”
走廊上,一個拎著黑色袋子的男子,滿麵風塵的走過,腳步在空曠的走廊發出“咖噠咖噠”的聲音。
他是小圖,一個壯實的男人,就在剛剛,單位的江總給他安排了一項特殊的任務,把手上黑色袋子裡的禮物,送去給總公司安保部經理。
小圖極其不情願,不是因為他不想跑這趟差,最主要的,是因為早上聽說公司要“吃雲山”,他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火速跑到單位,在給小胖子蔣曉軍塞了一條煙的代價下,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個“吃雲山”的名額,沒想到,剛剛被通知今天的會餐取消了。
一個勁兒在吞口水的小圖,看到單位其他人都如釋重負般的高興起來,他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或者說是一臉的沮喪,一股強烈的不滿從心裡湧出來。
作為一個小司機,小圖常常在想,人生在社會之中,麵臨許許多多責任、義務、萬千牽掛萬千事,像自己一樣的人們,一般都在生活中負重前行,想活得順遂如意,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不是成天操心著上對老人負責,下對兒女的成長教育麼?成天操心自己這種沒有多少社會關係的人,怎麼樣才能減少失誤,保住自己的既有地位!
我們不是成天麵對來自生活、工作等方方麵麵的壓力,也許是無中生有,也許是飛來橫禍,也許是意外收獲,但這些必是人生中的千斤重擔,不敢掉以輕心。
小圖腦子裡亂想著,他沒想到的是,今天自己不但吃不到“雲山”,還要把這個充滿誘惑的“雲山”給彆人送去,讓他心裡彆提有多彆扭了。
走廊上,小圖走得很沉重。
突然,他聽見一間辦公室裡,傳來了一個歌聲,一陣悠揚的歌聲,仔細一聽,是誰在哼著曲兒,斷斷續續的
“相逢開口笑,
過後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涼。
有什麼周祥,不周祥…”
在走了兩步,經過那道緊閉的門,裡麵的歌聲就清晰地傳出來了,聽著聽著,小圖感覺很熟悉,有點久遠的味道,想了想,才想起來某一次元旦聯歡晚會上的戲劇部分有過這一段,應該就是樣板戲“沙家浜”裡麵的選段。
“是李曉靜那個老女人!老都老了,還在自作多情的賣弄風情!這聲音!真個是……”小圖心裡不由得鄙夷的腹誹起來。
“嗯,不對!裡麵好像是兩個人的聲音!”小圖突然停住了腳步。
歌聲停住了!
“這個老妖精,老都老了,還在折騰!”小圖心裡罵了一句,緊走幾步,就下了樓,往停車場走去。
“是誰!是誰在學我?”緊閉的辦公室裡,李曉靜抓著淡紫色的旗袍,擋在自己赤果的胸前,臉色煞白的大聲問。
“是誰?”
一個聲音又出現了,是那麼清晰,又那麼的縹緲。
“誰!”李曉靜“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她惶恐的看著自己的辦公室,依然是沒有一個人!
扭頭看了看衣櫃,李曉靜一把抓起桌上的打火機。
“啪”的一聲,她打燃了打火機。
一隻手捂著胸,一隻手舉著打火機,李曉靜湊近了衣櫃。
衣櫃裡,一隻黑色的烏鴉,淡淡的影子,明亮的眼睛,凶惡的望著她。
它的眼睛,輕輕的眨了一下。
“啊”一身慘叫,李曉靜暈倒在衣櫃前。
一縷火焰,燃著了李曉靜赤落身體上的紫色旗袍,慢慢順著旗袍,燃著了整個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