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八月二十二日,伴隨著卯時到來,北京城響起了鐘聲。
對於此刻的北京城百姓來說,他們並不知道這鐘聲意味著什麼,還以為是晨鐘。
然而,當鐘聲從卯時一直回蕩到辰時的時候,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勁。
北京城外的一個集鎮上,一名七旬的老人坐在院門樹下,眺望北京城,一臉狐疑。
在北京城鐘聲久久沒有停下的時候,老人瞪大了雙眼,似乎回想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爺爺,今天的晨鐘聲好長啊。”
院裡,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郎走出來,用毛巾擦著自己的臉頰。
然而,當他將毛巾從臉上挪開的時候,卻看到自家爺爺的拐杖跌落在了地麵,自家爺爺也張大著嘴巴眺望,雙目漸漸模糊。
“爺爺?!”
“爹!你快出來!”
少年郎被自家爺爺嚇了一跳,連忙衝上前去。
他搖晃著老人家,院內的人也被少年郎的聲音給喚了出來。
隻是,當家人全部走出的時候,這名老人卻如孩子般哭了出來:
“萬歲……萬歲……萬歲他……”
老人斷斷續續的哭嚎著,這會兒四周走出院門的人越來越多,而聽著老人的話,他們心裡也漸漸升起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不等他們詢問,此刻十餘名青年人從遠處走來。
這人十餘人,集鎮上的百姓都認識,隻因為他們便是治理南城集的官員。
然而,此時他們身上已經沒有了官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縞素。
這一刻,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了一下,而領頭官員下一秒的話,更是讓所有人愣住了。
“萬歲於昨夜大行,傳順天府衙門布告,天下諸寺道觀各聲鐘三萬杵,天下百姓縞素三十日,禁娛禁樂!”
當領頭官員的話說出時,街道上的百餘名百姓都愣住了,他們耳中,隻剩下了那不斷回響的鐘聲……
在他們愣神的同時,天啟皇帝駕崩的消息向京城四方傳去。
各省府縣城的寺廟、道觀紛紛擊鐘三萬,各城旌旗也紛紛換成了縞素。
那一麵麵白色的旗幟在空中抖動,似乎預示著一個舊的時代倒下,一個新的時代即將站起。
八月二十三日,太子朱慈燃即位於皇極殿,冊立朱和垠為太子,朱怡鉉為太孫。
在即位的程序走完後,朱慈燃帶領百官前往幾筵殿吊喪,並於靈前討論起了先皇帝的廟號和諡號問題。
對此,內閣閣臣孫可望上疏表示:“祖有功而宗有德,以大行皇帝的功績,理當以廟號“世祖”、諡號“孝武”方可體現。”
廟號與諡號不同,其中廟號之中最頂級的四個字,又以太、中、高、世為主。
太祖一般是給始受封的皇帝,開國者一般都是始受命的皇帝。
如李唐王朝的始受封是李虎,始受命是李淵,所以李虎是唐太祖,李淵是唐高祖。
如果始受命和始受封是一個人,那就選擇太祖,諸如劉邦、朱元璋便是太祖。
因此,高祖便不是朱由校可以使用的廟號,那麼就隻剩下世祖和中祖了。
這其中,中祖需要這個國家跌落一次,然後再由一人發揚光大一次,但前提是世祖已經有了的情況下,他才能是中祖。
至於世祖,一般是頒發給將功業發揚光大的人。
世有兩層意思,一層是支係成為大宗,一層是將祖宗功業發揚光大,因此嘉靖皇帝是世宗。
眼下,朱由校完全符合世祖的標準,因此將他的廟號選為世祖是毫無問題的。
至於諡號,在一百四十個美諡之中,又以文、武、成、康、昭、穆、孝、宣、平、桓、景、襄、高、明、章、大等諡號為最。
這其中,有的已經被大明先帝使用,為數不多沒有使用,而又符合朱由校功績的,恐怕隻有武、成、康了。
在這三個諡號裡,武帝無疑是最好的,因此孫可望自然給朱由校用上了。
麵對孫可望的建議,朱慈燃沒有拒絕,而是理所應當的給自家父親用上了明世祖武皇帝的廟號和諡號。
在確定了廟號和諡號後,朱慈燃又從百官推薦的年號之中選擇了“乾聖”作為年號,於明年正旦節開始使用。
做完了這些事情後,朱慈燃才開始為其父親安心守靈了起來。
同時,伴隨著消息的傳遞,諸國也先後得到了天啟皇帝駕崩的消息。
一時之間,諸國紛紛派出世子前往京城,齊國亦在其中。
按照《周禮》,朱慈燃在停靈七天之後,便將靈柩安排送往了昌平。
朱由校的皇陵於天啟四十二年修建,國庫與內帑各出一半,每年五十萬兩。
如此八年,耗費白銀四百萬兩卻依舊沒有完工。
隻是眼下急迫,朱慈燃隻能將自家父親先安置其中,然後在各地藩王未來到之前進行收尾。
八月三十日,皇帝朱慈燃著定王朱慈炅,太子朱和垠負責下葬,文武百官隨從。
經過那麼多天時間的發酵,此時大明許多百姓已經知道了天啟皇帝大行的事情。
儘管許多人都知道,他們的好日子來自於齊王革新,但他們也清楚沒有天啟皇帝的支持,齊王很難將革新進行下去。
因此,大明朝三億百姓紛紛在家門掛上了白布,而北京城的百姓更是一大早便夾道哭送。
他們一路哭送,跟著國葬隊伍一路行走,直到看著天啟皇帝的棺槨被送入北京北站才止步。
片刻後,一輛前往昌平的火車出發了。
史載:“沿途群眾聞訊皆來,火車所過村市,百姓焚香建醮,哭送十餘裡。”
鐵路的兩側站著密密麻麻,披麻戴孝的百姓,由於前來哭送的百姓過多,鐵路兩側過於擁擠,所以火車隻能緩緩前進。
這樣的擁擠從北京安定門到昌平,一共延綿了六十餘裡,數十萬百姓自發前來,大部分人手捧花束,不少人在見到火車緩緩駛來時淚目。
當火車停在昌平火車站的時候,剩餘還有十餘裡的道路,棺槨換乘了馬車作為靈車,向天壽山緩緩開進。
馬車的速度很慢,這讓百姓有了聚集的時間,因此當朱和垠、朱慈炅前往天壽山的時候,他們可以清楚看到,烏泱泱的百姓站在道路兩側,紛紛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裡。
一些人嚎啕大哭,甚至缺氧在路旁昏倒。
這樣宏大的場麵是自發的,是沒有經過組織的,也是亙古未有的送葬場景。
北方的百姓無論遠近都參與其中,為天啟皇帝送最後一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馬車抵達天壽山,百姓才被攔在了天壽山下。
朱和垠與朱慈炅帶著百官護送棺槨登山,直到來到了山頂的世陵,他們才扶靈將棺槨送入了地宮之中。
按照常理應該是擺放明樓二十七日,隨後等待諸藩王代表前來吊唁。
不過,眼下大明朝的諸藩主要在海外,印度廝當諸藩和齊藩還好說,最多一個半月就能抵達北京,但昆侖洲的諸藩就不行了。
因此,送入地宮之中,將大行皇帝畫像掛於明樓,隨後諸藩前來先後祭拜才是此次及今後的流程。
當著百官的麵,太子朱和垠雙手呈著一張畫卷走到了靈台前。
他在兩名官員的幫忙下將畫卷展開,而兩位幫忙的官員在看到畫卷內容的時候愣了愣,但很快恢複正常,幫助朱和垠掛上了這幅畫。
“這……”
“怎麼會掛這種畫?”
“你們看看落款……”
當畫卷升起來的時候,殿內官員紛紛議論了起來,隻有朱和垠和朱慈炅麵如常態。
隻見那幅升起來的畫中清晰的畫上了一個年輕的人物,而這人物便是朱由校。
群臣們吃驚的原因在於,這幅畫的技巧與大明曆代先帝的技巧不同,使用的是類似寫實的畫風,並且從內容來看,似乎用筆也不是傳統的畫筆。
這樣的畫法,似乎將一個年輕的、二十出頭的朱由校展現在了群臣麵前。
一些老臣看著這幅畫愣了愣神,而較為年輕的官員沒想到大行皇帝年輕的時候長這個樣子。
他們都在議論畫風違製,但一看到這卷畫的落款後,他們便紛紛閉上了嘴巴。
【齊王之寶】
看著那落款,群臣語塞,不曾想一句話居然差點惹了齊王。
“散!”
鴻臚寺卿的一句唱聲讓百官回過了神來,群臣五味雜陳的退出了明樓,並隨朱和垠、朱慈炅返回京城。
不過,在他們下山的時候,天壽山皇陵門口卻擺放了許多白花。
這些花從天壽山一直鋪送到了昌平,直到群臣乘火車返回京城才消失不見。
接下來的三個月裡,諸藩世子先後抵達京城,前往天壽山偈拜世陵。
這其中,齊國派來的並不是世子,而是琅琊郡王朱慈煌。
之所以派朱慈煌而不派朱慈烺,原因不是齊國桀驁,而是當朱由校病逝的消息傳到齊國時,齊王朱由檢便暈厥不起,臥病在床。
這樣的局麵下,朱慈烺隻能坐鎮齊國,並且派朱慈煌來吊唁了。
這樣的情況,朱慈燃心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因此他並沒有怪罪朱慈煌,而是關心詢問朱由檢的身體情況。
對於他的詢問,朱慈煌也如實回答。
這幾年,朱由檢的身體並不算太好。
年輕時的操勞,還有戰場上的舊疾都在折磨他,他時常會被頭痛折磨。
對於這種疾病,齊國的禦醫們不知道如何醫治,但朱由檢卻告訴禦醫們不用自責,生死自有定數。
聽到朱慈煌的回答,皇帝朱慈燃沒有說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似乎在說“那樣的人物,也會在年邁之後如此狼狽。”
在朱慈燃歎氣後,朱慈煌提出了要接朱和埨回國的事情,朱慈燃對此自然是欣然接受。
見狀,朱慈煌在短暫的敘舊後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帶著朱和埨前往了天壽山偈拜他們的皇伯父。
諸如他們這樣的人還有許多,因此在天壽山上,許多藩王都圍在了朱慈煌二人的左右,旁敲側擊的打聽齊王朱由檢的身體情況。
百姓可以不清楚,但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先皇駕崩了沒什麼,如果齊王薨逝,那就真的天崩地裂了。
朱慈燃在太子時期就對諸藩的態度不好,現在先皇駕崩了,朱慈燃成了皇帝,誰知道他會不會進一步製裁諸藩?
這種情況下,能勸住朱慈燃的人也就隻有遠在齊國的那位齊王了。
諸藩的心理,朱慈煌很清楚,因此他沒有透露朱由檢生病的事情,而是說朱由檢身體很好,隻是長途的舟車勞頓不行罷了。
這樣的解釋,諸藩倒也能理解,畢竟朱由檢已經六十歲了。
不過,在表示理解之後,諸藩並未全部離去。
在昆侖洲的諸藩向朱慈煌委婉表達了想要齊國開放移民的政策,不過對此朱慈煌隻能說自己無法做主,需要回齊之後請示自家父親。
在表示理解過後,諸藩也紛紛離場。
由於諸藩國國內都有各自政務要忙,因此在偈拜過後,諸藩便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明。
便是被朱慈燃挽留的朱慈煌也在冬月二十日乘船離去,並且帶走了朱和埨。
他們在除夕當日趕回了齊國,而此時的朱由檢也早已經從悲傷中走出,隻是他的身體相比較之前,卻是更為虛弱了。
對於朱由檢來說,兄長的去世有些殘酷,但他要麵對的還不僅僅是兄長的去世。
當新年的鐘聲敲響,乾聖元年成為了大明宗藩體係各國的新年號。
在新年的正旦朝會上,皇帝朱慈燃宣布了蠲免天下諸省農業稅一年,以此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其次,他將世祖皇帝朱由校,以及天啟年間對國家有功功臣的畫像放入天閣第九層,齊王為副祀。
除此之外,朱慈燃也宣布了軍備院對一些民生科技的研究成果。
軋棉機、鉛筆、便性毛筆、鋼筆、氮肥……
這五項研究,雖然是朱由檢留下的課題,但它們已經被研究出來了。
看上去,似乎僅僅五樣研究無法對大明朝起到什麼影響,但其中的氮肥無疑能夠讓廣大的農民再度獲利。
至於鉛筆、鋼筆、便性毛筆和軋棉機則是偏向民生一類。
在大朝會上,朱慈燃下旨,著工部在地方修建一百座中小型氮肥工廠,四十座軋棉機、鋼筆等民生工廠。
此外,朱慈燃宣布擴產鉀肥、磷肥,並且對宗藩體係不再限製這些化肥的出場。
最後、對於自行車、罐頭、三輪車、鋼筆、毛筆、鉛筆等工業品的限製也放開,可以出口到除奧斯曼、莫臥兒、波斯以外的各國。
儘管這樣的放開過後,這些商品肯定會源源不斷流入三國,但朱慈燃還是放開了。
他心裡十分清楚,眼下大明需要一個繁榮的經濟市場,因此放開海關是他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
事實證明,他這樣的做法無比正確。
伴隨著部份出口商品的限製解除,大明的市場再度擴大,進而影響到了民營工廠的不斷增多。
對於民間商人來說,國內的市場雖然已經被固化,但國外的市場依舊還是一片藍海。
在大明影響不到的地方,皇店不可能擁有太大的影響力。
因此在歐洲,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價格取勝。
民營對國營的優勢在於,他們可以不斷壓縮成本而皇店不行。
在大明規定的工價上,部份皇店工廠隻能保持著每日三十文的價格,而民營可以采用最低工價的二十文。
這麼一來,兩者就有了十文的利潤差距,而民營商品完全可以用比皇店更低的價格來進行價格戰。
儘管他們壓榨了工人,但在大環境不好的情況下,大明需要解決的是城鎮人口的就業問題。
比起三十文的工價,一年隻能有四五個月有工作。
全年都有工作,但工價二十文的工作更能解決百姓的生活問題。
隻有大部分人都有了工作,才能進一步的解決工價問題。
這些手段,是朱由檢通過書信來教導朱慈燃的。
儘管他有時候很想證明自己,但在經濟問題上,他還是很清楚自己不如自家叔父。
因此,在他聽而任之的做法下,大明的政策很快出現了成績。
乾聖二年正旦朝會上,戶部尚書陳廷敬揭露了大明在去年的政策成績。
在大基建和城市招工的背景下,京城百姓的穩定就業人口增加了兩成,地方縣鎮增加了一成。
看似不多,但如果一步步來,那大明的經濟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樣的成績,更加堅定了朱慈燃的想法,他對於朱由檢提出的建議一一施行,而與此同時的世界也在各自享受著大明商品帶來的便利,這其中以糧食為主。
在小冰河全球糧食減產的背景下,擁有化肥的大明宗藩體係成為了對外出口糧食的大戶。
據英國英國皇家學會會員艾薩克·牛頓的統計,從1672年2月到5月,倫敦港接收了大約兩千萬磅的糧食,折合為明製一萬五千餘噸糧食。
此時,整個倫敦城居民是二十萬人,這些糧食足夠倫敦城的居民吃兩個月。
同樣的,大明宗藩體係下的糧食也不斷流入擁有海岸線的各國,並以極低的價格搶占當地糧食市場。
六月,法國財政大臣向路易十四建議,希望禁止大明宗藩體係糧食湧入法國,但遭到路易十四拒絕。
路易十四拒絕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他正準備對外發動一場戰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