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方向的燈火陡然一黯下了一大片,兩條火龍陡然浮現在夜空之下。
哭喊聲、慘叫聲、馬蹄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伴隨著戰鼓聲和號角聲陡然席卷而來。
東城那邊已經是生出了變故,但是李自成的注意力卻是根本沒有放在東城。
因為,西麵有遠比東城戰場更為重要的一件事。
西麵那熊熊燃燒而起的衝天之火幾乎映紅了整個天際,後營的方向,明亮的猶如白晝一般。
巨大的爆炸聲隨著那衝天而起的大火滾滾而來,好似暴雨降臨之前那滾滾的悶雷一般。
火焰在李自成的的眼眸之中躍動,巨大的火紅映紅了李自成的眼眸,也映紅了李自成的臉龐。
四下兵馬一片混亂,這可怖的場麵使得所有人都不可遏製的慌亂了起來。
李自成心中冷然。燃起大火的是後營所在的方位,那裡明明是整個淳化境內最為安全的地方。
淳化城的明軍明明都被包圍在城中,前營的燈火未滅,沒有任何受到襲擊的模樣。
但是現在後營卻是燃起了大火,淳化城中的明軍莫非是長翅膀,飛過了群山,繞到了後營?
就算真的是長了翅膀,繞到了後營,但後營守備的馬步兩軍也有近兩萬餘人,難道個個眼瞎,人人無能?
就在李自成心思急轉之時,一聲極為沉悶的號炮聲自南麵轟然傳來。
緊接著城牆之上再度響起了一連串的銃炮聲,北城的城門猛然開啟。
城門之後,一眾手持刀盾,身披甲胄的明軍軍兵悍然殺出城中,瞬間變衝散了周圍的數處軍陣。
短短的一瞬間,李自成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整個戰場的局勢便已經是徹底的改變。
李自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是他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四下一片混亂,喧嘩聲、吵鬨聲、馬嘶聲、踏地聲全都向著他的腦袋之中一股腦兒湧來。
擾得李自成心神難寧,頭腦難清。
西麵後營之中的爆炸聲連綿不絕,火視愈演愈烈,不僅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廣。
陝西旱情雖然稍緩,但是降雨仍然不多。
這幾日更是一直天晴,沒有下過多少的雨水。
營地構造多以木製帳篷為主,老弱營地之中多是自我管轄,隻分了少數的步隊來放置爭鬥和騷動。
至於紮營安寨,根本沒有什麼講究,都是胡亂為之。
營地之中,排布混亂,天乾物燥,正助火勢。
火勢凶猛,向著西麵八方席卷而去。
無數被燒儘的塵埃被熱浪掀飛而起,又伴隨著強勁的西北風騰空而起。
火勢衝天映照之下,原本漆黑的夜空都被照亮,天色如同黃昏落日一般,儼然一番末日的景象。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場景所震撼。
不僅僅是正在北城督戰的李自成,就是連親手點下第一把火的高傑也被嚇的不輕,甚至連站都無法站穩。
“怎麼……會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高傑雙手顫抖,山麓之下的大火映紅了他的臉龐。
邢氏挽著高傑的右臂,眼眸之中也儘是驚懼,但是卻比高傑顯得要從容許多,起碼她還保持著應有的冷靜。
當初官兵的哨探潛入營中,找尋到了高傑,試探了過後,確認了真是淳化城中的官兵後。
她便清楚機會來了,於是勸服了高傑,表示願意和明軍合作。
一應後勤都是由邢氏掌管,火藥也被李自成歸為軍械之中。
這幾日,邢氏一直在排布軍械和糧草將其儘可能的堆積在一塊,又找尋各種的理由準備了引火之物。
而後一直到今日,見到淳化城中燃起的烽火和信號後,邢氏和高傑兩人立即動手。
高傑麾下也有十數名死忠的親信,都是娃娃兵,是高傑所收的義子,大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流寇之中培養親信比起明軍的將校更為直接,要麼是同鄉。
要麼便是直接從那些孤兒之中挑選,挑選年歲尚小,但是體格不錯的小孩,收其作為義子,充為親信。
到後來,同鄉基本都被派出去做軍官,而親衛家丁則都用的是義子,他們的忠心有足夠的保障。
茲事體大,一旦泄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傑甚至連那些一開始就跟隨著他的親信都信不過,他隻信這些他從小養大的義子。
月黑風高,前線的大戰沒有影響到後營,大量的引火物在短時間內被點燃。
高傑和邢氏兩人早已經是一路跟著明軍前來接引的哨探一路逃往了深山。
他們剛剛走到半山腰,轟然不絕的爆炸聲便已經是傳來。
存放火藥的庫房被引燃,繼而引發了大規模的爆炸,赤紅的火焰幾乎騰到半空。
若非是為了搭建營地,修建雲梯,營地兩側的樹木都被砍伐的差不多了,火勢恐怕會一直蔓延到兩側的山區。
山下營地之中,一陣陣淒厲的哭喊聲傳來,整個營地已經是完全的陷入了混亂。
大部分的人都還處於夢鄉之中,陡然響起的爆炸聲,還有巨大的火勢驚醒了他們,更是使得營地混亂不堪。
如此大的火勢,怎麼可能救得回來,沒有人傻到去打水救火,所有人都向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無論是兵,還是民,都隻有一個念頭——逃!
一切的秩序,一切的紀律都消失在了眾人的腦海之中,所有人都隻想著逃命。
老弱婦孺在擁擠之中處於弱勢,人潮擁擠,不斷有人倒在地上,不斷有人消失在洪流之中。
山下的連營,猶如是人間的地獄,無數人在其中絕望的掙紮,但是最後都逃不過死亡。
越是混亂,越是擁擠,便越是無序,越是難以逃離。
大火已成燎原之勢,迅速的向著四周蔓延而去,不斷有人被火焰所吞噬。
高傑心中發冷,通體生寒。
他親手放下的這一把火,比他想象之中造成的混亂和破壞要大上數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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