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手持著馬鞭,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之下,緩步走入了軍帳之中。
他剛剛巡視完了一遍軍營周邊的防線,去了一趟傷兵營慰問了一下軍士。
都司田應龍戰死,麾下家丁幾乎儘皆戰死,其營下戰力大損,如今營中隻剩下的大都隻是普通的軍卒。
連番的敗績讓賀人龍、張全昌兩人麾下的軍卒士氣一直是萎靡不振。
就是擊退了數日之前高迎祥帶領的大軍,軍中的士氣仍然沒有恢複多少。
也幸好高迎祥東進的**不太強烈,隻是試探性的進攻。
靠著手底下的標兵營,以及賀人龍的拚命之下,好歹是使得高迎祥暫時知難而退。
洪承疇之前就已經是收到了來自邠州和三水的消息,平涼府、慶陽府的賊兵紛紛向著關中地區而來。
洪承疇明白高迎祥為什麼分兵,也明白高迎祥此時為什麼隻是試探性的進攻了一下便退走了。
高迎祥並非是放其進攻關中,進取西安。
分兵劫掠是為了繼續擴大規模,補充人數,增加戰力。
高迎祥分三路齊進,就是要裹挾著三府的饑民和流民進取關中,攻取西安。
之所以試探了一下就走,隻不過是想要探查一下他麾下還有多少的軍兵可用,以及等待平涼府和慶陽府方向的兩路兵馬合圍而來。
“張外嘉……”
洪承疇的眼眸之中有凶光閃爍,他握緊了手中的馬鞭,強忍著將其丟在地上的衝動。
艾萬年、劉成功等人都是軍中善戰的戰將都遭遇了兵敗,連曹文詔也吃了不小的虧,差一點便陷在了湫頭鎮,陷在了李自成和惠登相的手中。
北麵慶陽府那支賊兵人數最少,同時又最不對勁。
因此他三番五次的提點張外嘉讓其不要輕敵,一定要守好三水城。
他收到曹文詔從邠州傳來戰勝的消息之後,還沒有高興幾日,便又收到了三水城陷落的消息。
這些從遼鎮來兵馬確實能打,但是帶兵的將官一個二個幾乎沒有多少聽調的,而且個個狂妄自大,以為現在的流寇還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
也就是尤世威和曹文詔兩人懂進退,對他的號令遵從。
洪承疇手按著太陽穴,頭部一突一突的跳著讓他感覺疼痛不已。
從入了潼關以來,他已經很少聽到好的消息了。
鳳翔府多地淪陷,告急的文書如同雪花一般擺滿了他的案桌。
鳳翔府的知府已經上書,彈劾他放任流寇肆虐,不戰而逃。
朝內朝外全都是爛攤子,等著他來處理。
事務繁多,這些日子他一天都沒有安穩的睡過一回。
洪承疇抬起了頭來,睜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問道。
“劉成功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寧州襄樂之戰,明軍遭遇伏擊,艾萬年、柳國鎮力戰而亡。
劉成功和王錫命兩人領殘兵殺出重圍,但是也都身受重傷。
兩人養傷至今,劉成功已經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王錫命大腿、手臂皆受創,雖然傷好痊愈但是卻是再也上不了戰場。
劉成功本來身上的傷還需要將養一段時日,但是田應龍麾下的軍卒容不得不管。
現在劉成功仍以副將的身份,暫時管轄都司田應龍麾下的軍兵。
聽到洪承疇發問,孫守法站起了身來,稟報道。
“營中大小事務已經是安排妥當,劉副將替換了幾名將校,已經穩定了營兵。”
“隻不過,現在軍中士氣仍舊是頗為低迷,恐怕還需要半月左右才能恢複。”
洪承疇眉頭微皺,半月左右的時間,實在是有些太長了。
孫守法看到洪承疇麵露不愉,他和劉成功兩人交好,當下也隻能是硬著頭皮說道。
“田都司殉國,營中傷亡者頗多,現在撫恤的糧餉還沒有發下來,甚至就是上月的……”
洪承疇麵色微僵,原本準備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軍餉軍餉,各地各營都要軍餉。
皇帝雖發京、省、帑金一百多萬兩充作軍餉,但是這百萬兩白銀還沒有出京已經就被克扣了許多,送到陝西、湖廣、河南之時根本就沒有剩下多少。
“撫恤、軍餉之時不需要擔憂,明日我會安排人前去發放,傳告劉成功儘快整頓軍務,現今事態越發緊急,容不得半分的怠慢。”
“卑職替傷亡將士謝過軍門,軍中上下聽聞此消息,必定士氣大振!”
孫守法跪倒在地,語氣誠懇道。
洪承疇心中歎了一口氣,顯露出了一絲疲態,不過很快他便恢複再度鎮定。
五月的時候,盧象升接替唐暉,出任右副都禦史、湖廣巡撫,現在就駐軍在襄樊。
流寇愈剿愈烈,民變沸騰不休。
現在民變已經是波及陝西、山西、河南、湖廣、南直隸、四川、山東等多省,他一人已經是分不開精力來管轄。
上麵已經傳出了風聲,似乎有意設立“五省總理”的差使,由盧象升兼任,統轄南直隸、河南、山東、四川、湖廣五省軍務。
“對了,曹文詔派了誰去接管張外嘉麾下的遼兵?”
洪承疇站起身來,一邊詢問著,一邊站起身來,讓左右脫去他身上穿戴的罩甲。
這個時代的軍兵具有極強的地域性。
張外嘉帶的是遼兵,左良玉帶的昌平兵、賀人龍、張全昌帶的陝西兵。
無論是他們三人誰來管,都難以管轄這九百名遼兵,洪承疇自然也不會將其分調給他們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唯一的人選,自然也隻能是曹文詔了。
洪承疇原先雖然和曹文詔有過過節,但是這一次曹文詔態度極為恭敬,他也放下了芥蒂,兩人已經是冰釋前嫌。
這次讓曹文詔節製這些遼兵,也有補償之前奪去其戰功的意思。
“是曹變蛟、還是曹鼎蛟?”
曹文詔因為大同兵敗,被革職充軍,不過還沒有卸任就被再度調來平叛。
現在曹文詔麾下能用的人並不多,也就隻有曹變蛟、曹鼎蛟兩個侄兒還有少數的幾人,他都記得名字。
有獨領一營才能的也隻有曹變蛟、曹鼎蛟兩人,因此洪承疇直接便問了名字。
“怎麼了?”
洪承疇等待了一會,卻是仍然沒有聽到孫守法的回答。
他轉頭看向孫守法,卻看到孫守法的麵色有些古怪。
洪承疇眉毛一挑,輕振了一下穿戴著的蟒袍,重新坐在坐椅之上。
“難不成除了他兩個侄兒,他麾下還有第三個人能管的住那些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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