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回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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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446章之後的內容)

好不容易擺脫了好事者的圍觀,韓晝花了將近十分鐘才成功將車倒了出去,又重新把車停好,這才和歐陽憐玉一起下了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下車的那一刻,他似乎從歐陽憐玉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悵然若失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忘不掉此前車內的旖旎,這位老師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暈不開的緋色,發絲略顯淩亂,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歐陽老師,你怎麼了?”

“歐陽老師?”

“歐陽老師!”

“啊?什麼?怎麼了嗎?”

歐陽憐玉像是突然才回過神來,抬頭視線卻一片模糊,還不等看清眼前那張臉,停車場裡的聲控燈便悄無聲息地熄滅。

周圍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並不是因為什麼都看不見,而是某種更複雜的恐懼。

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麼,直到觸碰到一個堅實的胸膛,這才安心下來,然後又急匆匆地把手縮了回去。

韓晝隻當歐陽憐玉是怕黑,立即拍了拍手使得聲控燈重新亮起,狐疑道:“歐陽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車裡太悶了,有點不舒服。”

此時的歐陽憐玉已經恢複了平日裡的端莊,彎腰拿起不知何時掉落在座位上的眼鏡,一邊戴上一邊說道,“你要回學校了嗎?要不老……我送送你吧。”

她本想習慣性地自稱“老師”,但卻慌亂地改了口,明明都已經不用假扮男女朋友了,兩人本就該重新回到師生關係上,但她卻有些舍不得。

沒錯,舍不得。

歐陽憐玉無法否認這一點,心中各種情緒交織,愧疚,羞恥,尷尬,此刻紛紛湧入她的心頭。

而隨著重新戴上眼鏡,她原本模糊的視線也跟著變得清晰起來,借著車燈的光亮,她再次看清了眼前韓晝的臉——

白皙,俊朗,帶著獨屬於年輕人的朝氣,和平時相比明明沒什麼兩樣,可她此刻竟有些不敢直視。

見韓晝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她的心虛感愈發強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緊張道,“這、這次我不開車……”

她當然沒忘記,自己一開始本就是要送韓晝回學校的,但經過學校時卻並沒有停下,而是“稀裡糊塗”把車開回了自家公寓樓下。

到底是真稀裡糊塗還是假稀裡糊塗,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那麼久以來,她第一次為自己眾所周知的“粗心大意”屬性感到慶幸。

韓晝哭笑不得:“我的行李都在你的後備箱上,你不開車我怎麼回學校?”

歐陽憐玉一怔,張了張嘴,很想說一句“那要不你今晚就繼續住在我家吧”,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句話——

“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那我開車送你回去。”

她的神色收斂了些,打開車門坐上主駕駛,看向儀表盤,希望能看到油箱不足的提示,隻可惜期望落空了。

韓晝跟著坐上副駕駛,打趣道:“謝謝老師,不過你待會兒回來可彆又把車停錯了。”

歐陽憐玉突然有些生氣,心想你既然知道我可能會停錯車,那為什麼不主動提出多在我家住一晚,這樣我就不用再開車出去了。

她板著臉問道:“在你心裡我就那麼容易粗心大意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獨立自主的能力,離開彆人就不能生活了?”

以她對韓晝的了解,這個時候一定會回答“嗯,我的確是這樣覺得的”,這樣她就能佯裝生氣然後繼續這個話題,豈料韓晝先是愣了愣,隨即小心翼翼問道:“老師你生氣了?”

我現在的確是生氣了……歐陽憐玉心中生出挫敗感,或許是見多了依夏總能看穿韓晝的心思,她本以為自己也多少能猜中一兩次。

可她失敗了。

“沒有。”她悶悶不樂道。

“你這可不像是沒生氣的樣子……”

韓晝第一次見歐陽憐玉露出這種表情,頓時緊張道,“是我哪裡說錯話了嗎?”

歐陽憐玉偏過頭去,視線看向車窗外:“你沒說錯話,是我說錯話了。”

韓晝遲疑片刻,試探道:“那你說錯什麼了?”

“你自己想。”

“可我想不出來……”

“那就彆想了。”

嘶——這哪裡是生氣,這分明是鬨彆扭了啊……可歐陽老師也會鬨彆扭嗎?為什麼?

韓晝呆住了,他認識的歐陽憐玉可不是一個會鬨彆扭的人,相反還很大方端莊,現在這樣子難不成是中邪了?

說起來今天的歐陽老師的確是有些奇怪……

歐陽憐玉早在扭頭看向窗外的那一刻就後悔了,見韓晝陷入沉默不再說話,她頓時有些慌張,隻感覺原本就有些遲鈍的大腦越發昏沉,臉頰燙得厲害,隻好把車窗搖了下來。

夜裡的停車場很冷,偶爾吹來的風帶著陰冷潮濕的氣息,和地麵的風完全是兩種感覺。

僅僅隻是十幾米的高度差,就能讓風都變得不一樣,更彆說是某些比高低差更無法忽視的差距了。

歐陽憐玉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忽然覺得有些煩悶,但又不知道為什麼煩悶。

她正打算跟韓晝道個歉,就聽身後忽然響起了後者的歎息。

“算了,我今晚還是不回學校了。”

“不回學校……為什麼?”

歐陽憐玉一愣,心跳悄然加快了幾分,立即轉頭看向韓晝。

她承認這是自己最想聽到的回答,但她不明白韓晝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難不成自己的心思被看出來了?

她有些做賊心虛。

儘管此前一直在否認,但她必須得承認,她很想和韓晝多待一會兒,想讓對方再在自己家裡多住一晚,想一起去超市買菜,去樓下散步,想繼續兩個人彼此互道早安晚安,一起出門一起回家的生活。

儘管短暫得仿佛隻是一場夢,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玄關並排擺放的拖鞋,浴室裡多出的牙刷和毛巾,特意畫上笑臉和哭臉的專用水杯,餐桌上永遠多備著一副的碗筷——這些細節不知何時已織成溫柔的繭房,悄然將她包裹其中。

她很清楚,一旦韓晝從家裡離開,以後或許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們的距離不會變遠,但也不會拉近,就像兩條無限接近的平行線,再也沒有相交的可能。

她不敢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想回到獨自居住的生活,還是隻是舍不得韓晝從自己身邊離開——母親臨走前的那些話就仿佛烙印一樣深深刻進了她的潛意識裡,原本很多不會多想的問題,突然之間都開始產生出了多餘的答案。

而習慣了從複雜的過程中找尋既定答案的她,最害怕的就是從簡單的運算中得到多個答案。

過於簡單的運算,得到的答案會讓人感到不太真實。

歐陽憐玉握著方向盤,隻覺得自己的思緒格外混亂,直到一隻溫暖的手掌貼上額頭,她的意識這才清明了少許,身軀微顫了一下。

她轉過頭,有些錯愕地對上韓晝那雙擔心的眸子,看到了對方臉上無奈的表情。

“我說歐陽老師,你連自己發燒了都感覺不到嗎?”

歐陽憐玉愣了愣,盯著那隻放在額頭上的手掌看了一會兒才呆呆道:“我發燒了嗎?”

原來我發燒了啊……難怪我今晚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又是釋然又是頹然。

“何止是發燒,我看你都快燒糊塗了……”

歐陽憐玉的額頭很燙,韓晝此時也顧不上吐槽了,他起初還以為對方臉上無法消散的紅潤是害羞所導致的,直到剛剛才意識到可能是發燒了,一摸果然如此,當即正色道,“走,我送你去醫院。”

“謝……”

歐陽憐玉剛想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搖頭道,“不,不要去醫院。”

“為什麼?”韓晝一愣。

“我不想在醫院過夜。”

“額,我看你以前不是沒少在醫院過夜嗎?”

“就是因為在醫院待久了,所以我才不想去醫院。”

“可你燒的很厲害。”

“家裡有退燒藥,我回去吃了就好。”

韓晝態度堅決,搖頭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看醫生怎麼說,我們看完病就回來,也用不著在醫院過夜。”

歐陽憐玉低下頭,沉默良久,忽然伸出雙手拉住他的胳膊,低聲祈求道:“韓晝……我們不去醫院,回家好不好?”

韓晝如遭雷擊。

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他能感覺到歐陽憐玉炙熱的呼吸。

這個表情,這個語氣……

歐陽老師這是在撒嬌嗎?

她真燒糊塗了?

他低下頭,看了看死死抱著自己胳膊的手,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道:“那個……歐陽老師,要不你先把手鬆開……”

“我不要,我不要去醫院。”

歐陽憐玉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用力了,重複道,“我們回家好不好?”

韓晝有些頭疼,老實說,他還是第一次麵對女孩子衝自己撒嬌,更何況撒嬌的還是平日裡大方端莊的歐陽老師,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一時有些難以應對,隻好用一種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道:“好好好,我們不去醫院,那去公寓樓下的診所看看總可以了吧?”

“不去,我們回家。”

“好好好,回家回家,那你能不能先把手鬆開,這樣我下不了車啊。”

“你不許走,我們一起回家……”

“我不走。”

“要……要是你敢走,以後我就不給你批假了……”歐陽憐玉聲音越來越低,宛若夢囈。

“都說了我不走了。”

韓晝哭笑不得,還彆說,歐陽老師現在這樣子還蠻可愛的。

他十分耐心,循循善誘道:“歐陽老師,我沒想走,不過你得先把手鬆開,這樣我才能下車送你回家。”

也不知道歐陽憐玉聽到沒有,依然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好半晌手上的力道才開始減輕,閉著雙眼,睫毛輕顫,居然就這樣靠在靠椅上睡著了。

韓晝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發燒跟喝醉了差不多,心說人和人的體質果然不能一概而論,小心地一根根掰開歐陽憐玉的手指,輕手輕腳地下了車。

他打算從後備箱取出輪椅送歐陽憐玉回家,可輪椅放在後備箱最裡麵,被他的行李擋住了,這個停車位靠著牆,也不方便取輪椅,於是他隻好作罷,打開了主駕駛的車門,輕聲呼喚了幾句。

“歐陽老師?歐陽老師?”

“嗯……”

歐陽憐玉呢喃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醒了。

看著對方微微蹙起的眉頭,韓晝遲疑片刻,打消了叫醒對方的念頭,輕聲問道:“歐陽老師,你繼續睡,我背你回家,好不好?”

歐陽憐玉的眼皮顫了顫,沒有回應。

“我就當你同意了。”

站在車門邊默默等待了片刻,韓晝不再猶豫,小心將歐陽憐玉抱了起來,使其換了個姿勢坐在椅子上,然後將對方背了起來。

歐陽憐玉似乎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默默攬住了他的脖子,吐氣如蘭。

“歐陽老師?”

韓晝低聲呼喚了一聲,後者沒有回應。

搖搖頭,他關閉車輛,空蕩的停車場裡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

來到地麵,遠處吹來一陣淩冽的寒風,與此同時,他聽到了歐陽憐玉的呢喃。

“韓晝……”

“怎麼了?”

他露出耐心傾聽的姿態,聲音溫和,“我在這,哪也沒去。”

“我……”

夜風呼嘯不斷,將身後的聲音吹得模糊不清,仿佛也吹斷了後續的音節,接連開口了好幾次,都隻說出了一個“我”字。

韓晝沒有說話,耐心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良久的沉默後,身後響起了一陣模糊的呢喃。

“我們回家。”

“好。”

他笑了笑。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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