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總是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上了點年紀的人,總是會左顧右盼:“真情在哪裡?”
到了老年的時候,再聽到彆人說真情,難免會嗬嗬笑兩聲。
真情,真情個毛線,隻不過是格局,人性,金錢,給予和需要,以及習慣。
阿寶的爺爺,也就是李老頭,對李老太的憎惡越來越深刻,深刻到相看兩厭。
兩人因為端陽節吃包子還是粽子的問題吵了起來。
李老太有個毛病,吃不得稀飯,因為她小時候稀飯吃多了,又因為父母對弟弟的偏愛,弟弟吃的都是乾飯。
弟弟拉稀的時候,都是她洗洗涮涮,導致她眼裡的稀粥和弟弟的屎一樣肮臟。
由此她也討厭糯米飯,那一坨一坨的,也讓她覺得吃到了臟東西。
她還不吃香蕉,不吃一切形狀接近於便便的玩意兒。
但李老頭愛吃粽子,愛吃紅糖煮稀飯,愛吃榴蓮,愛吃香蕉。
而且他牙好,身體好。
兩人大吵一架,因為李老太用包子代替粽子的事,老頭叫大兒媳包粽子,大兒媳婦因為害怕婆婆,再說她還是婆婆的侄女,怕包了以後婆婆惱怒。
加上習慣問題,她也不會包。
這麼多年家裡不包粽子也過來了,所以她笑著說不包。
李老頭覺得自己過得真憋屈,所以用拐棍打了李老太一頓不說,還哭著找到阿寶家來了。
之後美美的吃了一頓粽子,但是因為心情不好,加上多年未吃糯食,導致病危。
大小孫子,孫女,全都趕了回來給爺爺送終,阿寶也從結夏安居地的蜀地趕了回來。
李老頭籲籲嗚嗚的流淚道:“我就是死我也不願意死在這裡了,我要去老二家。”
李老太認為是自己的二兒子害了老頭:“你要是嘴不饞,怎麼可能會得病。”
她大聲咒罵二兒子二兒媳:“你們這些坑人害人的,在京城過得不好嗎?為什麼要千裡迢迢的跑回來,這些年害得我們全家不和,害得我們有苦難說。
你一家子都是討債鬼,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好東西,為什麼不死在外麵,為什麼要回來……”
所有的怨恨,都是老二回來錯了,平時隻是冷漠或在心裡想,今天她把所有的憤怒都傾瀉了下來。
李洪濤突然覺得沒意思,本來是,千方百計的找來了萬靈丹,來救自家爹的,聽到自己家親娘沒完沒了的咒罵,忍不住坐下來不聲不響。
阿寶和哥哥們也都在場,阿寶一把搶過爹手上的瓷瓶,拿出裡麵的丹藥拆開蜜蠟,用剪刀剪成了碎米粒兒,和二哥兩人將萬靈丹給爺爺灌了下去。
之後出門來,看了一眼幾個嚴肅的堂兄,以及笑嘻嘻的大哥,阿寶眼神咄咄逼人的落在大哥的身上。
李光正神情一滯:“死了?就是一個嗝食,也就是積食,所以引起發熱說胡話了,用燒酒揉一揉就會沒事兒。
看看這鬨的烏煙瘴氣的,悲哀啊悲哀!”
阿寶看了各個堂兄一眼,看到大家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好像要自己來宣布這個死信似的,她自己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好著呢!但是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笑,讓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一家人真的不應該活著了。”
李光正勃然大怒:“什麼叫不應該活著?我們有吃過誰家的米和誰家的麵了?我們的活著和彆人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被親祖母詛咒辱罵……”
他甚至衝進屋子裡,對著自家祖母破口大罵:“從來不說你,不是因為舍不得,而是不屑於說你。
我爹到底錯在哪裡了?難道他不是想回來好好的奉養你的,這些年的吃的穿的,我們家哪一年不是送的最好的過來。
自己的親生兒子,你每天都在盼著他死。我告訴你,壞心眼的人,最後都會得到現世報。
你彆以為你已經老了,就可以在這裡滿嘴噴糞。彆以為兒子是你生的,就真的是你的。
人從脫離娘胎開始,他就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人了,不再是誰的東西,你給我閉嘴。”
李老太嚇傻了,老了老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被孫子這麼罵過,而且,李光正今兒還穿了一身紅衣,鮮豔豔的紅紗罩袍,格外妖嬈。
光是這一身衣裳就把李老太嚇到了:“作死的,老頭子病重,你竟然敢這麼穿,你個作死的,天雷收的……”
李光正冷笑道:“不這樣穿要怎麼穿?要白光光的穿一身,詛咒我的親爺爺嗎?真的是不知所謂的混蛋,一輩子窩窩囊囊,還以為看儘了天下的笑話,完全不知道自己才是一個笑話!”
李老太氣得發抖:“你說誰是一個笑話?”
李光正道:“誰接話誰就是一個笑話,說明這個人有自知之明,這樣就更好笑了……”
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李光明和光良兄弟倆拽出了屋子。
“走走,你彆在這裡鬨了,不管怎麼說她是你親祖母,就算你一句話沒說錯,彆人還是會覺得你枉道不孝,快彆說了。”李光明著急道。
李光良也道:“祖宗啊!一個老祖宗的在那裡鬨,就已經讓人煩不勝煩了,你可少說幾句吧。”
李光正嘿嘿笑著出來:“我這心裡這幾年早憋屈的要炸了。她在那裡那樣的罵我爹娘,而且也罵了我們。
你們說我心裡不該有氣嗎?人老了就這麼不要臉嗎?”
李光良苦笑:“其實她也不喜歡我們。”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李光輝一眼後壓低聲音道:“大兒子和大孫子,你以為她就真的喜歡了?”
李光良呸了一聲道:“她是指望著人家給她養老,這人從頭到腳就不喜歡我們,她喜歡的是她自己,除了自己本身她誰也不喜歡。
這樣一說你心裡明白了吧?她不罵我們是因為找不到由頭,不是因為偏愛。”
李光正惱火道:“但是你們是大伯的兒子,多少還是有點被偏愛的,為了討好大伯她也會對你們好一些。”
李光明傷感道:“偏愛?你怎麼會想到偏愛呢?就是你說的討好,她的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祖母的慈愛,真的沒有。
但那又如何,我們能把她怎麼樣?人家是我們的親祖母,那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存在。
天地君親師,都排著呢,心裡縱然有一大堆火也不能對她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