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李老太所有的兒媳婦和孫媳婦,除了老二家的來曆不明,李光良的媳婦也多少和這邊有點老關係,才會去李光良的糖場做事。
也是李老太家的親戚的親戚。
這裡娶媳婦都是這樣,必須親上加親,從小看著孩子長大,講究的就是一個知根知底。
所以阿寶一家才會被排擠,被婆婆攆出來,讓他們容身牛棚。
阿寶她三嬸也是知根知底,從小生了天花成了麻子,但李老太當時的話是這樣的:“麻子不影響兒女的模樣,身材那樣好,乾活又麻利,五官模樣都好,以後的娃鐵定差不了。”
因為三兒子是過繼出去的,小那一房年輕過世,就是為了繼承小房的財產,三兒一應讀書娶妻,都是李老太作主,卻又一顆銅錢未出,所以也娶了外家親戚,這沒毛病。
如今妻子鬨事,隻剩半條命了還去折騰兒子,他不敢說自己老娘有錯,就是坐在爹娘麵前不離開了,流淚兮兮。
李老頭拎著拐杖來嚇唬三兒媳,隻是他也是個老秀才,還是很要臉麵的,拉不下臉來真的打上去。
再說這個麻子兒媳婦身上早就已經傷痕累累了,再打怕不是要嘎在自己手上,所以隻是去嚇唬嚇唬。
奈何這個女人根本不怕嚇唬,本來凍得受不了準備回去的,看到自己的公爹來了,就更是嚎得起勁。
“是我遇人不淑,嫁了個窩囊廢,連自家兒子都管不下來,火燒了房子,要當叫花子去討飯了,兒子兒媳暖被熱窩的睡著。
還不興老娘跑到這裡來說什麼了。這到底是什麼世道,枉道鬼天打雷劈呀,天打雷劈啊……”
李老頭不敢真的打所以氣的丟了拐杖跑回去了。
李小囡怕自家阿娘真的被凍死,便去求回村裡閒住的李光輝。
這是真的是回來閒住,縣城已經初具規模,聽說到五月份,菌菇上市的時候,皇帝陛下會來過菌菇嘗鮮節,五月初七的定為嘗鮮節。
李光輝當然不可能去管三叔家的閒事,他對三叔一家沒什麼感情,三叔家兩個兒子沒什麼能耐,三個女兒也是大女兒從小小兒麻痹,一條腿要用手扶著走,是個瘸得不能再瘸的瘸子。
因為自卑,在長相上就越來越苦,永遠不會笑的模樣,最近才嫁給了橫山路的一個娶不到媳婦的大十來歲的老光棍。
二女兒小名小囡,有點顛顛的,說話做事不太靠譜,到處偷針偷線,經常偷阿寶家的。
小女兒李新蓮,那是一個到處憨笑的姑娘,現在都還不識數,比阿寶小三歲。
這樣一家人,試問眼高於頂的李光輝怎麼看得上?
但是麵子上他還是很客氣的:“這個事情不好辦啊,你說她畢竟是我的長輩,我的話她也不會聽。
要不你去求求二叔二嬸吧,他們比你阿娘又高一點,說的話或許他們會聽。”
小囡哭得淚連連:“大哥,求求你了,二叔二嬸不在山下,上山的路那麼遠,我去到山上說不定我阿娘都凍死了。
她現在就是在氣頭上,已經聽不進去我們的話了。大哥,你曆來有威儀,說不定她能聽得進去,求求大哥了。”
說著要跪下來給自己的大堂兄磕頭,李光輝嚇一跳:“使不得,使不得,我這裡還沒死呢,妹妹要折殺我?我去就是了。”
心裡把這個堂妹罵了一萬遍。
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除了紅白喜事吃酒,他是永遠不想和這家人揪扯上。
不但毫無用處還丟人,窮困潦倒的一家人,真不配做他李光輝的親戚。
但堂妹跪下,這還是唬得他站起來去扶的同時答應了。
小王氏在一邊抱著病懨懨的兒子,生氣的翻白眼道:“你怎麼這麼不像話呢?竟然要挾你哥哥,這不好,這種習慣很差,以後再也不能這麼乾了。
隨便跪一跪誰不會呀,跪天跪地跪父母,你這一跪,讓你哥有多為難……”
小囡哽咽,都不敢哭出來,彆人家裡事不興見淚的,免得給人家帶來晦氣。
有那種特彆小氣的人家,有人在家裡哭一會要求人家給掛紅,包紅包,還各種嘮嘮叨叨,生氣很多年。
然後但凡家裡有一丁點兒不順就要找你的麻煩,問你為什麼要在他家裡哭。
小囡心裡清楚,強忍著眼淚不要掉下來:“嫂子,我親娘在雪地裡受罪,她腦子不大清醒,我心裡驚恐是必然的。我不是故意要跪大哥,我是害怕啊!麻煩了,我這就走。”
她今年十二了,比弟弟李光華大六歲,李光華茫然失措的站在自家老屋耳房的門口,一動也不動。
李光輝果然有用,曾經的官威比如老虎死了皮還在,他到李光文家門口,隻是說了幾句話:“三嬸,不好看,你這樣做一點都不好看,這樣的傷的不光是你兒子,也讓整個李家沒麵子,不說你自己的兒子,我家和二叔家一大夥人還要在世間行走,你讓我們怎樣麵對外人?
三嬸,起來吧,你這麼做丟的是我們大家的臉,這樣一來叫我們怎麼敬重你?”
婦人茫然無措的抬起頭來,一張臉因為被丈夫打過,腫脹難看,頭上包了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帕子,帕子下花白的從不梳洗的頭發冒了很多出來,灰蒙蒙油膩膩。
一對新婚時戴到現在的點翠葉形銀耳墜子搖搖晃晃。
李光輝閉了閉眼,這個三嬸是真難看啊。昨天他才見過二嬸,人家頭上插了支雀羽形金簪,耳上一對金耳檔上鑲了明珠,身上淡藍色的純色衣裳華貴優雅。
一串黃豆大的珍珠粒兒繞了三繞在頸項上,明晃晃的招人眼。
就連鹿皮靴子上都貼了花,一身貴美明媚,看上去人家就像個未出閣的少女。
麵上沒有一絲皺紋,白淨無瑕,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模樣。
這世上的女人真是太不一樣了。
那樣的女人才配做他嬸子,路邊說個話都有體麵。
三嬸子最終在李光輝的一臉冷漠的逼視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差點摔倒。
李光輝也不扶她,甚至還不自覺的往旁邊閃了閃,生怕她摔向自己這邊。
三嬸腳步蹣跚的回去了,從此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差點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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