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濤一個在外麵混行伍十幾年的人,哪裡不知道,養虎什麼的,不過是財閥人家的消遣,高官眼裡的趣味,養得起就能養。
這李光輝來者不善,不過是想要老虎討好上峰,竟然想把這幾隻老虎混走。
一家人堅決不答應,但凡是大房的人要做的事,二房全家反對,後果什麼的根本不在乎。
李光輝冷笑著走了。
三天後,鎮上的地基全歸國有,不論誰家的,一律沒收,沒有補償,沒有說明,蓋上鋪麵的也全部無償。
孔雪兒哭得死去活來,睡在地上打滾。
李光正雙目腥紅,眼淚在眼中打轉,就是不肯掉下來。
李洪濤拎著刀在屋子裡打轉。
阿寶坐在門外哭。
鎮上的鋪子對外出租,先租給鋪子曾經的擁有者。
但阿寶家都不再對鎮上的鋪麵有幻想,一點都沒有。
李光輝也不再來討要白虎,而是讓他爹來說:“把虎拿給光輝吧,反正你家現在也養不起虎了,那虎得吃多少肉啊,不能要了。”
李光正紅著眼惡恨恨道:“滾!”
“你怎麼這樣,你怎麼能這樣。”李洪基邊嚷邊後退。
李洪濤提著砍刀步步逼近:“我怎麼能這樣,問一問你的好大兒,問一問你們的良心上哪兒去了?我從金城回來,帶的八百兩銀子,最後就換得那個快倒的牛棚,你們真狠啊!
那些銀子哪去了,青磚大樓房住著,你兒子官當著,現在回頭想把我踩死。
白虎,不是想要白虎麼?再來,我放它們咬死你們。”
李洪基退到門口,絆在門邊跌了一跤,他驚慌失措的爬起來,看了一眼手上蹭破的皮,揚起手道:“出血了,出血了,血債血償,你們給我等著。”
他跌跌絆絆的跑出去,坐上牛車使勁抽打牛屁股,揚起春旱的一陣煙塵,消失在林子裡。
十多天後,王鎮長在李家洞府外跪了下來,哭道:“酒樓也沒了,啥都沒了,我這個鎮長對不起你們,我官小,我當初不該起那個頭。
上麵還說,這些洞府都得關了,不關就罰白銀十萬兩,說是,說是破壞風水,影響靖城的風水走向,必須全部關停,永遠不得營業。
要營業也成,十萬罰款交上,每年五千兩稅銀,你們怎麼開都可以。這是宅基地,宅基地不是商鋪,不可以開旅店。”
一夜之間,李阿寶家的洞府,店鋪,沒了,全沒了。
一個月後,李光輝再探親。
他回來在飯桌上慶幸不已:“現在白虎送老子老子都不要,原來今年天氣反常,南方大雪,中原反而沒有下過一場雪。
如今天下大旱,赤地千裡,所有在職官員,不得飼養豺狼虎豹欺良逼善,引起民憤,不遵者重刑處置。
幸好當初那一家傻子不願意,不然我還不知道把這些虎送給誰呢。
當官的養老虎,不能欺良逼善不是少了樂趣?除了宮裡那些。
聽說太子殿下的金線虎都被下令射殺了,殿下必須以身作則,他哭了三天呢。”
李光輝一臉慶幸。
李老頭卻道:“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災已不遠,你二叔好不容易有了酒樓鋪子,你這樣讓人把他削掉,你這是自斷自尾。人不是壁虎,尾巴不能再生,你這是缺了大德,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走官跑官的最初本錢是你二叔家的,我早見不得你們這樣坑親害戚了,這不是積善之家,不是積善之家啊……”
老頭哭起來,淚流滿麵。
二月份不下雨,三月份沒下雨,四月份仍沒下雨。
李光正這兩個月都不說話也不做事。整天坐在大門外癡癡呆呆。
李光義說過三次要一定要考上進士的話。
“我要讓這天不是現在的天,我要讓這地不是現在的地。”
四月收麥,李洪濤還是請村裡人來幫忙:“收得慢麥就落地裡了,這錢不能省。”
李光正收麥那天又活了過來。
他忙忙碌碌地割麥,一邊的花子問他:“你木工活那麼好,會做水車不?”
“當然。你要做水車?”李光正抬起頭看了一眼碧波蕩漾的大塘。
“我不做,我隻是想你們這裡該有水車。哎!村裡的田,收了這季蠶豆,下一季怕是難了。青水河水位下降,怕是難以為繼。去年顆粒無收,小春蠶豆也不好,好不容易等到豆葉可以吃,這又是大旱,怕是,山裡苞穀都盼不上了。
你家有這池好水,雖說被那狼心狗肺的算計,到底吃的不愁,穿的棉花也有,今年糧價高,你家的糧食也吃不完,不如快點賣掉些,以免有心人惦記。”
小麥收上來,李洪濤天天守在街上賣糧,一鬥小麥正常年景下隻要六十顆銅錢,比大米少三十顆,但現在已經賣到一百八十顆銅錢一鬥,還不怎麼看的到街上有賣的。
糧店有賣,都是往年的陳糧,於是李洪濤的麥子要價兩百顆銅錢一鬥,無人問津,但整個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了,窮凶極惡的李洪濤家在賣糧了。當初嫉恨他們家的,現在免不了幸災樂禍:“總算也知道沒錢的苦了。”
壞人們奔走相告。
有人冷臉寒聲道:“你們有什麼可高興的?人家窮了至少還有糧,民以食為天,你們有什麼,除了幾把蠶豆還有什麼?山上的麥子有沒有一半收成?三成稅上完落到什麼?人家那是宅基地,不用上稅,你們笑什麼,你們哪有資格笑?”
笑的人立馬收聲,灰溜溜的走了。
李光正木著臉,打著水車。
地比水高,要是五六月不下雨,地裡種上什麼都成不了。
阿寶瞅著自己小境珠裡的碗粗的小溪水發呆,要是這小溪水能放到外麵的三十畝田裡就好了。
洞府上是有一股小溪水的,但那水隻比手指粗點,接到洞府裡用水還成,放地裡遠遠不夠。
阿寶正想入非非,突然聽到正要架車下山賣糧的自家老爹站門外驚奇道:“咋回事?水車都沒有做起來,這地裡咋就有水了?這兩天也沒有下過雨啊。”
阿寶一驚,趕緊出了小境,下樓去看。
這回一家子都在地邊驚歎。
“真的有水,馬上就可以插秧,地變田了。”
孔雪兒大喜,她才不想管這水是哪來的,反正因女兒得來的洞天福地,有些稀奇也算正常。
李洪濤更是相信,這就是祖宗保佑。
爹娘欺負了自己,祖宗看不過,終於出手了。
李光正卻無比糾結,水車還要不要做起來呢?自己這是完全無用武之地了。
還是做吧,整整樣子也成。
浪費了幾天的功夫,不能一點成果都沒有,誰還不是個事業卷?
水車還是做起來了,不錯不錯,踩起來水嘩啦啦的流,隻是效果也就和洞府上麵流下來的溪水差不多。
溪流流不儘,日日夜夜,水流絹細卻是長流水。水車得讓人踩才有,哪有水車時時刻刻流水的,所以它們兩個的效果差不多。
想到這個,少年突然驚了,問父親:“阿爹,為什麼四個月滴雨未下,我們家這溪水卻未減流?”
李洪濤道:“知道我小時候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裡就是一塊大田。至於後來為什麼變成地?懶唄,沒有人來種,缺管理,種下就要秋守,不守沒收成,誰來守?誰願一人獨住山上一兩個月?”
李洪濤聲音低下來,帶著痛苦:“我六歲就獨自一人來守田,年年如此,守田六年,直到父母叫我去當兵,這兒三年後由田變地,再然後,就是這幾年都不種了。我用命換來的錢,他們拿來當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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