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形,昭昭後知後覺,她活了二十三年難得衝動那麼一次,都用在周凜安身上了。
時間往前推到半年前。
瑞瑞病得最嚴重的時候,昭昭顧不上回學校上課,顧不上跟教授做項目,顧不上考博,甚至顧不上找工作,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瑞瑞身上。
喬素心自打結婚開始,對昭昭和瑞瑞已經不聞不問好久了。
昭昭是她名正言順的女兒,她可以隨時帶回蔣家,但瑞瑞的存在,她對外謊稱是時俊寧進監獄之前有的,這個事情蔣家的人不相信,尤其是蔣老夫人,一直認為她不守婦道,是背著時俊寧在外麵偷人有的孩子——畢竟哪兒有那麼巧呢,丈夫剛入獄就有了孩子,並且時家出了那麼大個事,她還有心情去生孩子?
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喬素心很少在蔣家提到瑞瑞,甚至幾乎沒去醫院看過瑞瑞。
但是半年前,她突然去醫院去得勤了,一開始昭昭還以為她是轉性了,不但經常去看瑞瑞,還承擔瑞瑞的治療費用。
昭昭心軟,都快要原諒她了,結果沒多久她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
她讓昭昭嫁給周凜安,吹得天花亂墜,說那是多少女人求著跪著都想要攀的高枝。
氣得昭昭一度不想再和她聯係,但又因為給瑞瑞治病缺錢,不得不跟她低頭。
那天晚上喬素心生日,周凜安出現在宴會上,昭昭本來就抗拒跟這麼一個陌生人結婚,見到他自然沒好臉。
後來問喬素心要十萬塊錢還要低聲下氣,再加上她家傭人狗眼看人低,昭昭在雨中奔跑的時候各種委屈聚集在心頭,周凜安開車經過的時候,是踢在鐵板上了。
他撐傘下車,給昭昭擋雨,昭昭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說了一頓。
周凜安當場愣住。
要知道,他出生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小時候被爺爺嚴厲訓斥過幾次,連父母兄長都很少說他重話,更彆提他這三十二年一直都是被人捧著追著,昭昭突然那樣說他,說什麼不想嫁給他,不想做他們生意上的附屬品。
她很嫌棄他。
周凜安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他倒也沒真生她的氣,也知道是她因為她母親的所作所為受了許多委屈,才會在他身上撒氣。
但他周凜安什麼人啊,不可能熱臉去貼任何人的冷屁股。
所以在元寶山廣慈寺,昭昭和他隔窗相望,他沒理她。
其實那天昭昭要是走過去,開口跟他討個方便,他自然會點頭。
小丫頭脾氣太硬了,他也想教訓她一下,所以那天昭昭敗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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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昭昭大致能串起所有的事情,周凜安沒再說了,她自己也有點臉熱。
說到底還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周凜安邊開車,邊說她:“不管是哪種社交場合,職場上也好,生意場上也好。最忌諱硬碰硬。偶爾低一下頭沒什麼不好。”
昭昭說:“知道了。”
周凜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說起了彆的:“我從電梯出來,聽你和同事在說什麼,被人盜用了?”
說起這個昭昭有點沮喪,“彆提了,想起來就心煩。”
“不妨說出來我聽一下。”
“就是工作中遇到小人了。”
昭昭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原本她沒想提金建輝對她有不軌企圖這件事,但周凜安很敏銳,直接問她:“那男的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錢?”
昭昭抿著嘴,不說。
周凜安看她一眼,從她的表情就看出來了:“哦,暗戀未遂,是你還是小白?”
都跟著她喊小白了,還挺平易近人,昭昭想。
“我。”昭昭說。
周凜安在便利店門口停車,昭昭問他:“乾什麼呀?生氣了?”
周凜安抽著煙下車,關車門:“買套。”
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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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凜安去了幾分鐘,還沒回來。
昭昭肚子餓了,索性也下車去,把車鑰匙取了。
她推開便利店的門,看周凜安站在那熱便當,走過去問他:“你餓了?”
周凜安沒回頭:“你餓了。”
昭昭心想,你又不是我肚子裡蛔蟲你知道我餓了。
嘴甜道:“謝謝你哦。”
周凜安回頭淡瞥她一眼,昭昭也發現自己有點敷衍,趕緊說,“你餓嗎,我給你買飯團?”
男人拿了熱好的便當,拉著她去找位置坐。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昭昭吃飯,周凜安抽煙。
照燒雞肉飯,有點甜,昭昭舀了一勺喂周凜安。
這味道比早上的紅糖饅頭還奇葩,周凜安皺著眉頭:“你趕緊吃,我吃了飯過來的。”
昭昭說:“你們這種職位的,能吃便利店便當嗎?”
周凜安磕著煙灰,冷笑:“我這種職位的,吃便利店便當會死?”
昭昭搖頭,“會接地氣,會下凡。”
周凜安拿煙的手停在嘴邊,看著她:“……”
然後就聽他說:“下凡就是為了遇到你。”
昭昭臉紅,“真的嗎?”
周凜安:“為了讓你氣我。”
昭昭:“……”
埋頭吃飯,心裡怎麼都有點甜。
周凜安一個每天經手上億生意的大老板,竟然肯花時間在這陪她說些沒營養的話,昭昭不感動是假的。
如果說對方和你是同等身份,做這些符合身份的事情,也許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特彆的。
但他是周凜安。
那些磕破腦袋想窺視他八卦和私生活的娛樂記者,估計怎麼都不會想到,夜幕降臨之時,他陪著一個小女生在便利店吃便當,陪她說這些無聊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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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凜安褲兜裡有一盒個的超薄冰感什麼什麼,他麵不改色結賬時,昭昭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還得故作鎮定。
成年人了不是,怎麼能認慫呢,又不是沒乾過。
還一天乾好幾次。
想到這個,昭昭就扶額,這個老男人,體力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好!
開車回家。
路上,昭昭坐在副駕駛上一直在琢磨,周凜安回頭看她三次,實在是忍不住了,說她:“彆瞎琢磨,今晚你跑不掉。”
“……”
從她開始忙於新藥研發開始,天天加班到接近淩晨,周凜安已經快十天沒有葷過了。
每天一到家她就耷拉著眼皮一副快死的樣子,他也不忍心提出要求。
今晚她好像不怎麼累。
回到家裡,昭昭說:“你先去洗澡。”
周凜安看她古怪,“誰先洗不一樣?”
昭昭又說:“還是你先洗。”
周凜安沒搭理他,拿了浴袍徑直去了浴室。
直到裡麵水聲響起,昭昭才去翻他手機。
上次他手機沒上密碼,昭昭輕易找到周紹榮號碼。
這會兒他手機息屏,昭昭很淡定,想起他在便利店付款時瞥見他輸的密碼,很快就解鎖了。
上次她用自己手機打給周紹榮,周紹榮沒接。
昭昭就是那種在那裡摔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的孩子,此路不通走另一條路,她直接用周凜安手機打過去。
很快那頭就接了。
周紹榮聲音是溫和的,帶著對弟弟的關懷:“喂,凜安,這麼晚打給我。”
“周大哥。”
昭昭一出聲,那頭直接沉默。
昭昭趕緊說:“周大哥,你先彆掛,聽我說完好嗎?”
周紹榮聲音不辨喜怒,但一定是冷的:“你說。”
“昨天晚上瑞瑞被廣告牌砸了,需要輸血,是周凜安給他輸的血。”
“太巧合了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巧,我和我媽和他血型不一樣,周凜安卻和他一樣,周大哥你說這是為什麼?”
“因為周凜安是瑞瑞的親叔叔,對不對?”
昭昭語速很快,情緒頗有些激動,等她言簡意賅說完了,對方依舊是沉默。
但他沒有掛掉。
大概過了兩分鐘,周紹榮問她:“小孩兒現在怎麼樣?”
昭昭一眨眼,熱淚落下來:“手術很成功,他很好。”
“那就好。”
昭昭聽見,那邊的聲音很低很沉,卻像是鬆了口氣。
昭昭壯著膽子問他:“為什麼不認他?”
周紹榮沒有回答她,隻道:“彆和凜安說這些,不要把他扯進來。”
電話就這麼掛了。
昭昭握著手機,愣在原地許久。
直到周凜安從浴室擦著頭發出來,直勾勾盯著她,以及她手裡的手機。
昭昭沒有躲藏,眼神也沒有躲閃,和周凜安對視。
兩人這樣隔著好幾米遠,對視了好一陣,周凜安才走過去,把手機從她手裡抽走。
他沒有隻言片語,像是無事發生,隨手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到你洗了,抓緊時間,我要。”
昭昭:“……”
剛才的迷茫、無助和頹喪,被他兩句話通通攪散了。
昭昭瞪他一眼,轉身去浴室。
門關了沒多久周凜安又推開,給她遞進去一條沒什麼布料的睡裙,“一會兒穿這個,我想看。”
“你不要臉……”
“乖。”
沒等昭昭罵完,他又把門給合上了。
昭昭看不見了,那張紈絝的臉才正經起來,皺了眉,翻看剛才昭昭的通話記錄。
果然是打給他大哥。
昨晚給瑞瑞輸血之後,有陣子周凜安是想過給周紹榮打電話的,但是周紹榮身份特殊,手機通話會被監控,有些事情他隻能當麵問。
沒想到昭昭這麼沉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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