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右手輕輕落下,停靠在了少女發梢間,但蘇北感覺自己摸到的不像是頭,像是拳頭。
蘇北不解低眉,瞳孔瞬間放大。
——「情緒」的拳頭已經舉了起來。
“還來?!給我,通通打死!”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蘇北的悲哀,因為「情緒」的大腦尚未處理完蘇北說出口的語言,此前殘留著的悲憤已經整個爆開。
嘣!
一道比之前更猛烈的響聲落下。
蘇北的表情出現了顯著變化,此前的淡然與從容皆消散如煙,剩下的僅有凝重。
「情緒」的拳頭不大,但極重,雖說是小米粥的肉體,但拳頭揮出時,有一股柔軟保護膜覆蓋在了上麵,隱約有著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這應該是【弱水】吧?
以一件【神器】全力擊打在了毫無準備的蘇北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還活著嗎?
而是蘇北腦海中最後的念頭了。
拳頭落下了,是整個擊中。
或許蘇北此前的考慮是對的,他就應該等一等,至少得等到「情緒」消氣了再說,但此刻的蘇北已經無暇多慮,因為他眼前已經出現了極速播放著的幻燈片,片裡內容很多,包含他與茉莉生活的點點滴滴,包含曾經「情緒」聽話懂事的音容笑貌
這些記憶,正在蘇北的腦海中不斷遠去,越來越遠
“我剛剛打中了誰?”「情緒」出拳過後,緩緩愣住,接著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摸了摸酸脹的腦袋。
祂總覺得此前耳畔響起的呼喊越來越熟悉,越來越清晰,但一時間想不出來會是誰。
這時,茶茶顫顫巍巍的走了上來,朝著正站在海平麵上緩緩下沉的小米粥喊了句:“小小小小小姨,你你你你你好。”
現在的「情緒」已經徹底消氣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剛剛那一拳打出去之後,祂體內的負麵情緒被瞬間清空,感覺像是被什麼玩意兒吸乾淨了,連一滴都沒有剩下,而且體內紊亂都被意外的撫平了下來,讓祂能夠多留那麼幾個小時。
這算是天大的好事兒了。
回過神來後,「情緒」這才將視線投向了茶茶,疑惑詢問:“你是誰?”
“我我我我是爸爸的女兒。”
“你爸是誰?”
“你你你你你哥。”
“我哥是誰?哦不對,我哥已經死了。”
“是是是是是,剛剛您打死的嘛。”
“不對不對,祂都死了好幾萬年了吧,上一次我與妹妹還到祂的墳墓前祭拜過,那會兒「自由」和我說這就是咱哥的墳墓,說是要多給祂供奉些龍血,供奉的多了,祂在底下才能喝的開心。”
“事實也正是如此,每當我第二天回去觀察的時候,總能發現碗中的龍血被取了個一乾二淨,看來哥哥的確是被埋在了底下,隻不過哥哥的胃口越來越大了,後來還想著要喝純血龍種的龍血,可這世間的純血龍種隻剩下一隻了,那隻白龍王我又有點打不過,因為我隻能控製住一個人,而祂還有一個剩個骨頭的老哥,每當這時候我都會想,要是哥哥活著就好了”
「情緒」不知不覺陷入了回憶,說的話也難得的多了起來,
茶茶眨了眨眼睛,意識到這位主的腦子可能不太好使,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對方有好幾個哥哥,於是伸出手指,指了指遠處的海平麵。
“喏”
“您瞧瞧那個,像不像您死去多年的野哥?”
茶茶手指一戳,「情緒」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而在說話同時,眼眸下意識順著茶茶指尖望了過去,忽然一停。
隻見極遠端處,一位身穿風衣的年輕男子翻身而起,正一瘸一拐朝著梨梨子號走去。
“老爹,您走錯啦,小姨在這裡呢~”
蘇北遠遠擺了擺手,輕聲回了句:“回家喝龍血了,省得又給偷了。”
茶茶收回視線,望向小米粥,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情緒」陷入了思考。
思考了一會兒。
又思考了一會兒。
思考個屁啊!
「情緒」雙腿並攏轉了起來,化作風火輪“噠噠噠”跑了過去,雙手順著風向向後張開,朝著蘇北直直追去。
“哥?”
“哥?!”
“哥哥!”
等到「情緒」追到蘇北時,蘇北已經抵達了梨梨子的房間,連忙打開了門,一瘸一拐往屋子鑽去。
屋內眾人皆是一愣。
“哥啊!我的親哥啊,你怎麼成這樣了?!”「暴食」是第一個喊的。
但有人的動作更快一步。
“蘇北先生?!”茉莉看著是心疼壞了,連忙走上前來,伸手捏了捏蘇北全身,皺眉詢問:“怎麼傷的這麼重呢?”
“還好,還能喝的動龍血。”蘇北擺了擺手,一臉平靜,擺手時指縫“滋”的爆開,濺了茉莉一臉。
“龍什麼血?”茉莉呆滯住了。
不怪蘇北如此掛念,其實蘇北不算記仇,但他很難想象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自由」到底和「情緒」編排了他多少壞話。
往後他肯定是得問一問「情緒」的,但現在不行,萬一「情緒」沒忍住再來一拳,大夥兒明天就可以開席了。
“你這是被誰揍了呢?”露彌娜拉很困惑了,能把蘇北打成這樣,難不成是某位「域外邪神」降臨了嗎?而與這「詭海」有關的「域外邪神」僅有一位,看來是那位【深海餘燼】了。
露彌娜拉思索了起來。
這時,屋門從外麵被推開,一隻長得與茉莉極為相似的少女走了進來,朝著大夥兒自來熟的打了個招呼。
“被小姨揍的啦。”
“你好,您是哪位?您小姨是誰?”茉莉眨了眨眼睛。
這一世的她未曾見過茶茶,且她在瘟疫大陸還沒有接受過前任「魔王」的傳承與洗禮,完全認不出茶茶,隻能感覺到對方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我爹。”茶茶左手一指指向蘇北,右手向後探去,指尖指向小米粥,很快又收回,接著撓了撓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身為「準神」,茶茶自然清楚小米粥目前是「情緒」的載體,但小米粥與「情緒」又是兩個人,這樣的話叫小姨就不是很合適了。
這該如何解釋呢?
茶茶想不通,於是乾脆跳過了介紹,又指了指蘇北,喊了句:“我爹。”
“誒?”茉莉腦袋一歪,額頭已經擠成了一個橫著的“川”字,嘴唇微微張開,看了看茶茶,又看了看蘇北,接著指了指自己,懵懵的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不對——
蘇北有孩子啦?
不是我的?
不是,那我算什麼?
小三嗎?
茉莉眼睛眨著眨著,沒忍住一笑,眼眸緩緩眯起,抿嘴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慢慢靠近蘇北,溫柔的喚了句:“蘇北先生~”
“嗯?”蘇北側目,第一時間未能聽出茉莉言語中的恐怖,平靜道了句:“怎麼呢?”
“她。”茉莉一指茶茶,瞪著大眼睛,朝蘇北好奇詢問:“是蘇北先生的女兒嗎?”
蘇北點頭:“算是吧,當初還是很小一隻,沒想到一眨眼這麼大——”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嗎?
這說明蘇北先生在與茉莉認識之前就有了一個妻子,並與這位妻子生下的一個孩子。
且茉莉通過觀察,可以得到對麵少女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結論。
也就是說,現在的她與蘇北先生的女兒一樣大?!
更過分的是
她!長!得!很!像!對!方!
綜上所述,
原來,茉莉隻是一個替身而已。
“我一定很像孩子的母親吧?”茉莉低眸,溫柔詢問了句。
“這確實,幾乎是一模一樣吧,就是性格完全不同,茉莉性子要溫柔多了——”
“不許說了呢!”茉莉眼眸溢出水霧,輕輕拉住了蘇北的手。
她沒有辦法繼續聽下去了。
僅是想到蘇北先生與一位很像她的女孩生活在一起,而且還有了一個孩子,她的心臟就緊緊揪成了一團。
蘇北先生這樣一直誇茉莉,會讓那與她很像的女孩子難過的呢。
茉莉吸了吸鼻子,低聲道:“第二個問題,這位女孩的媽媽是誰?”
蘇北剛要開口,一隻手忽地抬起,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唇,將他的嘴合攏。
茉莉這是不打算聽蘇北說話了,她怕她再聽下去心臟會受不了。
她打算親自詢問茶茶,通過自己斷定真假謊言的能力來確認真相。
“這位妹妹,你叫什麼?”
“媽呀,我可不是妹妹,我其實——”
“你叫什麼?”茉莉眯眼,保持著笑容。
“茶茶。”
茶茶嚇壞了,或許這就是來自母親的天然壓製吧?
她以前就很怕曼陀羅,現在對茉莉同樣如此。
“好。”茉莉繼續笑著,先是一指梨梨子,朝著茶茶甜甜一笑,好奇道:“您的母親是梨梨子小姐嗎?”
“才不是啊,我的母親——”
茉莉微笑著打斷:“是梨梨子小姐嗎?”
“阿勒?不可能是梨梨子啊,梨梨子才十六歲,梨梨子不可能在格洛斯特公爵夫人肚子裡時懷上小孩的啊,況且誰會喜歡——”
茉莉靜靜望著梨梨子。
梨梨子咽了口唾沫,視線左顧右盼了起來,忽然發現環境竟然莫名其妙安靜了,其餘幾位船員都是東張西望的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好像,有點恐怖
梨梨子順著椅子緩緩下滑,將頭埋入了衣服當中,開始充當鴕鳥。
“梨梨子不知道辣梨梨子不知道辣,是不是梨梨子的孩子梨梨子都不要管了辣,嗚嗚嗚好嚇人”
環境大約安靜了三秒,在茉莉的注視下,茶茶艱難開口,給出了回答。
“梨梨子小姐,應該算是我的,小姨之一吧?還是說其實是姐姐?”
茶茶不確定的望向蘇北,看著蘇北投來自求多福的目光,硬著頭皮,繼續回道:“總之就不是媽媽。”
說完之後,茶茶瞬間泄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
現在的蘇北被茉莉硬控住了,肯定是沒辦法給出答案了,況且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他隻是在海上粗略的介紹了一下大夥兒,說是茉莉身邊的夥伴都是他的妹妹。
可蘇北又沒明確說清楚具體哪些人是妹妹,哪些是普通的船員。
反正普通的船員就喊姐姐,爸爸的妹妹就喊小姨,這答案指定沒錯。
而茉莉通過判斷,確認到茶茶給出的答案是真實的,這就意味著蘇北先生的母親與梨梨子小姐有一定的血緣關係。
難道是梨梨子小姐的夥伴嗎?
“莫非是芙蓮小姐?”茉莉視線望向芙蓮,溫柔道:“芙蓮小姐的確是很可愛呢。”
“誰會和木頭生孩子啊——”
“是芙蓮小姐嗎?”茉莉插嘴打斷。
“不是啦,這位應該也是茶茶的小姨姐姐吧?”茶茶語無倫次的回答著。
“哦?所以是露彌娜拉小姐嗎?”茉莉好奇詢問。
露彌娜拉撇了撇嘴:“談戀愛什麼的我才沒興趣。”
“露彌娜拉姐姐應該也是茶茶的小姨姐姐吧?”茶茶連忙回答。
嗬嗬,一窩居然全都是親戚。
那答案會是誰呢?
羽毛筆顯然是不可能了,畢竟羽毛筆隻有這麼小一隻,茉莉很難想象那種畫麵的發生。
至於貓貓,應該不會吧?貓貓遇見蘇北先生的時候自己可都是一直在場的,懷胎九月不可能避開她的。
總不能是「暴食」先生吧?
茉莉絞儘腦汁的思考著,終於是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你的媽媽,現在在這艘船上嗎?”
而在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茶茶這才放鬆了下來。
此前因為茉莉無形之中釋放出的恐怖氣場,讓茶茶隻敢問什麼說什麼,而就在茉莉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茶茶終於可以把最終答案說出口了。
“當然,我的媽媽就在船上,而且就在我們這間屋子,其實她就在”茶茶正打算公布答案,門口忽地響起了擰門把手的聲音,緊接著艾琳娜推門而入。
“我回來了。”
她擦拭著發梢處黏著的海水,視線掃向眾人,看著眾人齊刷刷投來的視線,疑惑道:“都看著我做什麼?”
茉莉眼眸一鬆,嘴角略有苦澀,抿嘴喃喃:“原來如此,你就是蘇北先生的妻子嗎?”
“哈?”艾琳娜驚訝到嘴唇張至極大,不理解這些熟悉字詞組成的句子,怎麼會如此陌生。
“是你啦!”茶茶實在是控製不住了,朝著茉莉超大聲喊了句:“笨蛋老媽!”
茉莉手指伸出,指向自己。
這下她是徹底懵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