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聲陣陣,宛如上天在震怒。
遠方,尼羅河的拍打聲依稀可聞。整個希伯來人的居住地內,隻有最中心的地方少有人踏足。
這是巨樹的根係,也是梅瑟禱告的地方。每天的這個時候,梅瑟都會默默的向神祈禱,向講述自己做出每一個決定時的心聲。
“……這就是我的選擇。”
“很多人不理解我,就連亞倫也不理解我的選擇。可萬能而永恒的主啊,當我在您的麵前放棄了永生,我就已經看清自己的內心了。”
“儘管我曾被迫逃離埃及四十年,但從我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一天不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後悔。”
“所以我最終回到這裡……唯願您的光輝撒在地上,如它撒在天上,讓每一個虔誠的信者都能得到救贖。”
沒人會在梅瑟祈禱的時候打擾他,無論他們信或不信神。
祭司的神秘和高貴是刻在這時代人骨子裡的,如果不是因此,作為一個離開了四十年的外來者,梅瑟也不可能輕易得到族人的信任。
能和神溝通的人,就是這個時代最受人們崇敬的存在,人們像敬畏神一樣敬畏這種特殊,無論埃及人還是希伯來人,都是如此。
……
祭祀持續了很久,蛇杖所化的大樹下,梅瑟說了很久。
每一次,他都期待著麵前能燃起聖火,從而再次得到神靈的啟示。然而直到他起身的那一刻,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神沒有回應他,好像曾經的神啟已經說的夠多了。
梅瑟願意用自己的永生和一切換取對他人的救贖,而神也早早給出了的答複。
對於同一件事情,不需要說第二遍。
“……或許這就是命運。”
“我的選擇也在神的預料之中,也許當神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注定不會選擇永生。因為過去與未來都在的眼前。”
默默起身,梅瑟歎了口氣。
自己親手種下的巨樹就在眼前,它不僅可以遮蔽天上的雨水,更可以驅散絕大多數惡劣的氣候,比如風暴和大雪,甚至還可以穩定大地,根係能夠防止地裂與熔岩。
有了它,埃及諸神的力量就不管用了,自己也可以安然鑄造城市,等待完成約定後法老放他們離去。
這就是神賜的聖物,哪怕已經如此高大,它依舊能汲取養分,越長越高……
“……越長越高?”
神色一變,梅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凝視著這顆巨樹,相比起之前,它似乎確實又長高了些許。
可這由泉水與蛇杖的力量所構成的巨樹,又怎麼會憑空長高?究竟是泉水的力量得到了增漲,還是蛇杖的力量變的更強?
“發生了什麼,又有災難降臨了嗎。亞倫應該已經去處理了,可他怎麼也不來告訴我一聲――”
轟――
話未落下,大地震動,巨樹猛然一顫,讓梅瑟險些沒有站穩。
巨響從樹冠上傳來,些許雨水透過裂開的縫隙從中漏出,在地上濺起陣陣泥漿。
梅瑟抬首仰望,可依舊密集的枝葉擋住了他的目光,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撞擊了巨木。
但順著和蛇杖間的聯係,梅瑟知道,這種攻擊來自天空。
“可天空的攻擊剛剛發生,它怎麼還在生長……外麵發生了什麼,亞倫不是正在外麵保護人民嗎?”
任何東西的變化都是有力量來源的,這一刻,梅瑟發現,雖然巨樹受到了攻擊,但它還在上長。
某種補完的喜悅感莫名從心底升起,然而此刻的梅瑟心中隻有焦急。
他不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麼,可現在看,他們大概是同時受到了來自天空和地麵的攻擊。
這個世界,還是不願意放過他。
“神為我昭示命運……在那虔誠的信徒中,凡壯年的,十者死其三;婦幼的,十者死其五;老病的,十者死其七……這就是命運嗎,那我做的又有什麼意義?”
“不,它有意義。至少,我會讓更多的人成為‘虔誠的信徒’。”
迷茫一閃而逝,梅瑟的眼神重回堅定。
看著愈發龐大的巨樹,他伸出手,試圖操控它的枝條。
千萬道枝條隨即舞動起來,有向上試圖拍打流星的,也有對外試圖攻擊敵人的。
梅瑟給它下達了命令,毀滅一切靠近的危機。
奇跡造物隨即動了起來,像是山嶽在挪動自己的軀殼……而同一時刻,在巨樹庇護以外的地方。
孟斐斯周圍的人們都能看到,天空厚重的雲層被撕裂出一個個大洞。
有流星紛紛落下,墜向人間的罪民。
“啊――”
“放過我,我願意改信,放過我!”
嗤――
“拉神才是萬神之神,一切的源頭,你們必將受到神罰。停下吧,不要做無謂的反抗,我們生來就有原罪,經受的苦難隻是贖罪的過程。當洗去災厄――”
嗤――
“大先知在哪,梅瑟在哪,放過我,你不是常說所有希伯來人都是兄弟姐妹,要互相愛護的嗎?謊言,騙子!”
噗――
“亞倫大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讓我們去死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可以聽你的――”
嗤――
“邪神,邪神,你們不得好死!”
嗤――
“……大地將沾滿罪與血你們也必將會付出代價的……沒人能夠躲開,沒有人可以!”
……
站在一塊土丘上,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祈求、哀嚎、怒罵、詛咒,亞倫臉色毫無變化。
建城之前,城市的規劃中是存在護城河的,隻是之前並沒有引來水流。
但大雨解決了這一切,護城河的溝渠擋住了從其他地方流來的積水。而現在,一道直通城外的短渠正被數千人緊急的挖掘起來。
畢竟就算生命之泉產生了足夠的泉水,指望用徒手的方式去運輸還是力有不逮。何況泉眼就這麼大,哪怕再多的泉水,恐怕也未必能擋住那龐大的黑潮。
不過那些蛇蟲鼠蟻再可怕,它們個體的力量依舊渺小。哪怕是稀釋過後的泉水,也足夠使用了。
“加快進度,不要理會他們說了什麼。”
“如果懷有虔誠的心,他們早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了。神不需要用殺戮脅迫他們信仰,這隻是我個人的一個小小決定。”
聲音平靜,亞倫看著麵前在生命的滋養下越發清澈聖潔的泉眼。
罪惡的血花澆灌出神聖的花朵,治愈生命的神泉下遍地屍骸。
也許這世上的每個光鮮者的背後都是如此,無非主動與被動。
“至少對人是這樣。”
走下土坡,亞倫估摸著那些埃及人應該已經死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