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袛施的是軍禮,若是在軍中,他合該承諾寧死守諾,但如今麵對的是閨閣姑娘,他說的話便柔和了不少。
他認真又堅定,這般是許諾,為的僅僅是一個丫鬟出身的妾室。
杜宸蘭覺得羨慕又唏噓,但她到底是好麵子,轉過頭去低低輕嗤了一聲,沒說話。
“陸大人不必這般,隻是小女鑽研千金科罷了,願盈姨娘身子早些安泰。”
朱吟語手輕輕抬起,虛扶他起身。
想了想,她尋了個借口:“隻是這子嗣一方麵,終究還是兩個人的事,醫道方麵也不能隻顧及千金科,若是陸大人當真想要道謝,不若叫小女也把一把您的脈罷。”
她說的直接又坦蕩,對上陸從袛的視線時半點不曾躲閃,好似當真沒有什麼私心一般。
倒是杜宸蘭心上一驚,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
朱吟語不管她的阻止,倒是又填了一句:“真好今日宸蘭也在。”
陸從袛聞言確實愣了一瞬,朱吟語這話說的巧妙,除了用文盈的事相挾要為他診脈外,他隱隱從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來。
杜姑娘在,既是說為他診脈時,隻是醫患的望聞問切,沒有半點男女私情,更是在說,他的身子如何,杜姑娘也是在意的。
至於這份在意究竟是出於什麼緣由,他便不知曉了,但這番言辭下來,他倒是沒了拒絕的理由。
陸從袛垂眸想了想,到底沒有說什麼,隻將自己的手腕遞了過去:“有勞姑娘了。”
隻是他自不會叫人白從自己這裡探聽了消息去,在她指尖搭在自己腕脈上時,他低聲道:“姑娘,不知過些時日可需到在下家中為內子再瞧一瞧身子?”
這便是要叫她複診了。
朱吟語眸光未變:“這是自然,小女也好將藥方精改一番。”
言罷,她斂了眸子,將心神專心投到診脈之中。
隻是幾息的功夫,她隻能品得出來陸從袛身子康健有力,比她瞧過的所有人身子底子都要好,甚至比她自己的都要好。
也是難怪,難怪這個人能在戰場上混出個名堂來。
她的指尖稍稍有些發熱,便將手從陸從袛的腕子上移開:“小女才疏學淺,把不懂大人的脈象,實在慚愧。”
“朱姑娘自謙了。”陸從袛轉了轉腕子,對著兩個姑娘稍稍頷首,轉身便又走到太陽當中去。
他似是早就看明白了她們二人出現在這的緣由,把過脈後,走的半點不曾留戀。
可是要留戀什麼呢?
杜宸蘭覺得,自己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他怎得連話都不知多說上兩句呢?
她氣的跺了下腳,專而看向正垂眸深思的朱吟語,有些緊張道:“可診出什麼來了?”
“他身子很好。”朱吟語搖搖頭,“照比我素日裡瞧過脈的女子好的多,自是沒有月事不準,亦或者產後虧虛,但能不能有子嗣,這我就看不出來了。”
杜宸蘭一噎,他一個大男人,當然不會有什麼月事不準、產後虧虛的病!
她哭笑不得,靠著朱吟語,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朱吟語隻是推了推她的頭:“脈都看了,還不快走?要是被我爹發現了,定會將咱們在這的事告訴你爺爺去。”
杜宸蘭不說話了,委委屈屈抿著唇,跟著她回了屋去。
陸從袛回府的時候,文盈正清點著府中現銀,瞧見他回來了,捧著賬本到他麵前去,神秘兮兮道:“妾有事要同你商議。”
陸從袛一臉狐疑被她拉到了一旁,垂眸順著往她手上的賬本看了看。
“王妃已經許久未曾有過什麼消息遞出來了,妾想著是不是能想法子上下打點一番,給她和小世子送些東西進去。”
文盈聲音放的很小,她擔心隔牆有耳,府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從外麵買進來的,即便是再用心挑揀,也免不得混入旁人的耳目來。
“這種事你自己做決定便好,不必事事都問我。”陸從袛拉著她坐下,“你心裡記掛著師姐,想來師姐知曉了,也定然十分開心。”
文盈麵上認真的很,且她不喜歡大公子這副遇到家中事,便不認真去聽去想的模樣。
她一臉正色:“上下打點說的輕巧,但要用的人很多、銀錢也少不得,您不能總是這般無所謂的模樣。”
文盈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裡話,捏著賬本的手稍稍緊了緊:“總不能您在外的事大事,在內的事便全然丟棄了去,妾第一次管這些,有些事不好拿得準,就好比現在,往王府裡送東西的規格是什麼,有哪些人能用,妾都是不知道的。”
陸從袛的手還維持著原來要拉她的動作,彼時看著她要氣又不氣、想說他卻說不重的模樣,稍稍抿了抿唇角。
他略一挑眉,將原本就打算拉她過來的動作繼續下去。
“莫不是誰給你氣受了?怎得話裡話外,聽著這般委屈。”
陸從袛將她指尖的墨痕蹭了去,而後趁她不備,在她臉上掐了一下。
文盈的反應自是比不得他這個習武之人,還未來得及躲,麵頰便已經到了人家手上去。
她輕輕倒吸一口氣,而後破罐子破摔,直接將頭湊近他:“掐罷掐罷,您想掐就掐,什麼時候掐過癮了什麼時候算!”
陸從袛因她猛然的靠近眉心一動,另一隻手下意識將她攙扶住,而後乾脆一把將她圈了過來。
他這時候不反思也不成了,乾巴巴地說著軟話:“你莫氣,若是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我便是。”
“問你,你總說妾自己做主就成,妾如何能做主。”
這段時間的賬本看下來,文盈有些控製不住的累,她倒不是盼著將事做的一等一的好,但總歸不想弄的出什麼紕漏才是。
原本還是隻是看管下人、府內盤賬,但如今卻一點點多起了人情往來。
她當初做丫鬟的時候,連主子間和奴仆間的人情往來都弄的不算明白,如今又如何能直接在官宦之間往來中不出錯誤?
她每每都很緊張,送出去的禮也好,回的口信也罷,她總怕什麼時候一睡覺起來,就有人告訴她,她哪裡做的不對,將哪家給得罪了去。
陸從袛恣意慣了,自然是不動文盈為何給自己扣上這般多的枷鎖:“弄不好還弄不壞?你儘管做你的主,若又一切錯處,我來擔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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