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從來沒反應這麼快過,趕忙搖頭:“不,不,我不要見他。”
杜媽媽卻好似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話中的意味,隻瞧著她的反應笑道:“怎得怕成這個樣子,二公子也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文盈抿了抿唇,還是搖頭,她視線下意識撇過,正巧那小廝側過頭來,毫無遮攔地叫文盈瞧見了他臉上猙獰可怖的疤痕。
她記得他,是外院的小廝吳舟。
當年陸府大火,還是他舍命將二公子救了出來,隻可惜留下了這一臉的疤,原來的好嗓子也被嗆得沙啞難聽。
夫人原本是覺得他如今這模樣太過駭人,要將他攆出去的,可二公子心善,將他留了下來,在外院給了差事。
她和杜媽媽慢慢走進,倒是叫她聽清了二公子在說什麼。
他十分自然開口:“若是有什麼難處直接找我便好,不必有所顧及。”
分開時,二公子麵上親和有理,吳舟感恩戴德。
可不成想,就在吳舟沒看見的地方,二公子麵上的笑慢慢冷了下來,眼底的嫌惡明晃晃閃過。
文盈怔愣一瞬,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而陸從璟一轉身的功夫,便也瞧見了文盈,他唇角動了動似要上前,但轉眼文盈身邊的杜媽媽也闖入他的眼眸之中,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換成了拱手。
“杜媽媽。”
他動作間彬彬有禮,他的大哥對杜媽媽尊重如親母,他自也是放下身段主動同她見禮。
“二公子這當真是折煞奴婢了。”
杜媽媽對著他俯身回禮,笑著帶文盈從他身旁擦肩而過,徑直回了院裡去。
文盈還沉浸在方才的詫異之中,她不明白,為何二公子表麵待吳舟十分親厚,可背著人時,卻又是另一副麵孔?
杜媽媽卻是在拐過長廊後輕哼一聲:“還真是難為二公子了,為了名聲硬裝。”
文盈側眸,杜媽媽也反過來看她:“你沒瞧見?”
文盈想了想,發現了杜媽媽所說的,應當同她想的一樣,她點了點頭。
“陸家人最講究名聲,即便是骨子裡瞧不上那小廝,也照樣待其知禮守節,就為了傳揚個好名聲出去。”
杜媽媽唏噓搖頭:“裝的終究是假的。”
文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二公子待她呢?
她心頭一顫,他從前待她的好,給她帶外麵的吃食,幫著她跟錢媽媽說情,叫她冬日裡少洗些衣服,他時不時也會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對她麵帶嫌惡?
文盈低垂著頭,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正走神的時候,杜媽媽喚了她一聲:“你可會看賬本?”
文盈下意識點了點頭。
“你過來幫我將今日的賬記上。”
文盈哪裡敢接觸賬本,趕緊擺手:“我隻是在夫人院裡麵學過,未曾真的上手記過。”
她怕她一上手,真的在她這裡出了什麼差池。
杜媽媽一邊忙著清點東西,一邊招呼她上前來。
文盈沒法拒絕,隻能拿起筆來沾了沾墨,杜媽媽說一句,她往上記一句,十分謹慎小心。
杜媽媽暗暗窺她,瞧著她神情認真,更是寫的一筆娟秀小字,心上滿意了幾分,待她的那似有似無的成見也少了些。
待合上賬本時,杜媽媽才瞧見手背上一片紅,輕呼一聲:“這是怎麼搞的?”
文盈垂頭看見自己手背上的傷,而後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拽了拽:“前幾日不小心弄的。”
“那你怎不告訴我?”杜媽媽回身去翻了抽屜給拿了傷藥來,直接給她擦在了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這幾日手上的傷似是快好了,總有些癢,她想撓又不敢撓,如今這藥來的正是時候。
看著自己的手被杜媽媽拉著,溫熱的觸感,叫她有些想娘親了。
文盈極少有被這般精心對待的時候,眼眶忍不住發熱,但還是叫她給忍住了。
杜媽媽恍若未覺,給她塗好了藥便叫她回去歇著。
日暮西沉,天氣一日轉涼,天黑的也愈發的快了。
吳舟拿著二公子給的銀兩打了二兩酒回來,窩在門房的長榻上,小口喝了起來。
燭台在他身旁,火舌搖曳著,將他的臉照的時明時暗,好似被浸了水又死死揉爛的紙,五官都分辨不出來。
他的右臉被燒的更嚴重些,眼睛也有些瞧不見,拿小酒盅的時候,第一下手還伸偏了。
文憐的大哥劉秉同他宿在一處,瞧著他回來,便湊過去討兩口酒喝:“得了賞是好事,乾啥拉著一張臉?”
吳舟聲音悶悶的:“我今日瞧見文盈了。”
她生的更好看了,就是那身子也……更豐韻了些。
劉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我知道她,之前跟我妹子一起在夫人身邊伺候的,小時候看著長得瘦不拉幾,如今大了倒是出落的越來越漂亮,難怪能被大公子看上。”
吳舟的唇被燒掉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被氣的顫了顫,連嘴裡的酒都兜不住。
“他娘的,好好的娘們被那個雜種搶了先。”
他可是功臣,用自己救了二公子的一條命,原本他忌諱把文盈養在身邊還得費銀錢,想等著文盈過兩年再大一大,能生孩子的時候直接找二公子討賞呢。
“這話可不能亂說。”
劉秉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個圈,故意道:“這丫頭漂亮,真是隨她那個娘了,就是現在那老婆娘也是好看,可惜了,要不是當初在老爺身邊不清不楚的,也不能叫夫人許給那鄭老瘸子。”
他說著哎呦一聲:“咱們府上又不是沒有過通房許給小廝的先例,她那個娘不就是?兄弟,你還有機會呢。”
吳舟抬眸看他,燭光映得麵上的疤痕更深了幾分。
他眼底透出邪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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