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巷,葉家。
今日一早,街道內外就圍了不少人過來,探頭探腦地朝著那封禁的大門張望。
前幾天葉家被人上門討賭債的事兒早已傳遍大街小巷,今天便是最後期限,自然有不少等著看熱鬨的人前來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剛過辰時,幾個身形高大短衫打扮的男人便出現在了街口,大搖大擺地堵在了葉家門前。
“葉大小姐!”
站在最前麵的男人揚聲高喝,
“三日之期已到!張某特地前來赴約!”
庭院之內,惴惴不安了許久的葉詩嫻聽到這一聲,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緊緊攥著帕子,唇色蒼白。
芍藥也緊張起來:“小、小姐!他們來了!這、這可怎麼辦啊!?”
這三天葉詩嫻幾乎沒有閉過眼,成日想的都是這件事,可這樣的關頭,她去哪兒湊這麼多錢?
家裡的銀錢那日被搜走大半,隻剩下少許金銀細軟傍身,可她連門都出不去,連去當鋪換錢都難!
眼下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官差盯著,哪兒敢如此作為?
可外麵那些人也不是好應付的,今天若拿不出銀子,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砰砰砰!
激烈的敲門聲傳來,那男人的聲音也明顯森冷幾分,帶上了嘲諷。
“怎麼?葉大小姐遲遲不出來,是不想認這筆賬了!?”
葉詩嫻回頭看了一眼,前廳是臨時騰出來做了靈堂,黑色棺槨停在那,幾道白幡隨風飄蕩,格外淒切。
特殊時候,葉明澤的喪事都是不允許大肆操辦的。
總不可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
葉詩嫻咬了咬唇,眼底難掩焦急與惶然,急急低聲問道:“慕容府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芍藥搖頭。
葉詩嫻心裡一涼。
……
門外,眼看大門緊閉,一行人叫囂得越發厲害。
圍觀眾人也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這葉家到底怎麼回事兒?真就這麼放任這幾人上門叫罵?”
“那又如何?誰讓他們欠了債不還?這福祿街的可都不是好惹的,沒看這門口有官差守著,他們也照樣過來?”
“要說那葉明澤也真是有本事,生前吃喝玩樂不學無術,死後居然還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嘿,誰讓人家是家裡獨子?聽說他在家裡可是受寵得很,也不外能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了!現在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是活著的人要頭疼嘍!”
“往日看葉家何等風光,現如今短短時間,卻也落得這般境地……”
吱呀——
大門緩緩打開,嘈亂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無數雙眼睛朝著那邊看去。
葉詩嫻終於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不過三日,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看起來憔悴不少。
原本水靈俏麗的容顏因著這段時日的折磨,變得暗淡,整個人都像是被抽離了精氣神,隻剩瘦弱的身軀勉強支撐。
竟是一點也看不出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的容華氣度了。
為首的男人看了眼日頭,眯起眼,冷聲一笑:
“看樣子,葉大小姐是打算用葉二少爺來抵債了?”
字字誅心!
葉詩嫻滿腔憤懣,卻不得不強行壓下心中情緒,勉力開口:“一萬多兩實在是太多,加上我葉家如今境況困難,還望幾位能再寬限一段時間……”
“葉二小姐真愛開玩笑,這債從一日拖三日,三日拖一年的事兒,我們也沒少見過,還是罷了!”
那男人打斷她的話,十分不耐,
“要麼,你們今天把這錢還上!要麼,就把葉明澤交出來!我們做生意,也不是那等不講理之人,誰的債誰還,絕不牽連其他人!”
一番話他說得是十分慷慨,仿佛做了天大的善事,然而聽在葉詩嫻耳中,卻是越加難堪。
誰的債誰還?
明澤已經死了!要他怎麼還!?
葉詩嫻死死咬著牙,指甲嵌入掌心,可此時的她已經顧不上這般刺痛,隻有滿心絕望。
她深吸口氣:“明澤是我們葉家的人,絕無讓你們帶走的說法!但我們也不是要賴賬,隻要、隻要再寬限一段時日……”
嬌生慣養多年,葉詩嫻何曾同這樣的地皮流氓求過情?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帶頭的男人譏笑道:“葉大小姐,您說您這是何必呢?反正你們現在被關在府裡也出不來,連葉二少爺的喪事都辦不了。這我們代為行之,也算是幫你們的忙不是?”
葉詩嫻渾身顫抖:“你!”
就在她欲要發作的時候,人群中忽然竄過來一道身影。
“慢著!”
所有人齊齊回頭,朝著這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匆匆跑來,氣喘籲籲地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
“你們不就是要錢嗎?我家主子代葉大小姐出了!”
短暫的寂靜後,眾人一片嘩然!
這時候居然還有人願意為葉詩嫻出頭!?
領頭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將信將疑:“哦?你家主子是誰?”
旁邊有人小聲提醒:“大哥,我瞧著他好像是慕容曄的隨行!”
“慕容?”
那男人挑挑眉,態度收斂客氣不少。
他看了看那小廝,又扭頭看了看葉詩嫻,笑了。
“原來葉大小姐有慕容公子幫忙,怎的不早說?”
這話一出,街上瞬間寂靜,氛圍古怪。
不少人麵麵相覷,暗暗交換視線。
……這話聽著怎麼不太對?
雖然早就有坊間傳聞,說慕容曄傾心葉詩嫻,但這段時間二人往來並不多,大家也就漸漸將這件事遺忘。
誰知道慕容曄居然這時候跳出來了?而且是那麼一大筆債!
尋常關係……他能這麼幫忙?
葉詩嫻也懵了,若是平時,她肯定能聽出男人的話外音,可現在她根本顧不上那許多,腦子裡就隻有一個想法:慕容曄來幫她了!
她立刻看向那男人:“現在,這筆債可以清了吧!”
那男人卻沒接話,將那一疊銀票拿了過去,一張張數完,才哼笑一聲。
“五千兩,就想把一萬三千兩的債清完,怎麼都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