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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
原本靜謐的花苑內，十數名強者無聲無息出現，他們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暗自將明亮的屋子護在身後。
“回去吧，一點小動靜而已。”
大門悄無聲息打開，裡麵的燭光斜照進小院，將天空垂落的雨滴照得如玉珠晶瑩。
“是。”
警惕四周的強者隱遁於中，隻剩下四名修行者還占據小院四角，他們每個人的修為，都有十二境煉虛水平，而他們的容貌，幾乎一模一樣，似乎是四胞胎兄弟的樣子。
“府主。”
四名強者如同家奴一樣叩跪在雨裡，雨水很快將他們衣衫浸透，他們低著頭，任由雨水從鼻尖滴落地麵。
修行者有避雨之能，他們卻不敢如此，隻因那位站在光影浮動門中間的男子，從四名強者的角度看去，根本無法看清那一張臉，隻有刺目的光，那男子的身影，如同神明一樣沐浴在昊光裡。
暴雨唰唰唰的聲音像是某種殘酷的懲罰，四道叩跪的身影一動也不動。
“雨大，早些回去歇著。”
男子的聲音儒雅隨和，就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可四道身影絲毫不敢大意，反而將頭埋得更低。
又過了數十息，一人開口道：“請主子放心，天亮前，我們一定將那人竊窺之人捉回來。”
“一點點小事罷了。”
站在門檻後的男子轉過身，光與暗的交織下，他的背影如濃墨漆黑，手上拿著一卷書，頭上戴著儒生弁冠。
身後的門無聲合上，外麵的傾盆雨聲絲毫透不進來，熠熠燭光下，手持書卷的洛淩生走到堆積如山的案桌後麵，提起一支筆，在書卷上寫下一個‘可’字的批閱，將書卷放在左手邊，又拿起另外的一些牘卷以朱筆一一批閱。
一盞茶的功夫後，洛淩生用筆寫一個字，變成傳信令飛出窗外，大院連著的長廊儘頭，不急不緩地走來一名穿著謫仙城官服的府官。
“府主大人，您叫我？”
府官身上也充斥著幾分儒雅之氣，但進門時隻是微微欠身，對此間主人似乎並不足夠尊重。他身上的靈氣如雷弧湧動，顯然正在修煉秘術關頭，被叫了進來。
“這些是我新擬定的謫仙城新法典，把他們帶到你們田家去，讓田府主看一遍，他要是同意的話，以後謫仙城的規則就這麼實施……”
“府主大人……您忘了嗎？對凡人實施的法典，不必經過我們家主的同意，您看著辦就是了。”府官抬起頭，目光掃過那堆積如山的案牘冊卷，眼裡浮現出一絲不耐。
“嗬，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我是謫仙城的三大府主之一呢。”洛淩生將手上的冊卷擱置，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雙柔和的眼睛看著府官，笑吟吟道，“要不，還是帶去給你們家主看看吧？”
“不必了，我們家主今夜有貴客，這些許小事，就不必麻煩家主了，這新的法典，府主大人你樂意怎麼施行，隻要彆影響到我們家主既定的規則即可。”
“好吧。”
洛淩生點頭，府官敷衍地拱了拱手，甩袖出門，直接遁空而去。
對此，男子也不著惱，隻是用手撚了撚牆上的燈芯。
身為謫仙城的三位府主，洛淩生執掌凡人世界裡的秩序和規則，可他在府官的眼裡，似乎像是‘傀儡’，根本不被人重視。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儒雅平和的男子，剛剛僅僅站在門口，就鎮住了十二名煉虛境的強者，讓他們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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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府官顯然是謫仙城田家的族人，其家主正是夜下偷襲黃龍道人得手的田藏淵。
謫仙城的三大府主之一！
不過他的名聲，比眼前的洛淩生要大太多太多。
隨著燈芯明亮，晃動的油光之中，赫然有一道特殊的魂靈出現，化作一名女子。
此女正是白天忘仙居的霜電，她先是茫然地看著眼前，待看清燈前的麵龐時，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連聲音也變得顫抖：“你……怎麼會是你……”
洛淩生一臉儒雅，“我記得你見到田府主的時候，不是很冷靜的嗎……同為府主，有那麼讓人害怕嗎？”
霜電的神魂如同將要燃儘的蠟燭，隨時都會泯滅，她想要後退，卻發現神魂被未知的力量定在牆上。
“不要緊張，田家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不過說給的話，太庸俗了一些……你知道，我是個讀書人，既不擅長鬥法……也不擅長殺人……自然是比不了田府主的……”
哢嚓。
閃電劃破長夜。
暴雨後的謫仙城泛起水霧，整座古城彌漫其中，若隱若現，人居於城，陰暗的角落，有人在密謀行事，高大的酒樓，有人飲酒作樂，通宵達旦，有人深居幽院，身份高貴。
……
某處花園水池下方，小洞天密室內的顧餘生睜開眼，原本毫無任何靈氣波動的他，身上泛起奇特的漣漪，青色的劍蓮震碎了周圍的花草，他的雙瞳之中，更是有一把奇異的神識之劍明亮之後悄然泯滅。
“唔！”
顧餘生手撐在桌子上，桌子不動，但上麵的瓷盞卻轟然化作粉碎溢得到處都是。
其背後的劍匣，更是符文流轉，儒家浩然之氣呈現紫氣回朔之狀，化作儒家最原始的文心，文膽，文宮顯現。
就在此時，劍匣內，一道紅影驟然顯現，掌心一朵奇花旋轉，原本躁動的儒家浩然之氣迅速趨於平和，重新化作封印劍匣的古老劍紋。
“葬花……謝謝。”
顧餘生麵色微白，身體內有數十道劍氣爆發，被零落的花瓣全部擋下。
“你做了什麼？”
劍靈半座在桌子上，雙手抱懷，靈身微微後仰，無形的靈光將屋內的一切異象完全抹除，就連剛剛那些被激蕩震碎的花草，也詭異般恢複原狀，她打量著眼前的少年，若在平時，她非常抵觸彆人叫她名字，也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名字，可他，居然記住了。
至於少年說謝謝？葬花很不適應。
“我以神識化絲，在城內遊蕩，不小心被一位強者感知到了。”
“你在偷窺……姑娘？”
“咳……咳……”
顧餘生手捂嘴咳嗽，抬頭時，剛好看見咫尺距離的劍靈，方才的一刹，他看清了劍靈的麵容，但很快被迷霧遮擋。
“沒有。”
顧餘生搖頭，身體往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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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葬花冷哼。
顧餘生目光從對方麵龐下移，看了兩息，想要往前移，又覺得不夠禮貌，隻得側轉麵頰，盯著遠處的草木，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內心和躁動，“對方實力深不可測，神識也很強，而且……我從對方的劍意裡感知到很可怕的儒家浩然之氣。”
顧餘生瞳孔微縮，回想剛才交手的那一劍，闔目冥想片刻，神色古怪道：“我雖然在聖院書山沒有真正修行儒道，卻也知道儒修大概是怎樣的，對方……就像是一本書，一本無法讀懂的書……”
“你沒有見過真正的強者。”
葬花或許也覺得坐在桌子角這個動作十分不雅，無聲無息飄下桌子，並站在顧餘生身後，隻是小洞天的燭光下，牆上還是映照出她凹凸的影子。
“我知道，可我如今不過十二境的修為，而且還是速成的。”顧餘生運轉靈力調息一個小周天，目光裡恢複了清明，“我和十三境交手過，他們沒法將神識化絲，今夜的那人，恐怕已經無限接近十四境了。”
“神識化絲並不是高明的手段。”葬花挪動的靈體，牆上的影子被劍匣遮擋。
“那你教教我？”
“給我一串糖葫蘆。”
“那是留給寶瓶的。”
“還有一串。”
顧餘生沉默，有時候，一串糖葫蘆有特殊的意義。
“小氣。”
丟下一句話，葬花的身影消失不見。
顧餘生微微搖頭，他將劍匣抱憑在懷裡，雙手掐訣，調動周圍的天地靈氣入體，雖然這些靈氣駁雜，但他真正汲取的並非是靈氣，而是靈氣中蘊藏的五行之氣。
今夜神魂附於神識之絲遨遊遭遇強者，讓顧餘生原本想要平和一段日子的心重新變得積極。
修行一事，經年累月，必須勤修不輟。
一夜時間悄然流逝。
翌日清晨，顧餘生睜開眼，輕吐一口濁氣，昨夜神魂之損已然補了回來，通過小半夜的修行，他意外發現，在這方世界，被陣法剝離汲取過的駁雜靈氣中，天地五行之氣也更加容易納入丹田之中。
彆人棄之敝履，獨他能夠用之於苦修，較之以往，大有所獲，不過一到白天，人間紅塵的氣息喧囂，五行之氣也會駁雜，不再適合納五行之氣修行了。
顧餘生起身，以手掌按在牆上，靈力悄然運轉，下一瞬，他出現在僻靜的小巷裡，小巷之外，正是凡人居住的區域，勤勞商販的吆喝聲給這座無數歲月古城增添了許多煙火氣。
顧餘生感受著小巷外販夫走卒的熙攘熱鬨，內心的孤寂感仿佛得到了填補，他將劍匣用繒布包裹，竄流在大街小巷，吃吃喝喝，偶爾也蹲靠在牆邊，聽熱鬨的人群裡講述各種各樣的故事和經曆。
雖然昨夜黃龍侵城，驚天動地，但對於謫仙城的凡人們而言，不過是昨夜雨大了一些，雷響了一些，摟著懷裡的妻子，睡得反而更加香甜。
顧餘生又來到昨夜的那一棵冠蓋古樹下，找賣老人買了一串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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