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生打量著眼前渾身焦黑的道人,心中泛起一絲古怪,青萍山不僅有他布下的劍域守護,更有方秋涼布下的特殊結界,加上青萍山自上古時期就存在著神秘的結界,即便是九境強者想要闖上來,也得大費周章。
可眼前的道人,就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用空間傳送符意外傳來的嗎?
顧餘生打量著眼前漸漸消失的空間漣漪,又看一眼黑炭道人掌心的那一張古老符篆,他雖然不是符師,可七卷天道符卷,他已擁有其四,自然一眼看得出來這張符篆品階極高,十分珍貴。
顧餘生看著眼前慘兮兮的道人,伸出手將他攙扶起來。
“少年,彆動,貧道……老腰……斷了!”
天衍道人口鼻吐出一口黑灰之氣,齜牙咧嘴,頭發蓬亂,他腰斷是真,受傷也是真,可他十分謹慎,借說話之機打量周圍的環境,睜眼看去,眼下是一處山腰的隱世院落,白牆青瓦,竹林溪水瀑布悠悠,幾株桃花滿院,山林空穀,是一個極佳的山外之地。
天衍道人心中暗鬆,總算逃過命中的劫數,老命保住了,他微微轉動目光,一隻通體雪白的猿猴蹲坐在不遠處的假山上,天衍道人的眼睛驟然一亮,他行走天地間,見過不少世麵,一眼看出這隻雪猿不簡單。
它雖然看起來體型極小,卻已經通靈。
如此靈獸,用來看家護院,不知此地主人是什麼身份?
天衍道人將目光轉向眼前的少年,傳送的後遺症漸漸消失,眼前的重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少年的模樣和打扮落在天衍道人的眼裡,直至與少年四目相對,原本齜牙咧嘴的天衍道人,痛苦吟哼消失不見,他的眼睛刹那間變得深邃無比,雙手撐著地麵,也不管老腰折斷之事,盤坐在青磚石上,手一撚須,胡須下頜掉落,攥掉在手上。
“咳……貧道天衍,誤入此地,叨擾了。”天衍道人把胡須甩掉,又甩了甩焦糊的袍袖,“小友何許人也?”
“晚輩顧餘生,道長似乎不是本地人?”
顧餘生暗中以神識掃過這位滿麵焦黑的道長,心中暗驚,他能夠感覺到眼前的道人是一個十境以上的道宗修行者,卻無法真正探知他的深淺,哪怕此刻的道人氣機紊亂,可神識一貼近他的身體,就被一團奇特的氣機偏轉遮蔽。
而這種氣機神識的偏轉遮蔽,讓顧餘生立即想起道宗典籍中提到過的大道自蘊,無為神斂,亦是道宗修行者中提及的十二境,無為境!
十二境?
顧餘生亦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若是天道無缺,真正的十二境,那可是真正能夠逍遙人間的存在!
他曆經無數機緣,也才真正從玉璞之境進入到十一境,進入此境後,他才知道每前進一個小小的境界都是千難萬難,若要展望十二境,如同登天一般遙不可及。
“貧道……的確來自很遠的地方。”
天衍道人盤坐身子,長吐一口濁氣。
“原來少俠就是勾欄酒肆裡那些倌人說書人口口稱頌的十五先生,貧道有禮了。”
天衍道人掙紮著要起身行禮,身子剛動,一下抻著斷了的腰,嘶的一聲疼得齜牙咧嘴,雙手抱著老腰在趴在地上,毫無高人的形象。
“嘶……疼死……老道了。”
“道長若不建議,讓晚輩看看。”
顧餘生拱了拱手,低頭檢查天衍道人的腰,咯的一聲將其續上,天衍道人自是疼的哎呦一聲跳起來。
“咦……好了?嘿,好了!老道的腰好了!”天衍道人就像個江湖變臉的老人,一臉欣喜的樣子,朝顧餘生豎起手指,又四下張望,“看來貧道的凶劫過去了,太好了……嘖,這就是青萍山了吧,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啊……可惜……”
天衍道人變得一臉糾結的模樣,仰頭歎息,似在歎息眼前的山河美景將不再。
“道長有話不妨明言。”
顧餘生看不透眼前的道修,對方的出現雖然是一場意外,可也太巧合了一些。
“這麼好的山,是建宗一流宗門和勢力的好地方,山下就一個小小的青雲門,未來恐怕很難守住這樣的家業。”
天衍道人說完,看向身側的少年,隻見少年神色平靜,並沒有任何的慌亂和擔憂,隻是淡然道:“在下青萍山主,此山已經有主人了。”
“貧道自然知道這一點,但其他人未必這麼認為,”天衍道人手撚胡須,“貧道知道早年學過一些趨利避害的術法,不知道十五先生是否有興趣?”
“趨利避害?”
顧餘生神色變得嚴肅。
“自古以來,天下事皆禍福無門,縱有天測之能,一味的向吉避凶,就一定避得開,在下對此道並無興趣,道長隻需知道,我是青萍山之主,此非霸道,而是一種責任,庇護一方蒼生的責任,道長不必費心,還請自便。”
天衍道人乾咳一聲:“貧道也就隨意那麼一說,並不強求,隻是今日相遇終究是一場緣分,如此那便順其自然,告辭了。”
天衍道人攤開掌心,欲催動靈光黯淡到隨時會消散的那一張符,好似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一眼顧餘生:“十五先生年紀輕輕,打開通往玄界的大世之門,為天下蒼生和修行者開辟一條新的道路,你不打算去看一看?”
“不了,我是個貪戀故鄉的人。”
顧餘生回答道。
“貪戀故鄉嗎?”
天衍道人微微一怔,不再說話,催動掌心的符篆,身影穿過一道漩渦消失不見,那一張符篆耗儘最後的靈光,隨風自燃泯滅成灰。
顧餘生站在院內,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片刻後,身後一道身影坐在輪椅上從洞天出現,正是在清源洞天執掌秩序的村長薑舜,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凝重:“對方能夠以符篆闖入青萍山結界,又能用符篆無視結界輕易離開,很不簡單。”
“村長,對方是十二境嗎?”
顧餘生問出心中的疑問。
薑舜坐在輪椅上:“我怕暴露洞天的節點所在沒敢動用神識,可這般無視結界來去無蹤,恐怕也隻有十二境才辦得到了,另外對方的氣息有些特殊,隻怕是道宗地宗一脈的修行者,青萍州外,紛紛擾擾,除了山川地域之變,還有玄界勢力的滲透。
如今的小玄界對於外人來說,就是一個未知的探索之地,紛爭和亂象才剛剛開始,對方此舉,隻怕是投石問路,心思沒那麼單純,小友雖不想去外麵的世界,卻不能不了解外麵世界的形勢,你不妨去問問你的師尊秦酒先生,也許他會給你更多的答案。”
“我正想去一趟北涼。”顧餘生略作沉思,“我走之後,還請村長暫時封閉洞天之門。”
“也好。”
薑舜點點頭,推動輪椅向洞天,雙手掐訣,清源洞天與小玄界的結點漸漸隱去,隻剩下一幅奇特的畫卷掛在院牆上。
顧餘生走到畫卷前,輕輕抬起左手,在畫卷上一印,金色的時間紋印烙印在洞天畫卷,畫卷徹底與院牆貼合在一起,再無半點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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