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顧餘生站在一座山巔上,回頭看異人村方向的熊熊烈火燃燒著大地,他雙手負背,目光深邃,天外神火沒了結界的約束,正無情地肆虐著大地。
忽然之間,顧餘生眉頭皺了一下,在背後的右手輕輕一勾,一道睥睨的劍氣洞穿身側的萬年寒冰堅岩,寒冰岩石碎裂之時,一隻寒鳥振翅而起,倏忽間向遠處飛去。
就在這時,一道雷弧化作一隻銀色鳥籠,驟然將那一隻寒鳥禁錮在裡麵,任那寒鳥如何掙紮,也飛不出去。
“嘿嘿,不愧是顧先生,這等精妙的術法手段當真是神乎其神。”
鳥籠裡的寒鳥羽毛掉落,奇幻般變成了何殮,探出手向前一伸,閒庭信步般從雷籠裡走出來,臉上一如既往掛著那邪魅的笑容,令人十分不爽。
顧餘生麵色微沉,冷冷的說道:“月前顧某遭遇變故,是洗心村的人救了我,正是因為這份恩情,我才會一直留在洗心村,教村裡的孩子們識字蒙智,亦算是我人生中的一場修行,隻是我沒料到你竟會將我也算計進去,算計我也就罷了,連你的孫子,也算是你謀局的棋子之一嗎?”
何殮皮笑肉不笑,雙手抱懷緩緩開口:“人之為長者,豈有不愛自己子孫之人?然而世道如此,很多時候不得不做一些艱難的抉擇。顧先生,何某的確算計了你,刻意引導你入異人村,今夜之事,有五分在我的意料之中。
隻是我沒想到你的術法神通神乎其神,明明你的修為沒那麼強,山外的強者我也是見過的,但他們從未擁有像你這樣精妙的術法。”
顧餘生微微抬起頭,看向無儘的虛空,神色間帶著幾分厭倦和蕭瑟:“我原以為到洗心村,能夠真正洗心精心,過上一段平靜的日子,可到頭來,還是又卷入一場紛爭,我很厭倦這一切,也不想被人算計,所以閣下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你欲與我動手?”
何殮身上浮現出強大的神魂波動,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一雙深邃幽幽的眼瞳直視顧餘生。
顧餘生不言,但卻將手緩緩從袖中探出,一把木劍握在掌心。
兩人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
山巔的狂風席卷片片霜雪,吹拂著兩人的麵龐,寒意擴散的霜雪世界與遠處的天外神火交相輝映。
每隔一息,顧餘生手中的木劍就越抬高一寸。
何殮的身後亦有一道魂影浮動,那一道魂影好似從地獄召喚出來的一樣,整個山巔被陰寒死氣占據,宛若黃泉幽冥之地,顧餘生的木劍上,陰寒的氣息凝在劍刃上,簌簌簌作響。
就當顧餘生的手快要抬到與胸口齊平時,何殮背後的魂影驟然碎裂開來,他強大的氣息如霜雪般消散,他開口打破寂靜:
“算了,我不想與顧先生動手,其實問天那孩子第一天去書院窺學,我就已經知道了,那天去書院找他也隻是想要確定讓他著迷的,究竟是學識還是智慧。
可事實告訴我,並不是學識也不是智慧,而是顧先生你對那孩子的愛護。
既然你想要一個交代,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何殮說話間,手指一撚,一枚魂針捏在食指和中指間,抬起右手,在顧餘生警惕的目光中,一瞬紮進了自己的眉心。
魂針從何殮的腦後迸出,他的身體保持著僵硬的動作,竟是猝然死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顧餘生都覺得莫名其妙。
看著何殮那挺直的身體被極寒霜凍,化作一尊冰雕,顧餘生的麵色複雜到了極致,他知道何殮還活著,但他的肉身的確是死了。
“為什麼?”
顧餘生放下手上的木劍,這一刻,他有些疲倦了,隻想回去睡上一覺。
“因為每個看見真實的人都不願意再繼續沉睡下去,每一個見過光明的人,不會願意待在永夜裡。”
何殮的靈魂從肉身中緩緩飄蕩,重新凝聚在一起,但他沒有元嬰,隻剩下一道魂氣。
這也更加印證了顧餘生的猜想,無論是異人,還是洗心村的人,都沒有真正意義的踏上修行之路,隻不過是生在這個天地元氣無比充盈的時代。
“嗬嗬,我的猜測是對的,即便失去了肉身人的靈魂和意識也不會立即死去,這根本不是神明賜予的力量,而是一種修行!”
何殮的臉上露出一抹瘋狂,他飄蕩的神魂隨風搖曳,讓顧餘生不寒而栗。
這是一個瘋子,一個癡迷於修行的瘋子,可顧餘生又何嘗不懂何殮內心的扭曲。
何殮大笑過後,轉而看向顧餘生,表情收斂:“顧先生,你為何不感到驚訝?說明我的想法是對的,你知道這一切,對不對?你教給孩子們的修行法子與山外的那些修行者截然不同,你究竟來自於哪裡?是煌煌大千世界嗎?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顧餘生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何殮手上凝出一盞指引靈魂的燈籠,他看向西北方向黑暗的世界,回頭對顧餘生道:“若是村長白也問起,煩請轉告他,我何殮此生從不相信神明,村裡年年的供奉祭祀,隻會讓我們永久地困在一隅之地。我何殮追求的是真正屬於自我的力量,哈哈哈!”
何殮手提神火銘刻過的靈魂燈籠,朝著那傳說之中的神秘之地遁去。
隨著何殮神遁,他的靈魂也越來越強大,天地間的元氣加持在他靈魂上,讓他的神魂打破桎梏,重新凝出有心跳有血脈的魂軀,靈魂外包裹著熊熊烈火,如一顆璀璨的流星劃破黑暗,最終消失在天際。
“好強的靈魂,原來靈魂真的可以重鑄軀體、神體。”
顧餘生放下木劍,在黑夜裡遁行。
回到山洞時,天已快明亮,莫晚雲一直在等待著他回來。
“晚雲,我回來了。”
顧餘生臉上擠出一抹疲憊的笑容,伸出手在莫晚雲的臉上輕輕一撫。
“餘生,你困了麼,困了就好好休息,就在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你。”
“嗯。”
顧餘生枕著莫晚雲,數息後就陷入沉睡。
今夜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他原以為來到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可到頭來,還是躲不過紛紛擾擾,洗心村的人也好,異人也罷,亦或是瘋狂的何殮,他們無不是癡迷執著於一件事,被困於心。
顧餘生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當他醒來時,已在洗心村的書院後院,前院傳來朗朗讀書聲,莫晚雲正替代他給學生們上課,顧餘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睜開眼,空洞地看著樓板。
恍惚中,他看見代表著時間的蠟燭已經燃燒了近一半,日晷的影子也偏轉和縮小。
顧餘生一瞬從床上翻坐起來,走到洗手台,雙手捧起水澆打在臉上,冰冷的水讓他立刻清醒了許多,他微微側頭看向妝台上的銅鏡,銅鏡中的自己,如疊影般模模糊糊。
“為什麼?”
顧餘生身體陡然僵住。
這時,莫晚雲從門外走進來,她本來帶著笑,可兩人的目光交織在銅鏡裡時,兩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怪異,幾乎同一時間,兩人同時奔向彼此,互相擁抱著,想要用彼此的溫度感受對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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