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行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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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回家,男人們可以直接進門,女人們則不可,需要在門口用一根紅繩把頭發紮起來。不紮也可以,但是不紮起來的話女人家裡三年不能辦喜事,三年時間也不算短,所以劉二姐和兩個姑姑都在門口把頭發紮了起來。

進了門,還有三件事情要處理,都是零星的小事。第一件就是燒枕頭,把老人生前用的枕頭,在家門口燒掉。枕頭大都是小麥皮做的,燒起來很快,燒完了留下一小堆黑色的焦炭似的東西。這些灰燼不用收起來,把它們趕到胡同裡鋪在地上或者裝起來當垃圾丟掉都可以。

第二件就是仍大褂,出殯的時候,老人的親生兒女和女婿兒媳,以及老人其他的親近晚輩會穿著白大褂。出殯回來之後,白大褂就用不到了,就要把每個人的白大褂,連同頭上係著的白布條一起團起來,弄成一個包袱狀,扔到主家的屋頂上。扔上去之後就不用管了,等著風或者下雨的時候自行滾下來,主家再燒掉,如果滾不下來,過一段時間主家就自己用一根長木杆弄下來再燒掉。

第三件事,就是分饅頭,白事用的饅頭是小饅頭,大小跟一個三四年級的孩子拳頭差不多。上墳的時候,會帶著一些,撒到燒的紙錢裡燒掉,還要在家裡留著一部分,分給來看白事的親戚。這些小饅頭都是街上的饅頭店做的,饅頭店隻有在接到這種訂單的時候才會做,平常是不會賣這種白事用的饅頭的。劉二姐說,“吃了這樣的小饅頭,小孩就不害怕了,要不小孩晚上光嚇得哭。”

宋向文是不信的,自己家雖然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自己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去看一個離去的老人,但是村子裡麵出殯的時候,愛湊熱鬨的宋向文跟幾個夥伴聽到喇叭的聲音和靈車的哀樂之後,就都跑著過去,跟著靈車後麵看出殯。看的多了,怕倒是不怕,但是那種肅穆的氣氛還是會讓宋向文每次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是控製不住的。

辦完這所有的事情,親戚們就該各自回家了,等到一些重要的時間節點,還要再回來上墳。

下午的天氣慢慢陰沉下來,到了五點鐘,下起了蒙蒙細雨,就跟春天的霧氣一般,比霧氣略大,淋在身上卻也沒什麼感覺,但是長時間站在天井裡,還是會被淋濕。劉二姐說這是個好意頭,“老話說得好,雨淋新墳,牛馬成群。就說這個老人出殯之後,下雨的話,就代表這個人家裡往後的日子好,牛馬成群,肯定是好了。”

宋向文很想知道劉二姐的真實想法,關於奶奶去世的真實想法。他是相信母親會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分清主次的,母親會放下她和婆婆過去的恩怨,先努力地把你奶奶的身後事操辦好,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是等到事情辦完,有時間靜下心來複盤這幾天的事情,母親會不會感覺到自己終於熬出頭了,做媳婦做了這麼多年,受了不少的委屈,現在婆婆走了,自己的氣能稍微順一些了。宋向文覺得如果自己是劉二姐,他會這麼想,哪怕不會占據心裡麵的主要位置,也會有這麼些苗頭,這是控製不住的,起碼宋向文控製不住。

辦完了奶奶的喪事,已經是十月四號了,十月一假期還剩下三天,前四天就頂多算是玩了一天半,剩下的時間他不能出門。不能出門,家裡還時刻有人,作業也不能完成,到了最後三天,就更不能出去了,劉二姐說家裡剛剛辦了這些事,讓宋向文在家裡,不許出門,寫寫作業看看電視等著開學就行了。

奶奶去世了,連個姑姑就沒有那麼頻繁的回來了,照顧爺爺的任務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爸爸的身上。吃飯倒是好伺候,爺爺的手雖然不靈活,但是用勺子和筷子吃飯還是完全夠用的。最主要的就伺候爺爺上廁所,給爺爺倒尿。劉二姐一個兒媳婦,麵對一個老公公,她做不了這樣的事情,爺爺也是打死不會同意的,宋召華也不讓劉二姐去乾這些事情,全都交代給了宋向文去做。宋向文是個男孩,還是爺爺唯一的親孫子,上四年級了,不小了,這些事情應該學著乾,倒尿壺也不是什麼太累的事情,他一個孩子也完全可以做。

宋向文心裡倒是沒什麼感覺,爸爸讓他做他就做,他確實挺認同爸爸說的話,自己是個晚輩,照顧一下是應該的,而且作為除了爸爸之外的唯一一個男丁,他心裡麵乾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自豪的。電視裡麵常說,好男不跟女鬥,他就喜歡這種英雄氣概,不讓姐姐和母親出麵,他一人包攬。三天,他也照顧不了爺爺太多,而且這三天爸爸也沒怎麼出去過,大便的時候都是爸爸伺候,他沒插手,頂多就是倒尿壺。假期過去,他上了學,就更沒時間去照顧爺爺了,偶爾爸爸打電話囑咐一下宋向文,讓他過去看看爺爺的兩個尿壺滿沒滿,他就過去看看。

回了陳屯小學,一切如常,跟放假之前一樣,自己的國慶假期就像是做了個夢,有點跟同學們脫軌了似的。薛林說他跟著爸媽和姐姐去青島旅遊了,去了海邊,在海裡洗澡。宋向文長這麼大連在河裡洗澡都沒洗過,薛林就去了海裡洗澡,海該是多大,宋向文沒概念,他還沒去過海邊。劉立洋跟趙一凡還是在一起玩,但是聽薛林說,趙一凡沒那麼有錢了,他原來的零花錢其實沒有那麼多,是他姐姐給他的,後來他爸爸知道了,就不讓他姐姐給他那麼多錢了。薛林隻有那次領到了報酬,之後問趙一凡要的時候,他都說沒有錢,確實是這樣,因為他看到趙一凡在小賣部的時候沒錢花跟老板賒賬,賒了十多塊了已經。他們兩個已經不跟自己玩好些天了,自己從一開始悶悶不樂裡麵已經掙脫出來,無所謂了,現在他們倆人有什麼事,跟自己沒什麼太大關係。薛林跟宋向文分析說,要是趙一凡沒了錢,他們倆也不能一直在一起玩的跟原來那麼親了,零花錢就是利益,這個詞還是薛林近期才學到的,從電視上的普法欄目看到,很高級,他覺得很應景。

過了幾天,果真是像薛林說的,下了課劉立洋就不怎麼跟趙一凡出去了,兩個人都在教室裡,趙一凡的零花錢不多,還欠著小賣部的錢,去小賣部買東西那一對老夫妻老是讓自己還錢,還說要告訴他老師,他就不想去了。劉立洋本身零花錢就不多,去了也沒什麼意思,乾脆倆人就在教室裡麵各玩各的。

十月一放假之前,薛林問宋向文,“你有喜歡的女生嗎?”把宋向文嚇了一跳,在宋莊小學,他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概念。不過自己在三年級的時候,倒是跟李坤和班級裡麵的女生在操場玩過結婚的遊戲,但是他們都是亂玩的,宋向文跟好幾個女生“結婚”過,反正玩到體育課下課就算結束,誰也沒當過真。而且在宋莊小學的班級裡,男生跟女生的界限還沒有明顯,宋向文他們經常問女生要水喝,因為女生大多數都會有一個專門裝水的小杯子,每天帶著水來學校,他們男生懶,就不喜歡帶,嫌棄麻煩,就找女生要。要過來的水瓶,直接對著嘴喝,誰也不嫌棄誰,也不因為性彆不同就覺得不合適。

來了陳屯小學就不一樣了,宋向文剛來的時候看到講台上有女生在分發自己的便利貼。葡萄圖案的便利貼,新鮮物,好看的很,宋向文雖然是個男生但是也還是想要一張。他就跟著跟他一起新轉過來的男生打算也去要一張,他們倆剛上去,女生就對著下麵的人喊,“隻給女生不給男生,男生都彆來。”薛林後來跟宋向文說,班級裡麵已經有好幾個女生名花有主了,說是名花有主,其實就是男孩子內部商定的,不許彆的男孩子喜歡他們喜歡的女生,好多個男生都有自己喜歡的女生。

班裡麵好看的、大方的,學習還好一些的女生是紮堆一起玩的,班長陳雨,副班長張欣,一個叫宋嘉的女生,還有一個叫郭璐璐的女生。四個人是一個小團體,她們四個的共同點在於,長得漂亮,宋向文也這麼覺得,班裡麵的女孩子她們四個是最漂亮的。學習好,陳雨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張欣和宋嘉也都是前幾名,郭璐璐十幾二十名也算可以。第三點就是大方,四個人管理著班級裡麵的所有事情,跟班主任關係特彆親近,跟各科老師也是說得上話,在班級裡麵更是很有威信。

這四個女生裡麵,劉立洋是喜歡陳雨的,宋嘉也被班級裡麵的一個現在不熟悉的男生喜歡著,郭璐璐一樣,隻有張欣,為人潑辣沒人敢招惹,在四個人裡麵也是大姐大那種。除了這四個,班級裡麵還有人喜歡其他班的女孩子的,還有女孩子喜歡男孩子的,薛林都給宋向文講了一遍。宋向文聽的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己來了新學校,班級裡麵七十多個人,雖然說叫上名字對上號差不多可以,但是還真沒跟多少人說過話,當然也就不知道這些東西。現在一說,班裡麵還挺亂的,這個跟那個關係一般,那個喜歡另一個,另一個又原來對這個有意思。

薛林問宋向文的時候,臉上還帶著賤兮兮的笑,他自己說,“感覺你每天跟劉立洋和趙一凡在一起玩,你肯定也有喜歡的人,彆裝了,跟我說說。”宋向文急了,“我連誰是誰都才搞清楚,我還喜歡誰,你說我喜歡誰我就喜歡誰吧。”薛林笑得更賤了,“我是不喜歡搞這些東西,沒意思,咱們班女生沒有一個我能看上眼的。我猜猜,你喜歡陳雨吧,咱們班很多男生喜歡她,學習好,要不是劉立洋在班級裡麵挺厲害的,彆人早就跟他搶了。”

“還可以搶啊,陳雨挺好看的,但是,她好像有胡子吧。”宋向文是注意過的,畢竟班長坐在班級的中心位置,什麼老師有點什麼事都找她,上課也是她最積極,他不想注意都難。短發到耳朵,膚色不是太白,戴著眼鏡,嘴周圍長著一圈小胡子,不長,但是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當然可以搶,劉立洋就是跟彆人搶的,哈哈,可好玩了,劉立洋把那個男的拽到操場上,讓他彆喜歡陳雨,那個男的就慫了。那天全班都下來了,來操場看,圍了一圈人,然後大家都知道劉立洋的老婆是陳雨了。”薛林用儘量宏大的場麵形容三年級的時候那場驚動整個年級的大事件,還用手指著操場上的位置,說當時事情發生在了哪裡。

“怎麼說呢,你要是再過一段時間,你可能也就喜歡了。彆人都喜歡,就跟風了,咱們班很多這樣的。挺好玩,老師也管不著,他們反正啥也沒乾,班裡的同學知道,經常就撮合他們,你來這裡一個月還挺老實的,什麼都沒發生。”薛林的腿在下麵來回蕩,屁股坐在石凳上,眼睛看著操場上的光景,就好像他是這個學校的資曆多老的人,看多了類似的場景,現在跟宋向文這個小輩來說說。宋向文也就是聽一個樂子,自己自我介紹的時候普通話都不會說,在這個學校要是沒有劉立洋帶著自己,自己都快自卑到抑鬱了。學校裡的學生普通話說得賊溜,說什麼都是一套一套的,宋向文在宋莊小學那些話題,到了這裡都不好用了,融入不進去,自己就沒辦法徹底放開自己,自然也就沒有勇氣也沒有心思去想任何事情。

孩子們之間的關係總是難以捉摸,可能上一秒抱在一起打架哭的眼淚汪汪,下一秒就能一塊分著吃一袋辣條。

劉立洋很少去小賣店了之後,又跟宋向文玩了起來,趙一凡和李兵兩個人之間的爭端,自然也就慢慢散掉了。劉立洋又給宋向文和薛林的兩人小團體帶來了新鮮的血液。一個叫王耀的男生,長得高高瘦瘦,耳朵大大的,還是圓的,跟大耳朵圖圖似的,臉型也是圓圓的,看上去挺有喜感。從此他們有了新的小團體,四個人,跟薛林同村的那個男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也就不跟著他們在一起玩了。

王耀是喜歡宋嘉的,而且宋向文感覺他們還挺像是正經的談戀愛的,在教室裡麵不敢講話,在外麵的時候偷摸說兩句,說兩句之後王耀的臉還紅。宋向文是去過大姑家哥哥的婚禮的,在婚禮上他學到了一個詞叫夫妻相,那時候大家都說哥哥和嫂子有夫妻相。宋向文就跟王耀說他跟宋嘉有夫妻相。

但是小學的孩子,總歸是隻知道談戀愛這個詞,不理解什麼叫做談戀愛。小男生小女生之間除了臉紅一下之外,再也沒有彆的交集了。如何破局,劉立洋是懂的,宋向文很佩服他有的時候想出來的鬼點子,真他媽的厲害,比大人想的還厲害。宋向文是如何都想不出來的,不愧是軍師,腦瓜子裡麵裝著的都是深奧的東西。

劉立洋在一個中午,把宋向文拉到走廊的儘頭,悄咪咪的跟宋向文說,“你幫我個忙,你說你喜歡陳雨,然後我就跟你對著乾,讓陳雨知道我喜歡她,這樣她就跟我好了。行嗎哥哥?”

喜歡故人隨風而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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