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南省潭州市,龍國末世前的大功臣——李鐵軍老將軍,正坐在辦公桌上寫寫畫畫些什麼。台燈昏黃的光線將這個末世前聲望極高的老將的身形照得更加單薄和佝僂了。
他的老伴鄭淑芬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聲抱怨著:“老李,你怎麼還不睡呢?明天不是說,廬州督會見荊南省社會名流,點名就要見你嗎?你現在還不睡,明天起得來嗎?”
老頭揉了揉自己發皺的眉心,把自己的稿紙捏成一團,嘀嘀咕咕的說:“他武廿無要見我,我還不樂意見他嘞。”
這句話一出口,可是把鄭淑芬嚇了一跳,她趕忙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老伴兒,過了很久才勸道:“老李,你可彆耍混。我可聽說了,那個武騾子之前在江夏的黃陂鎮,當地勢力隻是有人毀了他一塊手帕。他就把當地的三個領頭人淩遲了兩個。現在世道亂了,可不是以前。而且所有勢力就他勢力最大,沒人敢讓他不痛快。你可千萬彆拿雞蛋往石頭上撞啊。”
“我就這一把老骨頭,他武騾子喜歡就拿去唄。反正我明天要不然就不去,要去我就要觸觸他的眉頭。”李鐵軍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可隻有他知道自己的眼角很酸,淚水也快要奪眶而出了。
他不怕死,末世前他帶領一個空降師強行迫降在某個萬多平方公裡的大島北部機場。趁著當時那些分裂勢力的偽軍還來不及組織反擊的空檔,他就以00人完成了對分裂勢力領袖的抓捕,並勒令對方投降。
就在對方投降信息發布那一刻:無論是號稱耗時0年,苦心打造的花崗岩永久防禦體係還是主山脈的精心布置的秘密防線都為之瓦解。那些域外國家口中那艘“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的控製權再次回到龍國手中。末世前所有人心裡都記得李老用手機錄下的那段視頻——漫天都是巨大運輸機,隨後丟下一連串的小黑點,最後那些小黑點在空中展開了巨大而雪白的降落傘。
當然這隻是末世前大國崛起諸多大事之一,其中也包括楊守節院士在此之前成功的為龍國研發出了第四代核武器,楊明院士真正研發出了室溫超導材料,丁群院士在可控核聚變領域的重大突破性進展。不過對於末世前的百姓而言,印象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個手捧巨龍旗幟的師長,記得他當年雄姿英發的站在那個巨大白色建築揮舞著勝利的旗幟。
人們忘記他了嗎?有也沒有,在這個殘酷的末世中,人們已經忘記了他說的那句,“我希望,我已經打完了最後一仗。”
可人們也沒忘記他,無論是末世後的哪個勢力打過來,都會對他“禮遇有加”,有的人是不想招惹他這尊大神。有的人甚至是動了讓他給自己訓練軍隊的想法。可無論是誰出於那種目的,遇到了這位偉大的旗手都會恭恭敬敬的叫一句‘老前輩‘,沒人敢有一點造次的想法。
李鐵軍其實並不反感武廿無,畢竟那個人在末世的廬州恢複了工業生產,讓二百多萬人有工作有衣穿。可武廿無在江夏黃陂鎮的所作所為,因為當地勢力沒拿他的手帕當一回事就直接把人淩遲處死,還是讓他這種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為之膽寒。亂世用重典,他李鐵軍自然是知道,可武廿無已經成為天下無出其右者了,還是這麼殘暴就讓他搞不明白,自稱要恢複末世前秩序的人究竟要恢複什麼秩序了。
“他是李清泉的學生,小李當年就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兵。他跟隨的人應該錯不了,可我也一定要問明白。武廿無這個家夥究竟是要恢複什麼樣的秩序,那個小王八蛋想要當皇上,那老子我真要送他一個大嘴巴。”李鐵軍的心裡就那麼反複的琢磨著,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鄭淑芬一看李鐵軍在那裡皺眉,就知道自己家的老頭子那驢脾氣又犯了,她直接開口說:“今天武廿無的機要參謀送來,五千斤精米的廬州票。潭州的老百姓也都拿了廬州軍的空投物資,你這時候罵他人家會說你不識時務的。”
李鐵軍一聽直接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瞪著眼大叫道:“誰讓你拿武騾子的東西的?他那個兔崽子是要當皇上的,你不知道嗎?人家彆的小勢力都允許他軍事通行了,他還直接把所謂不敬的人直接淩遲處死。你不知道嗎?退回去!”
鄭淑芬指了指窗外,無奈的歎了口氣:“你看看外邊,你也出去看看。現在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他武廿無的旗子。整個潭州都被他拿下了,你也學古人到山裡挖野菜吃嗎?”
這句話直接讓李老頭無奈的捶了一下自己那張寫字台。他對武廿無的感覺更像是一個長輩愛之深責之切的想法,可他覺得自己隻是個沒權沒勢的老頭,如果隻是平心靜氣的勸上句‘彆殺那麼多人,要通過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雖然他根本不認識武廿無,但他也能猜到對方肯定是微笑著拍拍自己的手說上句‘老前輩的話,鄙人記住了‘。
不過隻是記住了,有個球用,大道理誰都懂,可必須得長個記性才行。於是嘀咕道:“算了,明天我就去看看。他要是真的想讓我幫他黃袍加身,老李我也不介意送他一個大耳帖子。”
鄭淑芬聽到自己男人開始絮絮叨叨,就知道他是答應要去了。於是脫掉外套鑽回被子,擺擺手說:“你愛去不去,李清泉來潭州了。你不去,我就坐他小汽車去。”
李鐵軍一聽不耐煩的把外套往椅子上一丟鑽回被子,嘴裡念叨著:“清泉,清泉,叫的像個小年輕似的。他也都六十多的小老頭子了。”
“反正人家比你小十歲。關燈,睡覺!”鄭淑芬頭也不回就對這位大將軍下達了命令。
李家的燈火熄滅了,可是在潭州東風路的燈火卻還亮著。原因無他,我又失眠了,柳青不在身邊就像是煙癮犯了一樣坐立不安,手裡總想抓住些什麼,到了半夜怎麼也睡不著。真要是這次的事結束了,我必須趕快去楚陽前線....不對...不對,羊城的事哪裡有那麼容易解決呢?最少兩年,而且還是一切設備和訓練人員都能第一時間到位的話,也至少兩年才能訓練出一批能熟練掌握並且發射核彈的相關人員。
我就這麼在荊南省博物館的營地裡溜達,今天是李清泉值班,所以現在都淩晨三點了他帳篷裡的燈還亮著。
才到他帳篷門口,就聽到那個臭老頭托著長腔:“進來吧,咱爺倆聊聊。”
我笑著從手提袋裡拿出一瓶二斤裝的廬州白,掀開帳簾走了進去。一看到李清泉我就笑著說:“喲,司令來了。”轉身看了看四周的人,當所有人都紛紛離開,於是接過一瓶廬州白,“咕嘟嘟”的倒在杯子裡,悶了一口發出‘哈‘的一聲後,一抹嘴巴,“小武子,你乾嘛非要見到那個老梆子呀?”
我看了看滿臉通紅,目光呆滯的李清泉,於是給自己也倒了一小杯,喝了一口才說道:“算是一種情節吧,李老師你不想看看你的老戰友?”
“咯...那個老家夥你不見也罷。見了他,你準想弄死他。”李清泉說到這裡繼續喝了起來,連著喝了三杯才一抹嘴,嘿嘿傻笑道,“你明天見到他,估計你會想弄死他。”
我被他李清泉這一句話嚇得眼皮不由微微一跳,那要是個什麼人才能被李清泉那種人厭狗嫌的小老頭都這麼評價?而且我殺人?未免有點聳人聽聞了吧,畢竟連他這種拿我當兒子使喚的部下都活的好好的,更何況隻是一個素不相識的李鐵軍呢?
李清泉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笑了一下,打了個酒嗝才神秘兮兮的說:“其實弄死他也好,他那一次戰爭有個彈片卡在他脊椎上取不下來。他隻要那麼一動都抓心撓肺的痛,所以你要是叫他來肯定是沒個好心情的。”
我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隨即應聲:“行,那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李清泉這個小老頭,聽到這裡點了點我的胸口,笑道:“你可彆想著他給你帶兵啊。他脫離環境太久了,怎麼說也有小二十年沒帶過兵了。他現在根本不懂年輕人都在想什麼,在乎什麼。不像是我,末世前還年年組織金陵大學軍訓,每個星期節國防課需要備課。”
我笑著拿出他餐盒裡麵的一隻鴨腿,啃了一口,等我把肉絲嚼碎咽下去,才回味無窮的說:“還是軍官小食堂的飯好吃。”
“你小子有病,你那麼大個司令一天到晚吃大食堂。除了白米飯就是炒青菜,難的吃點肉都是油渣。可不是見了肉就沒命啊。”李清泉滋溜一聲乾了一杯酒,隨後咚的一聲把酒杯敲在桌上,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他一指酒杯,“給李老師滿上,我教教你怎麼當長官。”
我無奈的苦笑著為李清泉倒上酒,還沒說話。李清泉打個一個嗝,笑嘻嘻的說:“武司令,您是不是想著官兵同吃同住。大家就是親如一家的兄弟了?”
“不對嗎?”我又拿起他一隻鴨腿,啃了一口。“其實吧,拿不拿我當兄弟這不是很主要的。我最在乎的是吃這種飯士兵們怎麼想。”
李清泉一聽直接打開風紀扣,居然正襟危坐的示意我說下去。
我看這位我們軍中這位陸軍方麵的專家示意我說說想法。於是我也像是在金陵大學上國防課時候的樣子,站起來說:“李老師,我主要就是覺得士氣這種東西就是吃飯吃出來的。我在大食堂吃飯這一年多,我這個從小就在荊南省長大的人是發了瘋一樣的想吃辣椒。我也就琢磨是不是彆人也想吃彆的啊,所以我就和後勤的李明翰商量想儘辦法做粉條,做豆腐,讓屯墾兵儘量捕魚捕蝦。這樣就可以讓本就身處末世的人們有點家的感覺,這樣才有凝聚力和向心力。”
李清泉點點頭喝了一杯,隨後他也不嫌棄我咬過的鴨腿臟,就那麼吃了起來,當他聽我說完,才低著頭看看我,“武廿無,你一大堆老婆。當兵的也能人手一個老婆嗎?”
我一聽又是給大齡士兵找媳婦的問題,上次孔雀軍的女戰俘就變成了,我讓士兵去相親,去了三百多人一共配上的不超過五對。叫軍官去,一個個的都當了軍官們的太太和姨太太。“老李,彆特麼提這個。我煩。”
李清泉摳了摳牙縫,呸的對著地上吐了一口,隨後說:“我要說,你給我聽好。”
“行...行...你硬氣你說吧。”我說到這裡,直接轉過身不看他了。
李清泉醞釀了很久,才語重心長的說:“廿無,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人家都覺得你是要當皇帝的,你吃大食堂人家就覺得你家媳婦不吃大食堂。就算你的媳婦們都吃大食堂了,人們還覺得你有媳婦呢。就是他們都有了媳婦,權力又怎麼分?”
我直接有些急了,站起來嚷嚷道:“老李頭,你他媽不知道外邊的軍閥都是什麼德行?人家的女人都是搶的,我搶誰了?還有老子和張玉潔聯姻,宋省多少人免遭戰火。結果所有人都罵我殺了宋省的趙連搶了他老婆。人心都是肉長得,彆人不懂我,你也這麼說。”
李清泉冷笑一聲,他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我,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宋省還不是你炸的?不是你下令KP無人戰機每天十幾個波次,掛著十幾枚FAB-000看到大煙囪冒煙就砸下去?無差彆轟炸的命令不是你下的?宋省沒被你吞了?”
我被他這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乾瞪眼。李清泉繼續說道:“你以為你那點小聰明就能糊弄所有人?你那些士兵,他們是真的把你當兄弟,還是因為你手裡有槍,有糧食,有女人?你真的以為他們願意跟著你,是因為你那點所謂的‘家的感覺’?權力你能分嗎?這世道亂的,就算你想分權力,能分嗎?我告訴你,你就把上升通道給人家打通了,有能力就賞沒能力就就滾。懂嗎?”
我沉默了許久,李清泉的話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我的心上。他說的沒錯,這亂世之中,權力和生存的法則早已改變,我自詡為與眾不同的領袖,實際上仍舊無法擺脫這些殘酷的規則。
李清泉遞給我一杯酒,然後拍拍我肩膀,小聲說:“當兵的都說江夏黃陂鎮的那一次,你挺有皇帝樣兒。你給我記住一點,末世了人們腦子有什麼毛病,你過去學心理學的你比我清楚。我就給你講一點,這地方不是幼兒園也不是幫派,沒人跟你是兄弟。他們覺得你是皇帝,你就拿出個樣兒來。以後你看到我,就得讓我跪著。否則日子久了,這群人會以為我比你厲害懂了嗎?孩子。”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李清泉,心裡說不出的酸楚。我接過酒杯,一飲而儘,酒液辛辣得猶如刀割,直衝咽喉。我忍不住咳嗽起來,臉頰迅速泛起紅暈,仿佛被火灼燒一般那股**聚在那裡根本就散不開。李清泉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他剛一拍我肩膀。
隻聽我終於惡狠狠地說:“老東西,給我跪下說話。”
李清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被深深的笑意所取代。他看著我,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仿佛一位父親在看到兒子終於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時那樣。
“好,好,我這就給你跪下。”李清泉說著,慢慢地彎下腰,跪在了地上。他的動作並不遲緩,反而顯得十分流暢,仿佛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姿勢。最後他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您的誌向是恢複末世前的秩序。我也知道你自己覺得自己隻是民眾的看門狗。但現在末世以後,人們都已經變得原始而野蠻。還請您先用最簡單而直接的辦法給天下先立個規矩吧。”
說完後,他就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響頭。我看著已經跪下的恩師,再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走回了邱國慶給我安排的那個像是皇宮一樣的博物館。到底還是活成了一個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最後我選擇了一個隔音效果最好的房間,哇哇大哭了起來。在這一瞬間,我明白了很多聰明人被擁立時大叫“你們可害苦了我。”之類的話,是從何而來了。因為他們很多人已經到了那個程度,如果不更進一步,那真的就成了彆人的絆腳石了。
不說彆的,如果我恢複了末世前一夫一妻的製度,為我生孩子的李潔算什麼?小三嗎?過去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淮南商會的李玄把他女兒嫁給我始終還不肯投靠,看來關竅在這裡啊。
可我也知道末世不是古代,當了皇帝注定不得好死。人們現在會對簡單的規則感覺生活起來很簡單,可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甚至是一代人之後呢?我注定會是一個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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