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渠趁天和與白龍打得兩敗俱傷之時,趁機掏出了天和的內丹。
不,是她的內丹。
可僅僅拿回內丹,遠不能夠平息她心中的憤怒與仇恨。所以,它她並沒有就此殺掉天和,而是決定留下它來慢慢地折磨。
隻是城中修士太多,又在清剿妖魔,她怕自己暴露,於是化為人形,趁亂將天和藏進這所廢棄的宅子中,等那些修士離開豫州府後再走。
尤其是要躲著伏青骨那妖道,和浮屠禪院那些禿驢。
她藏了大半個月,終於將仙門各派給熬走了。
為保萬全,她偷偷前往衙署打探,在確定仙門的人都走乾淨後,才扮作農婦,驅趕著天和出城。
誰知剛出城門不遠,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她咬牙切齒地罵道:“臭道士,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臭道士轉頭一笑,“犀渠,你是乖乖跟我回浮屠山,還是讓我將你打回原型,綁回老和尚麵前?”
犀渠化出一根長棍,在手中轉了轉,指著伏青骨道:“今非昔比,老娘已拿回內丹,再想降服我,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玄真棍。”伏青骨打量她手中長棍,讚美道:“倒是件好靈器。”
“算你識貨。”犀渠腳下一蹬,舉棍朝伏青骨打去。
伏青骨不閃不避,等棍至眼前,彈出電紋將玄真棍纏住,電紋如蛇隨棍而上,迅速鑽進入犀渠體內。
犀渠隻覺得身上發麻,然後‘撲通’一聲,摔了個麵朝黃土背朝天。
“你!”她抬頭驚恐地瞪著伏青骨,這臭道士竟修至了化神境?
不,靈曄從前可不就是化神境麼?
她怎麼忘了這茬?
真是吃了健忘的悶虧!
玄真棍落入伏青骨手中,她正欣賞著,餘光忽然掃到打算開溜的天和。於是翻轉手腕提棍一劈,天和便轟然倒地、四肢抽搐了。
犀渠張大了嘴。
伏青骨垂眸看著她,“還打麼?”
識時務者為俊傑,犀渠埋頭裝死。
伏青骨捆了她,然後扯起天和,騎著它往浮屠境去。
睡了半個月,白虺終於蘇醒。它鑽出伏青骨的袖子,傻著龍臉盯著眼前陌生的景象,問道:“這是在哪兒?”
它不是在浮屠塔中麼?
“我們出豫州府了。”伏青骨捏了捏它的尾巴,然後將它擺弄了幾個來回,安心道:“看來傷都好了。”
“剛醒來就非禮我。”四腳蛇卷起尾巴遮住肚皮,“臭妖道,你害不害臊!”
“滿腦子都在想什麼?”伏青骨戳了戳它的腦門兒。
白虺叼住她的指頭啃了啃,驚喜道:“你的修為恢複了?”
“不止恢複了,還更上了一層樓。”伏青骨抽取一絲真元喂給它,它立即舒服得眯起了眼,她歎道:“也不知是福是禍。”
白小缺附身時,吞噬了封元虛之修為,令她突破元嬰,步入化神境,此舉已是有違天道。
若非那日有封元虛替她分擔一半的天雷,她能否安然度過雷劫還未可知。
而踏入化神境後,修為每上升一層,所麵臨的天劫會更為酷烈。
不光是天雷,還有天兵、天刑、天道、天魔四劫,若道義不堅,心智不定,稍有差池便會致使五劫加身,灰飛煙滅。
想她不僅曾修習禁術,如今又重陷禁術之中,且體內魔種經由上次天劫化形,已成為她無法割舍的部分……
這般逆天叛道,若再次遇劫,恐怕隻有死路一條。
四腳蛇蹭了蹭她的手指,安慰道:“無論是福是禍,我都陪著你,不必害怕。”隨後心有餘悸地補道:“不許趕我走。”
伏青骨垂眸一笑,“嗯。”
此時要趕走,怕也舍不得了。
喂完靈力,四腳蛇化形從她身後貼上來,將她摟進懷裡,伏青骨任由他纏著,享受此刻難得的溫和與安寧。
行至浮屠境,已是傍晚,還未入境便見一人禦器,沒頭沒腦地撞在結界上,然後又朝他們栽落下來。
伏青骨甩出鞭子將人接住,拉到麵前一看,發現此人竟是黃金台的孔方。
孔方傷得不輕,又經方才那一撞,人已經昏死過去。
伏青骨見他這模樣,便知黃金台恐怕不好,頓時沒了溜達的閒情逸致,開啟傳送陣,緊忙送他回到了浮屠禪院。
禪院正值晚課之時,不少禪院弟子和彆派修士齊聚禪院之中,驟見空中出現傳送陣,紛紛圍過來看,卻差點被摔出來的雷獸跟犀渠砸個正著。
“哎喲!這是什麼?”
“雷獸?”
“這女子又是誰?”
“不知道,聞她一身妖氣,肯定不是凡人。”
“誰帶回來的?”
眾人伸長脖子看向傳送陣,便見伏青骨攬著一人從傳送陣中跳了下來。
“伏仙子?”
“她手中的又是誰?”
伏青骨落地後,對一名清風派的弟子道:“快,去請楚穀主過來救人!”
那名弟子見她手中的人滿身鮮血,應聲後趕忙去了。
眾人連忙圍上來幫忙接人。
“這不是黃金台的孔方麼?”
“對呀,怎麼傷成這樣?”
幾名僧人聽見動靜擠進來,見狀對抬人的弟子道:“快抬進普慧殿。”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孔方抬走。
伏青骨叫來幾名弟子看守天和與犀渠,隨後跟進普慧殿,沒一會兒,枯禪、席玉、淩霄、楚嶼芳等人,以及各派掌門、長老都到了。
孔方人沒醒,嘴裡卻不停地吐血,神識十分混亂微弱。
有人慌道:“他、他快不行了!”
有人看到楚嶼芳,叫嚷:“楚穀主來了!”
枯禪與淩霄同時出手,一人聚其元神,一人護其金丹。
楚嶼芳分開人群來到孔方麵前,打量幾眼後,從藥箱裡挑出幾個藥瓶,各倒出幾枚藥丸給孔方服下,再以靈力激發藥性。
很快,孔方便止住了流血和吐血。
楚嶼芳示意枯禪和淩霄撤手,然後將靈力化為細如牛毛的針線探入孔方體內,替他縫合斷裂的經脈和傷口。
有人不禁讚歎,“當真是妙手。”
在眾人投來責備的目光後,立即閉嘴,屏氣凝神地看楚嶼芳為孔方治療。
楚嶼芳額頭浸出冷汗,伏青骨察覺其似有不濟,來到其身後,將靈力緩緩渡入其內府。
當靈力一探入楚嶼芳體內,伏青骨便不由得皺起眉頭。
楚嶼芳靈力虧空得太過,稍有不慎便會將自己置於險地,肯定是這些日子太過操勞,沒來得及好生調理所致。
她歎息一聲,繼續為其注入靈力。
有足夠的靈力支撐,楚嶼芳越發沉靜專注,她替孔方修補經脈後,再導其靈力助其調息。
待其體內靈力能自主運轉後,才撤回手鬆了神色道:“應無大礙了。”
眾人也跟著鬆了口氣,對她投來欽佩的目光。
楚綰一當家之時,這位少穀主鮮少露麵,其絕俗之容貌遠比其精湛之醫術,要更為聲名遠揚。
眾人對其印象,也隻局限在是個病弱美人之上。
可這些日子以來,尤其是在豫州府之時,各派對其精湛的醫術,說一不二的魄力,還有果決的行事作風領略得十分徹底。
對其也大為改觀,打心裡敬重起來,不敢再輕慢。
怪道說藥王穀能位列七大仙門,怪道說這藥王穀有兩位穀主,原來這兩位穀主都不是尋常人物。
楚嶼芳往孔方胸前一點,孔方立即咳嗽起來,嘔出幾口淤血後,緩緩轉醒。
“哎,醒了醒了。”
楚嶼芳想起身,卻被伏青骨按住,“專心調息。”
她愣了片刻,給自己服用了一顆養元丹,開始閉眼調理內息,聚斂靈力。
孔方睜眼後,有些許茫然,在看清圍在自己周圍的人時,情緒立即激動起來。
他抓住枯禪的胳膊,急切道:“大師,黃金台遭魔族襲擊,還請大師派人相助!”
聽聞黃金台遭襲,眾人不禁想起那日匆匆離去的顏家父子,頓時麵麵相覷。
“施主稍安勿躁。”枯禪問道:“黃金台現下情況如何?”
“黃金台內出了叛徒,他們在得知掌門自浮屠境返回泑山的消息後,便與魔族裡應外合,清洗了掌門的親信和門內反對他們的弟子。然後,在掌門返回黃金台之時,聯合魔族對其進行刺殺,掌門重傷被捕,如今生死不知。”
“六淨不是帶人前去支援了麼?他人呢?”
“少君趕回泑山時,掌門已被抓走,他帶著禪院的師兄們潛回宗門,也失去了消息。我帶著弟子們想潛回宗門打探,卻不想暴露了行蹤,弟子們為助我逃脫,都被……殺了。”
說到此處,孔方雙目通紅,臉上布滿痛苦和仇恨。
他隨後又再次對枯禪請求道:“如今還不知掌門和少君如何了,還請大師立即派人前去相救,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淩霄起身道:“我立即帶弟子前去黃金台救人。”
他一開口,劍閣旗下所轄門派自是義不容辭,很快便組織起上百人,整裝候在殿外。
席玉也組了數十名蓬萊弟子,前去相助。
清風朝伏青骨投去詢問的目光,見伏青骨點頭,他立即帶著弟子,彙入門外的隊伍之中。
其餘門派,也紛紛派出弟子前往。
孔方感激得差點五體投地,“多謝諸位仗義相助。”
他拿出一枚哨子交給淩霄,“淩掌門,這是鷹哨,到泑山地界後,可用它召喚我飼養的哨鷹。哨鷹能和潛藏在泑山四周的弟子聯絡,隻要淩掌門找到他們,他們可以替你們帶路。”
淩霄接過後,招來夙重交代他留守浮屠山照應素月,然後立馬帶人前往泑山。
孔方艱難地朝眾人叩頭,“有勞諸位了,孔方替掌門和少君多謝諸位恩德。”
枯禪扶他起來,“有淩霄掌門親自前往,定然能救出顏掌門和六淨,孔施主便安心留在禪院養傷便是。”
孔方再想去也是有心無力,隻好答應。
晚課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枯禪也沒再繼續,眾人也就散了,各自回了各自的廂房。
最後,隻留下枯禪、夙重、席玉、伏青骨和楚嶼芳幾人。
楚嶼芳內息終於安穩,臉色也好了許多,伏青骨撤回靈力,扶著她起身。
枯禪盯著楚嶼芳,關懷道:“楚穀主可要保重身體,切忌思慮太過,操勞太過。”
楚嶼芳微微頷首,“晚輩知曉,有勞大師操心了。”
伏青骨望向枯禪,品出其神色中的悲憫,再看楚嶼芳,心頭不由得打了個突。
席玉一直望著殿外,許久才收回目光,對眾人道:“黃金台叛亂,定是魔族蓄謀已久,其聚天下之財, 斂世間至寶,引來魔族覬覦乃遲早之事。隻怪顏掌門太過掉以輕心,以至於宗門淪陷,此次即便將其救出,恐怕也是元氣大傷。”
“阿彌陀佛。”枯禪歎道:“自六淨被盯上,此番劫難已是無法避免。”
伏青骨不由得再次想到,若是在蓬萊之時,顏崟便將顏惻交給枯禪,專心經營門內事務,恐怕也不至於中了魔族的奸計。
與魔相比,人心才是最難跨越的障礙,其餘種種不過都是因果罷了。
楚嶼芳思索片刻後,擔憂道:“就怕魔族針對的不止是黃金台。”
她想起藥王穀,想起巫山派,不由得娟眉輕蹙,“我總覺得,咱們這仙盟大會太過不順,像是有人想將各派故意耽擱在此似的。”
席玉點頭,“近來我也有此感,所以已傳信給掌門師兄,讓蓬萊境加強防守。”
伏青骨被二人這麼一提醒,眼前閃過巫危行的臉,總覺得自己隱約抓到些什麼。
巫危行耳目遍布各派,連浮屠境進行清掃,也難免有遺漏,何況其他門派?
偷天洞據點一個個被搗毀,藥王穀、山海閣、劍閣一次次行動被破壞,以之詭詐精明,難道就對席玉與枯禪、淩霄,重組仙盟之事,半點都沒察覺?沒聽見一點風聲?
若是他知道,他會怎麼反擊?
伏青骨不禁將自己代入巫危行之處境,設想道:若是自己,那必然會先將計就計,聲東擊西,然後逐個擊破。
而說到聲東擊西,有什麼比他跟封元虛親自出馬,更來得立竿見影呢?
如今回想,無論是巫危行親自對她說的話,還是讓雲述‘無意’透露,或是讓其他魔族轉達她的話,都是為了迷惑她。
讓她和眾人以為,他來浮屠境的原因是為了她。實際上,不過都是他的障眼法罷了。
誰是餌,誰是魚,他們真的看明白了嗎?
“不好。”伏青骨臉色隱隱發青,她對幾人道:“趕緊告知各派,魔族真正的反擊,恐怕不在浮屠境。”
幾人臉色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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