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塚靈力充沛,白虺在進入墓道的瞬間,便不由自主地化身為龍,滾進了蝸液之中。
不少神蝸被驚擾,慢吞吞地避讓,伏青骨趕緊喂了一道祭靈符,才將他們安撫下來。
“叨擾了。”
白虺滾得歡喜,適應了這黏黏糊糊的感覺,還挺愜意,跟條大泥鰍似的。
伏青骨沒著急取蝸殼與蝸液,而是取出夜明珠,一點點遊賞蝸塚,然後不得不感歎造物之神奇。
竟有這般無害、純淨,又祥和的妖獸。
沒錯,神蝸雖被冠以‘神’之名,實際也是一種妖獸。
她走到墓穴深處,見有神蝸被夜明珠的靈氣吸引而來,便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顆巴掌大的,嵌入穹頂,並布下散靈陣,緩緩釋放夜明珠的靈氣。
總不能白拿彆人的東西。
墓穴內立即明亮起來,大泥鰍抬頭看了一眼,沒有反對。
夜明珠的靈氣蕩開,引得不少半人高的神蝸朝它爬去。這一爬墓室中便響起黏濕的蠕動聲,緊接著,大大小小的蝸殼震動,發出的低沉悅耳的鳴響。
那是它們在交談。
忽然,有蝸殼‘啪’地掉落,將底下正打滾的大泥鰍給砸個正著。有神蝸受了夜明珠的靈氣,開始蛻殼了。
大泥鰍眼珠一轉,將蝸殼頂在頭上,朝伏青骨遊去。
伏青骨看得滑稽,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學會諂媚討好了。”
白虺彆扭地聲音在伏青骨腦海中響起,“誰說給你了?這是給我自己存的,我要用它來塗抹龍鱗,快給我封起來。”
伏青骨沒同他拌嘴,依言替它將蝸殼和其中蝸液封存起來,收入了乾坤袋中。
墓室中,不斷有蝸殼落下,白虺撿得不亦樂乎。
這該總夠妖道用的吧。
伏青骨見它身上黑斑被淨化殆儘,忽然想起蟠龍那顆龍珠,便尋了個蝸殼,盛滿蝸液,將其泡了進去。
龍珠上的魔氣,在遇到蝸液之時,‘滋’的一聲被澆滅,不一會兒,原本黑色的龍珠,便開始汲取四周靈力,變成了湖綠色。
乾坤袋內九頭蛇的內丹不停撞動,伏青骨將它掏出來,一起扔進了蝸殼。
一進蝸殼,九頭蛇內丹便追著龍珠跑了起來,試圖將它再吞回去。
可是吐出來容易,吞回去難。
它如今也隻是顆珠子,雖還殘存一絲元神,卻再無吞噬之能,無論如何嘗試,也無法再融合龍珠,反把龍珠撞得到處滾。
最後,龍珠沒吃到,倒把自己累得夠嗆,這才安分下來‘泡澡’。
一紅一綠兩顆珠子,在蝸液中越泡越亮。
伏青骨盯著二珠思忖,心說楚綰一那坑貨誆鐘遇來找神蝸,所說興許並非完全是假話。
治愈靜姝並不是非神蝸不可,但神蝸確實對其療傷有一定效用。
不如試試,若真有用,鐘遇這趟也不算白來。
伏青骨環顧四周,在墓室石壁上,找到一隻已石化的大蝸殼,然後一躍而上,盤腿打坐。
她引氣入府,再將其導入元丹,原本無精打采的元丹,被靈氣一泡,立即活躍起來,難耐地吸取神蝸純淨的靈力。
伏青骨不覺入定。
白虺感受到元丹蘇醒,立即扔下蝸殼,貼著石壁爬到伏青骨身旁,然後盤住她,將頭枕在她腿上。
二者借用靈契,共同修煉、療傷。
就在此時,墓室穹頂突然出現漩渦符紋,符紋結成陣法,瀉下滿室靈光,將二者和室內眾神蝸都籠罩其中。
伏青骨與白虺沐浴在靈光之中,恍然未覺,其元丹自內府脫體而出,然後延伸出無數細小電紋,歡快地吸取靈力。
大大小小的神蝸,有的開始蛻殼,有的重疊在一起,不少蝸卵也孵化,鑽出一個個透明的小蝸牛。
席玉和鐘遇見蝸塚光芒大盛,欲入內探個究竟,卻被無數蝸液形成的簾幕擋在了外頭。
“族主竟然蘇醒了。”席玉探得靈光過後,十分驚訝。
“什麼族主?”鐘遇疑問。
“神蝸一族的族主,也被稱為蝸母,以靈力滋養神蝸族眾,令其交構產卵。每次產卵後,族主通常會沉睡七八年,才會再次蘇醒以靈力滋養族眾孕育。”席玉摸著下巴,很是費解,“可這距離上一次產卵,不過才四年,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鐘遇擔憂道:“師父會不會有危險。”
“倒不必杞人憂天,神蝸從不傷害任何生靈。”席玉斜眼瞟他,“不像某些人。”
某些人神色微變,愧疚霎時襲上心頭。
席玉輕嗤一聲,釋放靈力探入蝸塚,“也不知她做了什麼,讓族主蘇醒,罷了,合該是她的機緣。”
他對鐘遇說道:“她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你跟我走吧。”
鐘遇本想留在此處等師父,知道席玉定然不允,又打消了念頭,問道:“去哪兒?”
席玉吊起眉毛,“你們將我蓬萊攪得一團亂,難道不該負責善後?”
鐘遇自知理虧,忍氣吞聲地道:“應該。”
“那還不走?”那些逃跑的妖獸需要追捕,鬆動的封印,也需要修補,蓬萊上下忙都忙不過來,眼下這有現成的勞力,浪著不用,豈不吃虧?
鐘遇往蝸塚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同席玉離開。
“羌烙可抓到了?”
“抓到了我還用你?”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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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浮隙,日月輪休。
伏青骨睜開眼,一時竟不知置身何地。
眼前一片幽暗,有清光自穹頂洞口瀉下,照得四周隱隱渺渺,她環顧四周,發覺此地並非蝸塚。
這是哪兒?她為何會在此?
她起身欲行,卻覺周身輕盈,腳下一點,竟似扶了一把風,飄在了洞中。
她這是……元神出竅了?
怪哉,元神出竅為何會來此?
伏青骨在洞中轉了幾圈,隨後向上方洞口飄去,打算出去瞧瞧。誰知洞口設有陣法,她這道薄弱的元神,根本闖不出去。
她瞧這陣法眼熟,頓時了然,“白虺,是你帶我來這兒的?”
洞中卷起一陣風,也不知吹動了什麼,叮鈴作響,聽著十分悅耳。
“說話。席玉禁你言,又沒禁你元神。”
“不許提那個死狐狸。”白虺的聲音在洞中響起,卻不似平日那般清朗,多了幾分低沉。
伏青骨察覺不對,問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這回答聽著有幾分委屈,又有幾分煩躁。
“你在哪兒?躲著作甚?”
白虺不答。
伏青骨另問:“這是哪兒?”
這回接話了,“我的洞府。”
白虺話一落音,四周的牆壁上,便浮起一陣光紋。
伏青骨有些新奇,她借著光紋打量,發現這四腳蛇的老巢還真不小,竟比蝸塚還要大上一兩倍有餘。
“這牆上鑲嵌的都是些什麼?”
“鱗片。”
一向聒噪的四腳蛇竟惜字如金起來,不對勁,很是不對勁。
伏青骨不動聲色地湊到一麵牆壁前,伸手摸了摸,入手堅硬冰涼,確實是鱗片。鱗片有大有小,花紋、顏色也各有深淺,應當是不同時期褪下的。
這洞府若是被修士發現,挖這些鱗片去黃金台換錢鈔,足可養活一個門派。
“你為何會將鱗片都嵌在洞中?”
“樂意。”
這是吃了火石了?
伏青骨眉毛一挑,繼續在洞中閒逛。
忽而,腳下傳來一陣水聲,她低頭一看,卻見洞底微微泛起波光,原來是水潭。
洞中幽暗,潭水深黑,讓人難以察覺,這四腳蛇,八成就躲在裡頭,也不知要作什麼怪。
她在洞中逛了一圈後,停在水麵上,問道:“你帶我來此,自己卻藏頭露尾,想要作甚?”
白影在潭中穿梭回轉,攪起焦躁的旋渦。
伏青骨被晃得眼睛發暈,“不說我可就走了。”
白虺惱怒道:“不準走。”
下一刻,一條龍尾自旋渦中探出,卷住了伏青骨。
刹那間,一股馥鬱、複雜地香氣將她籠罩。
悶香打頭,她暈乎半晌,才明白這四腳蛇犯什麼病了。
思春。
難怪這般扭捏,她忍笑。
隻是她有些不明白,這好端端怎就發作起來了?也沒什麼征兆。
難道是蝸塚出了什麼問題?
她催動元丹,感知到它正歡快地吸納蝸塚中源源不斷的靈氣,其四隻觸角隨著靈氣越來越靈活、粗壯,竟有化形成嬰之征兆。
怪不得妖獸們覬覦這神蝸,如此補益之效,尋常仙丹靈物實難比擬。
再探元丹內那絲遊蟲,好像也長大了點,她不禁猜測:難不成是神蝸的靈力,將這四腳蛇給催熟了?
隨即犯難。她這也是頭次收契獸,這契獸發情,該怎麼做,她還真不知曉。
龍尾將她越纏越緊,縈繞在她周圍的香味也越來越重,差點將她熏暈。
她拍了拍身上的龍尾,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道:“四腳蛇,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先鬆開我。”
“不鬆,鬆開你就跑了。”白虺不想鬆開她,不僅不想鬆開,反而想將她一直纏著,纏得越緊越好。
說來也怪,他在蝸塚中見伏青骨借神蝸療傷,便借契印與她一起修煉,如此也有利於彼此恢複傷勢。
卻不想原本修煉得好好的,不知為何忽然就不對勁起來,一股莫名的渴望與欲念陡然升起,讓他渾身燥熱,無法集中精力。
更可怕的是,伏青骨身上清淡好聞的氣味,此刻卻像是化為了張牙舞爪的鉤子,將這種無端的欲念與渴望毫不留情地勾住,讓他跑也跑不掉,掙也掙不脫。
眼看自己即將失控,他怕傷到神蝸與伏青骨,隻好逼出自己的元神,以平息灼燒的**。
誰知一時情急,忘了切斷靈契。此時,伏青骨元丹離體,元神正在休憩,一個不慎就被他一並帶了出來。
元神離體,白虺真身恢複平靜,可當那蝸塚內五彩斑斕的靈光沒入他元神,那股無名之欲又再次騰起。
他急得團團轉,伏青骨的元神也跟隨他團團轉,越轉他就越心慌意亂。
這蝸塚有問題,再待下去會出大事!
可該去哪兒?二人元神脆弱,出去若是碰到妖獸或是歹人,那豈不是送上門的補品?
想來想去,隻有自己的洞府最安全,洞府雖不在東海,但元神不受陣法拘束,可借傳送陣來回。
打定主意,他便借法,帶著伏青骨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回到老巢後,他冷靜下來,因神蝸而引起的燥熱褪去,可另一種更為清晰的渴望,卻悄然浮上心頭。
因為伏青骨。
這是他第一次帶人回自己的洞府,這人還是妖道,雖說隻是她的一道元神,卻讓他莫名雀躍歡喜。
這一雀躍、一歡喜,他又不對勁了。
妖道的元神沒有斑駁的傷痕,是她原本的樣子,猶如水中白子,瑩潤淨美。
她此刻雙眸緊閉,神情寧靜安詳,全然沒了平日裡泰然自若,滿腹壞水的模樣。
這副任人予取予求的姿態,讓他隻看一眼,便冒出一股邪火,多看兩眼,那邪火便燒得他眼冒紅光,直想將其拆吃入腹。
可又不能真拆了她,吃了她,便隻好把自己泡進水潭中消火醒神。
他察覺她醒來,見她在自己的洞府裡賞玩,心頭既歡喜又有些氣悶。
這妖道什麼也不知道!
過後見她威脅自己要走,更是又氣又急,便忍不住現形將人給困住了。
伏青骨見這四腳蛇非但不放,反而越纏越緊,腦子抽疼,“你不放,我怎麼幫你解決問題?”
白虺悶在水裡吐水泡,“我不信,你怎麼解決?你什麼都不明白。”
伏青骨雲淡風輕道:“不就是思春發情,有什麼不明白的?”
潭水不冒水泡,改冒噴泉,將伏青骨淋個正著。
“思思思思春?發發發發情?”
白虺驚得舌頭打結,龍尾像是被燙著似的,立即鬆開伏青骨,縮回了水裡。
伏青骨未及反應,便落入水潭之中,好在元神不懼水,否則遲早淹死。
她順勢沉入水底,朝那卷成一團的慫包龍遊去,好笑道:“這是你們妖獸修煉中常有的事,你怕什麼?”
“誰怕了。”白虺露出兩隻眼睛,嘴硬道:“本大爺隻是一時沒想到,有些吃驚罷了。”
伏青骨起先也有些驚訝,過後便想通了前因後果,“應當是被神蝸催發的。”
白虺打量她,不滿道:“那你為何沒事?”
“我又不是妖獸,自然不會發情。”
“可你們修士不是會結侶雙修麼?”
“修士結侶和妖獸發情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伏青骨解釋道:“修士結為道侶,共同雙修,講求的是心意相通,雖有**亦是建立在心意之上。”
“而妖獸的**則不同,是即便修煉也難以摒棄之天性,驅動其生發的,多是本能,而少有情感。”
白虺聽懂了,卻不知為何,感到一絲憤怒。
“你是說我們妖獸沒有感情?”他不服氣地質問,“你又不是妖獸,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感情?”
“哦?”伏青骨有些意外,她問道:“那你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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