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曄那師刀有降妖伏魔、調兵遣將之能,上刻符文為降魔誅邪法咒,白豆丁這隻四腳蛇,如今被封了靈力,被它一照,自然維持不了人形。
伏青骨將他拉起來,以靈力洗去他臉上的龍鱗,又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和屁股上的腳印,還是一枚白胖可愛的豆丁。
蘭覆與蓮衣自殿內出來,伏青骨牽著白虺上前詢問。
“澹掌門仙體如何?”
蘭覆搖頭,然後走到遠處,抬頭看向山海閣頂上的鎮閣塔。
伏青骨對蓮衣問道:“她在看什麼?”
蓮衣回答:“可能是澹溟掌門元嬰。”
什麼?伏青骨掠至蘭覆身旁,抬頭望去,半晌後她問:“你看出了什麼?”
蘭覆道:“除了鎮閣塔,什麼也看不見。”
白虺忙邁著小短腿跟上,也踮著腳朝塔頂張望。
伏青骨問道:“你能看到?”
白虺:“看得到,一個虛影和陣法。”
“看得到就好。”伏青骨合手結印,“借法!”
白虺眼前頓時一黑,像是被誰捂住了,眼珠子卻在轉動。
“我瞎了,我瞎了!”
“沒瞎,彆吵。”
伏青骨借白虺的眼看,卻因他矮了些看不全,便將他抱起來,坐在了肩頭。
“你乾什麼!放我下來!”白虺羞恥大喊。
伏青骨往他屁股上一拍,“說了讓你彆吵。”
白虺更覺羞恥了,捂著屁股紅著臉,說不出話。
白豆丁安分下來,伏青骨也終於看清楚了,鎮閣塔依舊是鎮閣塔,卻發著金光。
金光直衝半空,半空有個陣法,將金光擴散至四麵八方,猶如一個罩子將整個蓬萊島,乃至附近海域,都罩在了其中。
這便是……山海伏妖麼?
伏青骨心頭巨震。
她收回目光,仔細看向鎮閣塔,看見一個人像,有白虺半高,盤坐在塔中,已成一個虛影。
那是澹溟的元嬰。
他竟耗損元嬰,代替山海印支撐著山海伏妖陣。
元嬰本是修士之元神修煉而成,耗損成這般,他還有幾時?
難怪山海印丟失這麼多年,蓬萊還未陷落,難怪如今又要重啟山海伏妖陣……因為澹溟已油儘燈枯,隨時會隕落。
想他不僅背負著天罰與凶獸之詛咒,還曾傾注畢生修為鍛造山海印,在山海印失盜後,更是用自己的元嬰苦苦支撐,保下蓬萊三十年太平……
澹溟對蓬萊,真可謂是殫精竭慮,不死不休了。
“在看什麼?”一道聲音在伏青骨身後響起,將她嚇了一跳。
她將解開術法,將眼睛還給白虺,轉頭一看,原來是白藏。
白藏好奇道:“師姐,你們在看什麼?”
“沒什麼。”伏青骨看他身後陸續有人上來,將身子靠向白藏,“幫我把你白師兄抱下來。”
“師姐倒是會哄孩子。”白藏將人抱下來,見他悶頭不吱聲,問道:“白師兄這是怎麼了?還想騎馬馬?來來來,我給你騎。”
說著就要將白虺往肩頭放,卻被白虺一巴掌拍在鼻子上,“誰要騎!**!還不快放我下去!”
白藏趕緊將人放在地上,揉著酸痛的鼻子抱怨,“剛才不騎得好好的?誰又惹你了?”
伏青骨這會兒沒空搭理白虺,便將他交給白藏照看,將蘭覆、蓮衣到一旁問話。
伏青骨開門見山的問道:“澹掌門還有多少日子?”
蘭覆道:“元嬰離體,本就對修士有損。澹掌門不僅讓其離體,還讓其耗損這麼多年,早已是回天乏術,眼下是有一刻挨一刻了。”
“也就是說,隨時都會死?”
“嗯,我給他服用了飛靈丹,能暫時壯其靈力,卻也是杯水車薪,等他元嬰消散,也就……”
三人沉默半晌,蓮衣忽然道:“若是有扶體……唔。”
蘭覆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的話堵住,“在外頭,少胡說八道。”
蓮衣連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等蘭覆放開她後,又打了自己幾下嘴巴,“再不胡說了。”
伏青骨知道,藥王穀那神農塔不是那麼好破的。
席玉在藥王穀時,雖有辦法破解楚嶼芳所設之四象禁法,卻並沒有那麼做。是因為,他知道解開四象禁法的後果,也不屑趁人之危。
想到這一點,伏青骨對席玉倒是有所改觀。
狐狸雖狡猾,肚皮卻是白的。
隻是這其中有些事,伏青骨此時還看不明白,比如蓬萊要如何重啟山海伏妖陣,赤火宗到此之目的是什麼,還有鐘遇……
說人,人到。
羌烙著一身新衣登台,他抬頭望向鎮閣塔,目光還未落到實處,背後便被人一撞,踉蹌朝前方撲去。
好在他身手穩健,才沒當場丟人。他三兩步站定,回頭卻見罪魁禍首已走向一旁。
除了素月那個瘋婆子還有誰?
伏青骨忍住笑意,朝素月點了點頭。
素月目光朝背後一斜,朝伏青骨遞了個眼神,隨後召集劍閣弟子列隊,在一旁等候入殿。
伏青骨看向羌烙,卻發現他是隻身前來,並無秋娘陪同,也不知,是因怕她道行淺容易暴露,還是另有謀算。
羌烙察覺伏青骨的視線,側身望了過來,目光令人發寒。
伏青骨沒有避開,坦然與之對視,卻驚奇地發現,此人身上竟包裹著一層極淡的靈氣。
再細看,那層靈氣下灰霧湧動,似乎隨時會噴薄而出。
一隻小手忽然塞進伏青骨手心,她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羌烙身上的灰霧卻消失了。
伏青骨對白虺問道:“你可能聞到那人的氣息?”
白虺的鼻子動了動,搖頭,“聞不到。”
怪了,那她為何忽然能看到羌烙的魔氣了?伏青骨想起方才白虺現形,不禁猜測,難道是師刀的原因?
賓客陸續抵達,鐘遇也到了,他登台後一眼便望見了伏青骨,伏青骨掃了一眼他身後的弟子,對他點了點頭。
鐘遇眉頭一皺,隨後收回目光,走到了羌烙身旁,二人很快攀談起來。
這倒好,一盯盯倆,省得她兩頭跑。
人越來越多,蓬萊的弟子出來引導,安排站位,等待殿內通傳。
伏青骨沒有往前湊,這種場合,還是越低調越好。
忽然,握著自己的手一重,她垂頭看去,不禁失笑,白豆丁竟站著打起了瞌睡。
伏青骨俯身將人抱起,白豆丁立即環住她的脖子,將頭靠在她肩上,吧唧著嘴睡了過去。
蓮衣看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臉頰,卻戳出了一溜口水。
“噗——”蘭覆不禁笑出了聲,隨後掏出手帕,替白豆丁擦口水。
白虺不堪其擾,咕噥了兩句,將臉埋進伏青骨脖頸中。
瞌睡這麼重,應當是元神還未好全的緣故,過會兒要入殿觀禮,這麼抱著實在不大像樣。
伏青骨同二人打了聲招呼,抱著人去景台旁的小園中,尋了個僻靜的角落,欲解開其封禁,將其化為龍形。
忽然,她察覺有人跟了過來,隨即抱著白虺躍上了一棵雲鬆,隱進茂密的樹冠中。
她收斂氣息,看見一名紫衣人尋到園中。
是紫霄雷府的弟子。
那弟子將園中查找了一遍,沒見到人影正準備離開,白虺卻被鬆針搔到了耳朵,哼唧了兩聲。
那弟子猛地轉身,環顧四周後,望向了園中最可疑的雲鬆。
他緩緩走到樹下,然後抬頭查看,卻猝不及防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屁股,砸倒在地。
白豆丁從他身上滾落,然後暈頭轉向地坐起來,頂著幾根草屑,茫然四顧。
這人是誰?這是哪兒?他為何在此?妖道人呢?
妖道從天而降,落到他麵前,然後把他拎起來拍了拍,才抱在手上。
伏青骨看著躺在地上的弟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白豆丁殺傷力不錯,用起來很是趁手。
白虺問道:“你在作甚?”
伏青骨道:“抓賊。”
白虺稚嫩的聲音,跟塊脆冰似的冒著寒氣,“如何抓的?”
伏青骨先指了指樹,又指了指賊人,再指了指他。然後用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墜落的線路,落到賊人頭上,最後一攤手。
“就這麼抓的。”
“死、妖、道,你還是不是人!”白虺從碎冰變成噴火龍,如果他變回真身,第一件事就是將這妖道頭給咬掉!
“我不是人,難道你是?”伏青骨伸手點住他額頭,隨後注入靈力,低聲落下一個字,“解。”
白豆丁,就又變回四腳蛇,‘啪嘰’掉落在了草叢中。
呸呸呸!
它飛向伏青骨,卻被一把薅住。
伏青骨彈了彈他的腦袋,說道:“彆鬨。”隨後鬆手,任它將牙印從虎口,一直釘到手腕上。
此時,地上的‘賊人’也悠悠轉醒。
伏青骨湊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那‘賊人’先搖了搖頭,隨後‘噌’地坐起,朝一旁滾了兩圈,警惕地看著伏青骨。
“說吧,你跟蹤我做什麼?”
“我、我沒有,我隻是恰巧路過。”
“恰巧路過……這麼說是我誤會你了?”
“誤會,誤會。”
伏青骨語氣驟然一轉,眼神變得淩厲,“你是自己說實話,還是讓我抽得你說實話?”
說完,她化出一柄鞭子,隨手一揮,便在那人身旁切出一塊平整的草皮。
那人一抖,嘴硬道:“就是誤會,我隻是路過……嗷!”
伏青骨一鞭子,抽到了他胯下,隻差半寸就傷及根本。
“對不住,手抖了,下一鞭會記得瞄準點。”
正在釘牙印的四腳蛇,默默收起牙齒,乖巧地當起了裝飾。
伏青骨再次舉鞭。
那人忙捂著襠,頗為不雅地道:“我、我說,我跟著你,是因為懷疑你是我們通緝的人。”
“哦?”伏青骨好奇道:“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不、不知男女老少,隻知道,名號有可能叫作綠、綠髓……道人,是名雷修。”
此人所言,與席玉所說的相差無幾。
伏青骨又問:“既不知男女老少,為何會懷疑我就是你們要找之人?”
“因為、因為……”賊人見伏青骨舉起鞭子,忙道:“因為鐘遇仙君。上頭發話,誰與鐘遇仙君走得近,又修習雷法,就得留意,然後排查上報。”
竟又讓席玉那狐狸給猜中了。
伏青骨繼續盤問,“是誰發的令?”
“是封掌門親自發的令。”
“何時發的?”
“通緝令兩個月前便發了,因為一直沒有消息,這才放鐘遇仙君出來找人。”
兩個月前,不正是她落到荒劍山之時?
封元虛親自發令,找尋之人又與鐘遇有關……
伏青骨板著臉想,除開名字,這被通緝之人,橫看豎看,都像是她。
綠髓道人……綠髓……
伏青骨腦子忽然猶如針砭,恍惚間,識海之中浮起一個模糊的場景。
「“仙長既要取個俗世之名,不如就叫綠髓如何?”
“有何由來?”
“青骨凝綠髓。小生為青骨,仙長為綠髓,如此也像一對……”
“什麼?”
“師徒。”」
是什麼人?伏青骨想看清楚,那場景卻忽然如霧消散,映出賊人驚疑的臉。
伏青骨嚇了一跳,隨即壓下翻湧的氣息,接著問道:“鐘遇可知此事?”
賊人搖頭,“不知。”
“他來蓬萊有何目的?”
“找一樣東西。”
“什麼?”
“東海神蝸。”
伏青骨頓時嗅到了坑貨的氣息。
“他找此物何用?”
“為了救他的……”賊人話頭一頓,改口道:“救一個外門弟子。”
“是誰告訴他,東海神蝸能救人的?”
“正是你們楚穀主。”
很好,好得很!
坑人於千裡之外,不愧是你,楚綰一!
伏青骨恨不得將楚綰一從雷澤給拖出來狠狠鞭打一頓,她深吸一口氣,問道:“還有什麼,統統交代了。”
“沒、沒有了,真沒有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你確定?”
“確定,肯定。”
伏青骨收起鞭子,湊近他,問出最後的問題:“那依你之見,我可是你們要找那人?”
賊人吞了吞口水,搖頭:“我不知道。”
伏青骨拉下麵巾,朝他陰森一笑。
賊人兩眼一直,正要叫出聲,就被她一掌打暈。
正巧,大殿傳來鐘鳴,蓬萊的傳位大典就要馬上開始了。
伏青骨封了賊人五識,然後揪住他的衣衫,一把將他扔上了樹。
封禁一日後會自動解開,屆時山海祭結束,他離開蓬萊,自會將今日之事,傳回紫霄雷府。
前提得是,山海伏妖陣能順利重啟,蓬萊還是那個蓬萊。
伏青骨吊在末尾進入大殿,由仙侍引入自己的位置,‘恰巧’是羌烙對麵,鐘遇旁邊。
她轉頭望向大殿中央,找到席玉的身影,將兩道銳利的目光紮在他身上。
席玉抬頭,衝她揚了揚眉毛,露出狡黠的笑容。
這隻死狐狸,遲早將他跟楚綰一那個坑貨捆作堆兒,吊在梁上,抽個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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