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綰一與伏青骨來到門外,就見方才嘴裡還念叨著的人,此刻便站在庭院中,拿一柄利劍,抵著楚嶼芳的脖頸。
“訾藐!”楚綰一上前,喝道:“放了嶼芳!”
楚嶼芳趁訾藐分神之際,化出洛水劍反抗,卻被一道電紋打落。
她本因先天不足,不宜修煉劍術,是以在劍道之上建樹平平,自不是訾藐之對手。
訾藐封了楚嶼芳之靈脈,挾持她對楚綰一問道:“楚穀主,我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
楚綰一道:“你先放開嶼芳,咱們好說好商量。”
楚嶼芳斷然道:“商量什麼?沒得商量!”
“好好好……”他這妹子,劍都架脖子上了,咋還這麼犟?
訾藐手中的劍往楚嶼芳的脖頸又貼近了幾分,示意楚嶼芳閉嘴,順勢威脅楚綰一。
“楚穀主,你若不答應,那我便隻有帶少穀主回雷澤了。少穀主醫術雖稍遜於你,帶回去不一定能讓掌門滿意,卻也足夠讓我交差了。”
楚嶼芳沉默片刻,問道:“醫術稍遜於他,這話是誰說的?”
訾藐正要回答,卻被楚綰一心虛搶話,大聲道:“我們兄妹二人,誰都不會和你去雷澤,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楚嶼芳一見他這副色厲內荏的模樣,便知話是他說的,心頭盤算著過後再找他算賬。
她對訾藐勸道:“訾藐仙子,彆說帶走我和兄長,你與九淵還有柯亭,今日都無法離開藥王穀,你又何必負隅頑抗?”
“柯亭?”訾藐眉間籠起一片陰翳,“幽人宮的人也來了。”
“你不知道?”他們不是一起的?楚嶼芳心頭起疑。
“不……”訾藐回想起在若耶溪遇到那名弟子,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他。”
幽人宮之人竟早已潛伏在他們裡頭,那九淵這些日子以來的反常,也就有理可循了,同時也表明,藥王穀處境不妙。
楚嶼芳道:“他控製九淵,殺了你們四名金丹弟子,施展招魂邪術,與你們倒不像是一路人。”
訾藐問道:“他人在何處?”
楚綰一指了指閣內,“已被我們製住。”
製住?訾藐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正當此時,一道人影忽然砸在落薇閣前,撞斷了一棵老薇樹,隨後被倒下的樹冠掩埋。
夙重落到幾人當中,對上剛好從閣內出來的白藏。
“師父!”白藏見他身上掛彩,形容狼狽,趕緊問道:“師父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死不了。”夙重見到他,安心之餘,又起怒火,將眉毛一豎,罵道:“明知道要走,還亂跑什麼!”
白藏嚇一跳,隨後朝楚嶼芳看了一眼,“我、我隻是去向楚……”又不好意思地改口道:“我是去向楚穀主辭行的。”
夙重冷哼,真當他看不出來?
楚綰一也瞄出端倪,故意對訾藐喊道:“訾藐,你放了我妹子!”
訾藐壓著楚嶼芳後退了兩步。
白藏被勾回注意,緊張地對訾藐道:“小心劍!訾藐仙子,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少穀主。”
夙重聽他一喊,轉身見楚嶼芳被訾藐挾持,想也不想,一指劍氣便貫了過去。
訾藐結盾抵擋,盾卻被擊穿。
她本以為會被擊中,可就在刹那間,又一麵雷盾撐在了她麵前,替她擋下夙重的劍氣。
眾人詫異地看向伏青骨。
伏青骨解開雷盾,解釋道:“訾藐仙子曾在藥王洞前仗義相救,此次隻當是還個人情。”
訾藐眼底霎時失色。
伏青骨對夙重道:“夙重劍尊,訾藐仙子並無傷人之意,還請劍尊手下留情。”
方才那般危急之時,她都沒拿楚嶼芳擋劍,的確並無殺意。
夙重收勢,站到了一旁。
伏青骨看向訾藐,“訾藐仙子,你既無心傷少穀主,何苦為難於她。”
“我有必須帶他們回雷澤的理由。”訾藐錯開她的目光,“這是我們和藥王穀之間的事,還請伏仙子莫要插手。”
伏青骨皺眉,她會有什麼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訾藐看向楚綰一,“楚穀主,可想好了?你和少穀主,誰同我去雷澤?”
眼下局勢在藥王穀把控之中,楚綰一自是不會受她要挾,“就憑你和九淵,還帶不走我和嶼芳。”
他反勸道:“你此時若肯放人,我便看在你好意提醒的份兒上放你出穀,否則,就彆怪我不顧及情麵,將你同其餘弟子共同處置。”
“你要處置誰?”一截斷木砸向眾人,眾人立即躲避,九淵應聲而至,帶著一身狼狽落在訾藐身旁。
一聽他這不可一世的語氣,夙重便知他恢複了神智,再往他額頭一瞧,墮魔印果然已經消散。
九淵記憶模糊,隻記得自己同夙重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場,自己雖然依舊輸了,可夙重也沒討得好。
他掃向對麵,見夙重果然也掛了彩,心頭舒暢不少。
看來隻有將看不順眼之人狠狠打一頓,才能克製心魔。
他回頭看著訾藐與楚嶼芳,對訾藐道:“你同他們廢什麼話?抓了人還不趕緊走?”
隻要帶回去能交差,楚嶼芳與楚綰一於他們而言,有什麼區彆?
“想走?也要看我答不答應!”楚綰一招手,藥王穀的弟子便將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九淵冷哼一聲,抬手對訾藐道:“ 五雷借法!”
既然楚綰一固執己見,訾藐也不再試圖說服。她將靈力借渡與九淵,九淵得其靈力後,飛快結印。
楚綰一揮刀阻止,卻被一道閃電劈開。
伏青骨忙道:“他要用五雷借法破壞護穀大陣,穩住結界要緊!”
楚綰一趕緊發令,“去蓮台護界!”
幾名長老立即帶著半數弟子,奔赴蓮台。
“白師兄,將二人分開!”
伏青骨對白虺撂下一句話,點足便掠了過去。
白師兄?這個稱呼由伏青骨喚來,甚是舒暢悅耳。
白虺喜滋滋跟著她蹦了出去。
訾藐見伏青骨過來,愣了一瞬,卻並未中斷為九淵輸送靈力。
九淵一哼,手勢一變,衝天光陣便自他與訾藐腳底升起,將伏青骨與白虺隔開。
“天地借法,修吾玄身,雷將電母,渡我乾坤!奔雷——!”
隨著九淵一聲喝令,空中雷鳴電閃。
伏青骨體內雷元有所感應,不禁蠢蠢欲動,她原本想閃身躲開,卻在察覺其意圖之後,留在了原地。
一聲撼天巨響劃破長空,五方雷將聽召,落下天雷,擊在了藥王穀的護穀大陣之上。
刹那間,地動天搖。
白藏見狀,忙拔劍朝楚嶼芳奔去,卻被夙重一劍抽回,隨後自己衝了上去。
楚綰一則衝天而起,將靈力注入護穀大陣之中,幾輪天雷過後,楚綰一被擊落,夙重也被逼退。
雷電擊穿護穀大陣,熟門熟路地落在了伏青骨頭頂。
情急之下,訾藐脫口而出,“師父!閃開!”
白虺見狀,想將伏青骨扯開,卻已然來不及,同她一起被雷轟了個正著。
這天殺的妖道!和她在一起,就沒落個好,回回遭雷劈!
伏青骨舉望雲天,元丹之中靈力飛速運轉,然後在雷電落下的一瞬,探出無數電紋攀絞住雷電,貪婪地吸取其雷電之力。
白虺此時真身為白龍,鱗片筋骨都比白蛟之身結實堅韌,幾道天雷劈在身上雖然發痛,卻並不能造成致命之傷,反因伏青骨之元丹吸取雷元受益,而覺靈氣滿盈、心曠神怡。
護穀大陣被破,九淵解開五雷借法,轉設傳送陣,意圖遁逃。
雷元甩開電紋灰溜溜地跑走,伏青骨將靈力順歸內府,元丹內傳來一聲滿足的歎息,隨後慢慢化出四根豆芽似的觸角,在內府遊動。
而元丹內那條蟲影也幻化出頭尾,它好奇地打探,被那四根豆芽發覺後,逮著捏成球,顛來倒去地拋,最後滾到一旁裝死。
白虺咬牙切齒,這死妖道的元嬰跟她本體一樣招人煩!
“傳送陣!”白藏呼喊道:“伏師姐,白師兄,攔住他們!”
此時五雷借法已解,伏青骨化出鞭子朝訾藐襲去。
訾藐揮劍抵擋,忽然嗅到一股異香。
不好!
異香入體,她頓覺像是被抽了筋骨,身上陣陣發軟。
楚嶼芳撞開她,伏青骨看準時機,纏住她的腰身,將她從傳送陣之中拉出來,拋向白藏。
“接著!”
白藏立即飛撲上前,將楚嶼芳接了個正著。
與此同時,夙重補位上前,一劍劈碎了剛成形的傳送陣。
這次他不會再讓人從眼皮底下跑了!
九淵看了一眼軟跪在地上的訾藐,終是不忍扔下她獨自離去,隻得暗罵一聲,拔劍迎向宿敵。
二人又打上了天。
白藏將楚嶼芳小心放在地上,對她說了聲“得罪”,隨後替她解開了靈脈。
“多謝。”楚嶼芳退開半步,見他滿臉關切,又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白藏撓了撓耳朵,隨後看向楚綰一,“去看看楚穀主吧。”
聞言,楚嶼芳忙朝楚綰一奔過去,“兄長,你沒事吧?”
楚綰一將上半輩子沒打的架、挨的雷,都打完了、受完了。
他苦哈哈對楚嶼芳道:“你說得不錯,扶體丸雖有增長修為之效,卻同紮紮實實修煉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同樣是元嬰初期,他和夙重無論劍術、戰力而言,都還有很大差距,甚至都比不上金丹大圓滿期的九淵。
“知道就好。”楚嶼芳給他服了一顆飛靈丹,讓弟子將他扶到一旁歇息,“以後定要勤修苦練,彆再琢磨些歪門邪道。”
楚綰一鬱悶點頭,“曉得了。”
伏青骨走到訾藐麵前,見她隻是中了楚嶼芳的息魂香,心頭稍安,遂道:“你若打消念頭,我便向楚穀主求情,放你離開藥王穀。”
訾藐盯著她,搖頭道:“我不能就這麼回去。”
“為什麼?”
“因為……”訾藐說不出口。
“留得青山在,才會有柴燒。”伏青骨也沒追問,隻勸道:“可若死了,便什麼都沒了。”
訾藐神色微動。
楚嶼芳望著二人,回想起方才訾藐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話,心頭掀起陣陣波瀾。
訾藐的師父,除了那位,還會有誰?
可伏青骨……
白藏見夙重與九淵打得難解難分,正想囑咐夙重當心,卻見九淵忽然爆發出一股強悍之靈力,舉著神霄劍,將夙重劈了下來。
“師父!”他連忙召劍,想去幫忙,可剛催動靈力,腦子裡忽然炸出一聲慘叫,他臉色一變,趕忙轉身衝進落薇閣,“小黃!”
白虺身為妖獸,感知比人更為靈敏,他察覺落薇閣內傳來一股邪氣,立即竄了進去。
伏青骨感覺不對,猛地起身,卻見夙重被九淵劈下來,砸穿了落薇閣的牌匾,撞進了堂內。
這二人可謂是一飲一啄,你踹完我,再換我劈你。
九淵提劍落下,身上黑氣彌漫,額頭墮魔印閃著血紅色的微光。
他又入魔了。
不,墮魔印不一樣,他不是入魔,而是被附魔了。
訾藐盯著九淵額頭的墮魔印,神色震驚,“謫戌仙尊?”
謫戌?那個謫戌?
伏青骨來不及細想,她將訾藐扶起,順便撈了楚綰一,迅速後退。
楚嶼芳朝九淵擲出一顆香丸,在半空將其擊碎,息魂香立即將九淵籠罩,卻並未阻止他的腳步。
“閃開!”伏青骨提醒道:“他被附魔了,息魂香對他沒用。”
楚嶼芳召回洛水劍,對藥王穀的弟子吩咐道:“擊退他!”
可藥王穀的弟子還沒動,九淵卻先攻了過來,不過一劍,藥王穀弟子便折了大半。
楚嶼芳舉劍抵擋,劍卻在頃刻間被斬斷,楚綰一、一躍而起,衝上去架住了九淵的劍。
伏青骨一鞭抽在九淵臉上,將他抽退,隨後結盾擋在兄妹二人麵前,“退後!”
“退!”楚綰一發令,藥王穀弟子相扶而退,散到四麵八方。
楚綰一與楚嶼芳落到庭院中,見伏青骨獨自擋在門前,楚嶼芳忙對她說道:“伏仙子,快讓開。”
伏青骨卻並未挪動,而是以神識召令白虺,問道:“裡麵什麼情形?”
“詐屍了!”白虺正與夙重協作。
“柯亭?”
“是。”白虺頓了頓,又改口道:“不是。”
伏青骨盯著九淵嗜血而冰冷的眼神,心中猜測柯亭的情形應當也差不多。
伏青骨又問:“小黃和二十三怎麼樣了?”
“小白沒事,小黃屁股炸了。”
屁股……炸了?
“……”伏青骨同情片刻,對白虺道:“設法攔住他,彆讓他出來。”
“知道了。”白虺頓了頓,問道:“你那頭如何?”
伏青骨沉聲道:“能應付。”隨後抖鞭抽向了九淵。
她鞭法精準,又因方才汲取雷元之力,靈力增長,九淵竟一時無法近身。
楚綰一安頓好楚嶼芳,隨後飛掠而出,一刀砍向了九淵後背。
“兄長、伏仙子,你們當心!”
楚嶼芳自知自己去了也是添亂,不敢靠近。
她召來弟子,分成三隊。
她對點數後,對第一隊弟子吩咐:“分兩人去蓮台,讓長老們儘快修複護穀大陣,再著人去告訴各關口守衛,務必嚴防死守,不得讓人趁虛而入。”
“是。”那一隊人領命而去。
隨後又對另外一隊命令,“放訊,傳我和穀主之令,方丈山百裡之內,開啟雲瘴、迷蹤二陣。”
一名弟子擔憂道:“可幾大派才剛走,若是中了瘴毒怎麼辦?”
楚嶼芳卻道:“安心去辦,不會有事。”
她的賠罪酒可不是白喝的。
見她這般篤定,這隊弟子也領命而去。
楚嶼芳看向園中與九淵激戰的兄長和伏青骨,冷聲對剩下的弟子吩咐道:“布獵魔陣,協助穀主與伏仙子,抓住他!”
弟子們齊聲應喝:“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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