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沈飛帶著十個雞蛋和一包糖回來，閻埠貴眼巴巴地就湊過來：“大飛，那油紙包裡頭是什麼？？紅糖還是白糖？？”
“古巴糖。”
“呦，這就是古巴糖？？”閻埠貴一雙小眼閃爍著精光，“我看報紙上說自打今年十一月古巴領導人率領訪問咱們國家，咱們跟他們簽訂了合約，以後每年進口40萬噸古巴糖……
光在報紙上看了，但沒看到供銷社有賣啊，你這個，打哪兒買的？能打開給我看看不？”
“這有什麼不能的，您看吧。”張沈飛把油紙包打開，露出裡頭黑褐色的塊狀糖。
古巴糖黑褐色，裝在大麻袋中。由於嚴重吸濕，板結成塊。售貨員銷售時用鐵錘敲成塊狀。
這玩意其實是甘蔗汁做的，因為過濾的不好，裡頭雜質特彆多，再加上使用食鹽作為結晶核，吃起來除了甜，還有淡淡地鹹味兒。
見閻埠貴不但看，甚至伸手朝著裡麵一小塊摸去，張沈飛絲毫不緊張，好整以暇地告訴他，這糖是他專門買來探望聾老太用的。
“啊？送給聾老太的啊！！”閻埠貴將手收了回來，語氣中是滿滿地失望。
不是他要麵子不動手，隻是聾老太護食得很，要是讓她知道自個兒今兒摸了她一塊糖吃，明兒非得上門砸了他們家玻璃不可。
手雖然收回來了，但閻埠貴的眼神還一直盯著張沈飛打包的動作。
閒聊間，他告訴張沈飛昨天他也去探望聾老太了，還給帶了二兩的伊L克蜜棗。
“還記得伊拉克蜜棗不？大飛。就是之前你們家田主任，請咱們整個四合院吃的那……
現在供銷社大量供應那玩意兒，不要票，一斤隻賣三毛錢。嘿，買的人還真不少。”
他買了一斤整，二兩送給聾老太，剩下的八兩藏在了床底下，每天趁著孩子們不在家，偷偷拿出來四顆，跟自個兒老伴兒一人兩顆。
甭說，吃了這個棗，感覺整個人都有了力氣，頭暈的症狀也緩解不少。
當然，背著孩子們偷吃蜜棗的事情他是不會跟張沈飛說的。隻告訴張沈飛有時間也去買點兒蜜棗補補，省得臉色一天比一天蠟黃。
確認從張沈飛這裡沒辦法占到便宜之後，閻埠貴便對聊天沒了興致。
“那啥，大飛，大爺又餓了，我先回家躺會兒。”
“那成，您慢走。我去後院一趟。”
兩人分彆，張沈飛提著紅糖和雞蛋去了後院。
才跨進月亮門，就被張奮進給撞了個滿懷。
“你這小子！！乾嘛呢？跑的跟狼攆了似的？”張沈飛嗬斥。
“二叔對不起，二叔回見！！！”張奮進卻沒空搭理他，話沒有說完，人已經沒了蹤影。
張沈飛正納悶，就看到嫂子唐大妞拎著一把菜刀追了過來。
“謔，怎麼了這是？怎麼都使上菜刀了？”張沈飛嚇了一跳，劈手把菜刀奪過來。
他嫂子雖然彪悍，但打孩子基本還是衣架，鞋底，皮帶三件套。
今兒居然菜刀都上了，可見被張奮進氣得不輕。
唐大妞失了武器，彎腰大口喘著粗氣，緩過勁兒之後告訴張沈飛，老四這回忒不像話。
“昨兒放學他拿回來一張卷子，考了九十八分，我一看這可以啊！！專門給他做了一碗肉臊子打鹵麵，還臥了個雞蛋……”
說著，又是一陣大喘氣。
張沈飛隻是不吱聲，他們家老四什麼水平彆人不知道，他這個當二叔的還能不知道嗎？
這廝考試語文，數學，外語三門加起來九十八還差不多。
一門九十八？？不是抄的就是搗鬼！！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唐大妞說：“昨兒那混小子吃麵吃的香。結果今兒我去買菜遇到他們老師……那老師說這王八蛋考的哪有九十八？那是十八！！！”
那小子是怕挨揍，自個兒往那個1上麵添了個0！！
“大飛你說，咱們家老太太是不是說過，可以考得差，但不能騙人？？？”唐大妞氣的又盯上菜刀了。
她生了十個兒子，就張奮進一個調皮搗蛋，平時頑劣也就算了，現在連卷子都敢改，這如何能忍？？？
“老太太是說過，老四這次確實該打。”張沈飛把菜刀遞給唐大妞，“嫂子您拿好，那小子剛才奔那邊兒去了。”
說完，一指方向。唐大妞舉著菜刀就往外衝。
朝著唐大妞的背影搖了搖頭，張沈飛繼續往前走。
聾老太住在四合院後院的後罩房，跟張沈亮家是實打實的隔壁。
也許是最近來探望的人多，門半掩著。
張沈飛屈指敲了敲，聽到裡頭傳來聾老太虛弱的“進來”之後，就推門走進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沈飛總覺得聾老太的屋子透著股清冷和陰暗，沒有大哥家那種熱乎勁兒。
真要類比的話，就跟沒人住，初一十五才見一次人氣的的禪房似的。
裡頭家具不多，兩張凳子，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床之外，再無其他。聾老太家也沒有廚房，平時做飯都在屋簷下麵。
此時，
聾老太就半躺在那張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架子床上，看到張沈飛出現，掙紮了一下。
“老太太，您躺好，彆下床。我坐坐就走。”張沈飛忙道。
聾老太又躺回去：“勞駕你一個大學生還專門來看我，你奶奶如今在關外可好？”
“挺好的，那邊地大物博，地廣人稀，不愁吃的。”張沈飛回道。
“能吃飽就好，好啊……不像咱們，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聾老太抬起瘦削的臉，打量了一下張沈飛，“你們在學校吃的也不好嗎？我怎麼瞅著你也瘦了不少？”
不是說大學裡的定量沒有打七折嗎？怎麼瞅著張沈飛的臉色，跟院子裡那些工人們的差不多？
張沈飛心道連聾老太老眼昏花都看出自己瘦了，看來最近故意少吃，迎合大家還是有成效的。
心裡這麼想，嘴裡卻道大學裡的日子也不好過，糧食也是不夠吃。
“都一樣，熬吧，熬過去就完了。老太太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事情沒見過？？
“我呐，生在清光緒九年，嫁人是在十七歲……那時候辮子國已經到了末期，民不聊生的。
我男人不爭氣，被人把房子奪走了，後來沒辦法，就隻能借住在護國寺……
那時候護國寺比現在大，後麵胡同裡好幾個四合院都是他們的產業。我們就住在羅圈兒胡同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