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區彆！就像有些知識，你明白，和把它鞭辟入裡地教給學生是兩碼事，這需要廚師擁有豐富的經驗，以及對廚房全盤的掌控！前者是優秀的廚師，後者則是能夠支撐起一家頂尖酒樓的優秀主廚！”
小蔡：“哇哦！”
雖然不太聽得懂……
反正她隻需要知道枝姐超級厲害就對了！
“不過……”
老者的神情倏地複雜起來，
“依我來看，這道輞川圖小樣，應該是那位南師傅指揮廚房做出來的。”
小蔡好奇問老者怎麼知道。
老者口吻無奈：
“這些菜，全部由她親自動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小蔡恍然：
“對哦！有道理！”
老者不知道說什麼。
他的心情很複雜，複雜到無法用言語去概括。
大概就是……嫉妒吧。
想他曾經也是被人人稱頌的天才，被無數後來者追趕、崇拜、向往乃至嫉妒。
可如今跟南枝的成就比起來，他在同樣年齡得到的東西簡直是不值一提！
原來這就是普通人仰望天才的感覺嗎？
老者有些惆悵。
好像與那道輞川圖小樣跨越千年而來的愁思所擊中，與之共同沉溺……
“老爺子老爺子，又有菜上來了！”
小蔡活潑的聲音打斷了老者的愁思。
老者忽然發現，選擇坐在年輕人這桌毫無疑問是正確的。
因為這樣可以把他從暮氣沉沉的老年思維裡拽出來，感覺到年輕人的活力。
冷盤過後，上了兩道熱炒。
通常這兩道熱炒菜會選用滑炒、軟炒、乾炸、爆、燴、燒等烹飪方式。
所以，這兩道菜的其中一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油爆雙脆。
小蔡認出了在電視裡看過千百次的油爆雙脆，當場發出小小的驚呼！
“老爺子，是油爆雙脆！”
老者感覺驚奇：
“你還認得這道菜？現在很多飯店都不做了……等等，難道這又是你在直播裡看到的？”
“當然了！”
小蔡自豪地揚起下巴，說她家祝姐層層大大方方把所有烹飪過程直播出來。
老者沉吟著：
“她倒是坦蕩，有那個人的風範……”
“啊？誰？”
小蔡茫然抬頭。
老者安撫：
“沒誰，吃吧。”
小蔡老早就想動筷子了。
她使出在大學食堂練出的一手搶菜功夫，穩準狠地夾了一筷子油爆雙脆。
當然了，她沒有忘記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第一筷子給了自己的飯搭子，第二筷子才留給自己。
一老一少吃得非常開心。
小蔡是因為吃到了網上見過的美食而開心。
而老者則是因為感悟到了一些彆的東西。
這兩道熱炒都是旨在凸顯技術，味道不算重。
似乎承接了被輞川圖小樣驚豔打開的味蕾，也在為接下來的大菜作鋪墊，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
終於，第一道大菜端上來了。
一般來說，這道菜會用上名貴的食材，務必做到對賓客味蕾的震撼。
所以大家設想的，就是海參、鮑魚等之類的菜。
但南枝卻用的是魚。
不是什麼名貴罕見的品種，就是普普通通的鯉魚。
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不夠格”這類的話。
因為出現在眼前的魚，不是一般的魚——
它更像是個碩大的獅子頭！
魚肉被精湛刀工切成了絲狀，每根比筷子略細些，總共足有200多條的魚絲，被裹上麵糊，將它炸得根根分明、蓬鬆金黃，仿佛獅子栩栩如生的毛發。
魚眼睛氣勢洶洶，微微張開的魚口就像是要咆哮出聲！
“金毛獅子魚。”
服務員報出菜名，順勢將剛熬出來的糖醋汁淋上去。
刺啦一聲，熱氣蒸騰。
刺激著味蕾大開的酸甜氣息不斷在空氣裡吹散開來，鑽進每個人的鼻孔，吸引得他們唾液分泌，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但是，更誇張的一幕來了。
那原本就是豎起的魚絲獅毛，被這糖醋汁一澆，非但沒有軟趴趴地耷拉下去，倒是被刺激得更加抬高幾分！
“啊！魚活過來了！”
有人當場發出驚呼！
但是沒有人嘲笑他，因為他們心裡的震撼並不比這個人的少。
這是什麼，動畫片畫麵成真嗎？
小蔡這個動畫片十級愛好選手更是激動得快要落淚：
“竟然是真的……動畫片裡都是真的……”
老者欲言又止。
他很想解釋，這一幕是廚師算計好的，鯉魚是剛剛從鍋裡炸好端出來，油醋汁也是滾燙的，這兩者的碰撞下，讓魚肉有了瞬間的抖動，這不算什麼稀奇。
但他仔細一想，看似簡單的一手，能做到的廚師還真的不多！
因為要對魚肉和糖醋汁的火候具有精準的把控能力，才能算到它們抵達餐桌時的溫度，確保恰好激發出那個點。
就老者放眼看去時，基本每一桌的金毛獅子魚都在跟著毛發舒展，說明這不是偶然情況，而是廚師對自己能力的百分百信任！
老者忽然失去語言，心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
麻木，隻有麻木。
他拿起筷子，將魚肉送進嘴裡。
濃鬱的糖醋味和清脆的口感在口腔裡交織，一如剛才澆汁時的碰撞，溫和而不失激烈，卻給了他的舌頭和味蕾莫大的刺激。
老者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品嘗到一道菜的味道了，但是這道金毛獅子魚卻刷新了他的認知。
這讓他恍然明白——自以為這輩子已經走到山巔，其實放眼看去，一山更比一山高。
“是我不如他。”
老者心服口服。
小蔡卻不知道老者在想什麼，她的眼球簡直被這美麗的金毛獅子魚所淨化了！
為什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菜？
那紅亮油潤的糖醋汁掛在根根毛發上，讓她先聯想到染血的金獅，有種壯烈的詩意。
當然也很好吃就是了。
她一口咬下去，能夠感覺到魚絲裹著的空氣感，口感格外的脆，但是內裡魚肉的細膩鮮嫩卻是保留著，層層遞進，非常奇妙。
表麵的糖醋汁微妙地中和了油炸帶來的油膩，反而相輔相成，讓單薄的糖醋味變得豐富，簡直就是人間至味！
糟糕！忘記拍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