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序看傅雲峰經驗豐富、諄諄教誨的樣子。
他忍不住笑:
“傅叔叔有過經驗?”
“那當……咳咳!怎麼可能!”
傅雲峰及時正色,把險些說漏嘴的話塞了回去。
陸時序也不敢一直追著問。
他承諾著:
“枝枝最近在拍攝,走不開,我的事情告訴她,也隻會讓她分心。不過等拍攝結束,我會主動給她說的。”
傅雲峰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隻是轉而想起兒子,憐憫道:
“如果不能告訴芝芝,也就暫時不能告訴小朝。一開始就是他對你的事情產生了懷疑,托我來打探。所以……”
陸時序必須承受傅朝一段時間的懷疑和埋怨了。
陸時序一下子緊張起來:
“傅哥會不會告訴枝枝?”
萬一南枝也對他產生懷疑怎麼辦?
陸時序表現得比任何時刻都要慌張!
傅雲峰笑他:“現在知道事情嚴重性了?不過你放心,小朝絕對不會給他妹妹說的。”
傅雲峰了解兒子,知道他是那種知道妹妹男朋友有問題、會在背後處理乾淨、然後找個不會讓妹妹傷心的理由將渣男踢出局的性子。
所以,傅朝反而是最不可能把猜測告訴南枝的人。
他說不定還會安慰南枝、讓她不要多想呢!
……不得不說,傅雲峰真相了。
陸時序聽得有些恍神。
他與父親陸聞舟的關係很糟糕,甚至稱不上真正的父子關係。
身邊唯一的朋友唐季,對常年出軌、間接導致母親死亡的生父同樣充滿了怨恨和敵意。
這還是陸時序首次接觸到傅朝和傅雲峰這樣的父子關係。
不是利用與被利用,也不是仇恨和被仇恨。
而是了解的、信任的,也是健康的、溫暖的。
等掛了電話後,陸時序忽然覺得渾身疲憊。
陶安說,可能是腦震蕩的後遺症,讓陸時序多多休息,而他會負責繼續追查那匿名號碼的後續。
陸時序說好。
等病房變得空蕩隻有他一人時,陸時序突然瘋狂地想念南枝。
想和她呆在同一空間,感受對方的氣息、溫度。
想和她聊天、說笑,讓靈魂得以安撫。
沉甸甸的思念從四麵八方壓來,讓他像是溺水的人,難受得厲害。
為了儘快熬過,陸時序隻能采用陶安的建議——多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覺前,一直想著南枝。
等他眼睛閉上,看到的就是一個個南枝。
坐在階梯教室裡認真聽課的南枝;
在圖書館窗前、陽光落滿全身的南枝;
和同學們說說笑笑、渾身洋溢著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南枝;
推著手推車、在超市裡慢吞吞行走、問他今天想吃點什麼的南枝;
站在案板前看他處理食材、信誓旦旦說自己廚藝優秀隻是懶得展示的南枝;
還有穿著他的襯衫、與他一起躺在被窩裡、卻對他沒有任何防備的安靜睡著的南枝;
……
很多很多的南枝,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流,一點點填滿他的身體、記憶、呼吸、乃至於靈魂的每個角落。
某個瞬間,陸時序忽然明白。
原來這些碎片般的畫麵,串聯起來,就是被他丟失過的記憶。
他所看到的南枝,而是大學時期的南枝。
她更年輕、更稚嫩,也更加的無憂無慮。
偏偏他卻記不起所有的畫麵。
隻能像個小偷,從時光的縫隙裡,勉強窺見曾經的她。
偶爾,他能從鏡子的倒影裡看到同樣年輕幾歲的自己。
但他不覺得那是自己,反而瘋狂嫉妒起了對方,嫉妒對方能夠擁有和南枝獨一無二的時光。
誰讓時間的珍貴,就在於它的不可逆呢?
就在陸時序以為,這是個美夢的時候……
突然!
那些本就零星、拚湊不成完整片段的畫麵,被外來的力量猛地砸碎。
就好像他美好的記憶、對幸福的感知,也被一並砸碎了!
陸時序感到震驚!憤怒!
然而。
也是此刻。
他的視線穿從無數裂痕的縫隙,看到了一雙眼睛。
平靜、毫無波瀾,盤亙著濃鬱而恐怖的黑色。
如此陌生,如此熟悉。
……陸時序猛地驚醒!
他瞬間撐著手臂坐直,驚疑不定地環顧著周圍,才發現外麵天色已經黑了。
他竟然從下午一覺睡到晚上,渾身大汗淋漓,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
陸時序向來有潔癖,本應該立馬叫人進來換床單。
可他顧不上這些,反而急切地去回憶剛才的夢。
特彆是在夢境最後他看到的那雙眼睛!
那正是5年前遭遇那場重大車禍時,他從後座同樣的角度,看到的肇事司機的眼睛!
時隔5年,相似的車禍,相似的眼睛。
這裡麵真的沒有半點關聯嗎?
陸時序直覺告訴自己——
絕對有關係!
他也是這才想起,5年前那場導致他失去記憶的重大車禍,司機的情況和如今這場車禍很相似。
全都是查不出半點異樣,好像隻是個意外,一切都非常完美……也過於完美,完美到讓人不懷疑都不行。
陸時序沉吟片刻後,想要給陶安打電話,讓他把5年前車禍的資料重新找出來。
他剛把手機拿起來,就聽到門外走廊傳來隱約的聲音。
陸時序皺眉。
他住在陸氏私立醫院的高級病房,一層樓隻有兩間病房,分彆在走廊兩側。
按理來說,醫院的人知道他喜歡安靜,不應該在外麵隨便說話的。
是出了什麼意外?
很快答案揭曉。
嘩啦。
病房門被人拉開。
一個令陸時序完全想不到的人影走進來。
“哦?小陸醒了?”
竟然是傅雲峰!
陸時序迅速坐直,又因為這一身狼藉而略顯窘迫。
傅雲峰以前跟陸時序打交道,看他總是無悲無喜、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現在倒是越來越多看到他屬於“平常人”的一麵。
傅雲峰當場哈哈大笑:
“好了,我就是替芝芝來看看你,確定你沒事就好。”
傅雲峰當然不在深市,之前的話隻是個由頭。
他本來在燕京,隻是掛完電話後,就買了最近的航班飛過來。
陸時序有很多問題。
最後也不過化為一句低低的: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