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理的心思在答應和不答應之間反複橫跳之際，清潔阿姨們來了。
她們果然如徐理說的，踏實肯乾話不多。
徐理說先把臥室收拾出來，她們二話不說進了南枝的主臥——
擦拭、拖地、更換床單……連衛生間的浴缸裡外都刷洗得乾乾淨淨。
徐理：“你不是最喜歡泡澡嗎？正好昨天太累，泡一泡解解乏，最好再睡一覺。有什麼事我們待會兒再聊。”
她需要思考時間。
正好有外人在，談這件事不方便。
南枝：徐理怎麼知道她喜歡……
噢，原來是攻略者也喜歡泡澡啊。
她嘖了聲，有點莫名不爽。
壓下情緒，南枝問一直安安靜靜端坐、不打擾大人們的南意：
“一一呢？要洗澡嗎？”
棚戶區那房子，彆的都還好，就是沒有獨立衛生間，洗澡很不方便。
得虧是初春，溫度不高。
換作夏天，任是南枝吃過多少苦頭，都難以堅持下去。
所以這會兒徐理一提議，南枝便有些迫不及待。
南意果然也是她的崽。
看著略顯矜持冷淡，但眼裡的亮光半點不減：
“要！”
連語調都比平時高出三分！
南枝覺得有趣，便故意問他：
“要媽媽幫忙嗎？”
南意的語調掉了下去：
“不、不要。”
小臉兒飛上兩團紅雲。
南枝沒忍住，伸出手指捏了捏：
“小家夥還害羞呢。”
南枝：“哼。”
扭頭跑走了。
一旁的徐理看了很久：
“你和一一的關係真是變好了很多很多。”
南枝回答的語氣隨意又輕鬆：
“嗯，你就當過去4年的‘我’是腦子有病，或者精神分裂吧。”
徐理目瞪口呆。
哪有人這麼罵自己的？
而且，為什麼時間會精準到4年？
南枝走進打掃得明亮乾淨的主臥衛生間，按記憶打開一個抽屜，裡麵滿滿都是泡澡用的精油、浴鹽球、花瓣……
很好，銀行卡餘額666，單價幾百塊的精油浴球一大堆。
果真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會珍惜。
所幸南枝早已經接受現實。
買都買了，她本人不享受怎麼行？
於是點上香薰蠟燭，放滿熱水，選了顆星空浴鹽球丟進去，又加入玫瑰精油，撒上花瓣，可謂儀式感滿滿。
其實南枝從不是會委屈自己的性格——
需要她吃苦耐勞，她絕不會躲，咬碎牙混著血沫吞下去，都會死死堅持！
但該她享受，她也不會推拒。
舒舒服服地泡了半小時，南枝吹乾頭發，換上柔軟舒適的睡裙。
走出衛生間時，隻覺得神清氣爽。
南枝用手指漫不經心地梳著頭發，腳步忽的一頓：
“嗯？一一？”
南意像是一隻等待主人的小狗狗，悄無聲息蹲在床腳，縮成一團。
直到南枝出來，他才跳起來，眼裡有喜悅，更多的還是委屈：
“媽媽，你怎麼洗了這麼久？”
南枝心虛地摸了摸脖子：
“唔……你怎麼蹲在床腳，不去床上？”
反向提問果然是最好的轉移注意力大法。
南意眼睛刷地一亮：
“我可以嗎？”
南枝失笑：
“有什麼不可以的。”
南意靈活得像隻小猴兒，一骨碌爬上床，開心地翻了個跟頭。
南枝也走過去，掀開被子坐進來：
“過來。”
南意乖乖伸手，任由南枝把他塞進被窩，就躺在她旁邊。
“要睡嗎？”南枝問他。
南意卻搖頭，隻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她。
南枝：“我待會兒再睡。”
說著，她沒有避開南意，拿出手機，翻到了一張簡曆。
這是徐理的電子版簡曆，最早合作時徐理順手發來，以表誠意。
但攻略者看都沒看，隨便丟在手機裡，直到被南枝翻出來。
簡曆除了徐理的基本信息，比如她畢業於全球10的常春藤名校，拿的ba碩士學位以外……
還有一點，就是徐理的從業經曆。
徐理不是畢業後進娛樂圈當經紀人，而是先進了一家名叫知味記的餐飲集團。
在她離職前，已經在知味記裡做到了管理高層。
偏偏她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還跳槽到娛樂圈，從一名小經紀人開始重新奮鬥。
南枝查過，這家知味記是國內十強餐飲集團，旗下最有名的就是燕京老牌頂級大酒樓知味記，從清代傳承至今已有百年，珍饈錄三星，上月排名21。
所謂西方米其林，東方珍饈錄，作為中餐體係內最權威的評價榜單，知味記能夠在全球所有中餐館裡位列21名，地位可見一斑。
最巧的是，這家知味記的董事長姓徐。
……那麼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徐理應該是知味記徐家的人。
甚至極大可能就是知味記董事長的女兒。
所以她讀的ba，畢業後就進自家公司工作。
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和家裡人鬨翻，進了原本行業半點不沾邊的娛樂圈。
南枝若有所思，指節輕輕敲著手機屏幕。
南意好奇睜大眼睛：
“媽媽，怎麼了？”
“在思考要怎麼把一條大魚拉到我的網裡。”
南意咽了咽口水：
“好、好吃嗎？”
南枝噗哈哈笑得不行。
這讓南意害羞地把半張小臉藏進枕頭裡。
南枝慢騰騰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想吃魚嗎？那明天我們買魚來吃好不好？”
“嗯。”
“那一一還有彆的想吃的嗎？”
“我想吃那天的糖蘋果。”
“拔絲蘋果嗎？”
南意點點頭。
又默默在內心念了幾遍菜名。
南枝：“那明天就做拔絲蘋果！”
說著，繼續用手撫著南意的發絲。
南意沒說話，但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已經愜意眯起，喉嚨發出貓咪一樣呼嚕嚕的聲音。
安靜了一會兒。
隨後，南意開了口，嗓音稚嫩、帶點軟乎乎的奶氣，再不是以前強裝成熟冷硬的大孩子模樣：
“我本來更喜歡之前的家。”
南枝一愣：原來南意覺得棚戶區的破舊小屋也是他們的家？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這個房子也很好，有一點點家的感覺。”
他的眼皮越發變得沉重，聲音越發模糊。
很快他就睡著了。
——不管平時表現得多麼厲害能乾，說到底，南意不過4歲半。
南枝卻是徹底沒了困意。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南意的頭發，垂眸不知道沉思多久。
注：珍饈錄為虛構，理解為中餐版米其林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