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並不知道孫緲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他隻知道如果孫緲說的沒錯,那一切似乎都對上了。
小七很有可能就是抓走謝陽的那位馴獸師!
他的手上染了傳火者的血。
想及此,程實默默記下,並無特殊反應。
見孫緲還在對著自己打量,他輕笑一聲,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試煉,開始好奇如果孫緲真的脫身去找了小七的麻煩,那讓對方看住的克因勞爾又如何了?
他還指望著從克因勞爾的嘴裡掏出點什麼東西來呢。
於是在趕回博羅高地的路上,程實問出了這個問題,孫緲遙望了一眼高地上的大營,臉色略有些僵硬的敲字道:
“相比於你的那位馴獸師老朋友,經營大審判庭已久的克因勞無疑更難對付。
你也知道在左翼大營的這位最高審判官不過是他的切片,既然是切片,那就失去了控製他的意義,因為另一個克因勞爾會隨時出現在任何需要他出現的地方,完成他想推動的一切。
而在我看來,想要在這場戰役中洞見過去的真實,與其與一位經驗老到的審判官交鋒,倒不如仔細觀察他做了什麼。
謊言或許可以騙人,但一個人的實際行動絕不會騙人。
他想完成共律派的百年願景,就一定會在這場戰役中有所行動,我們要做的不過是時刻關注他,找到大審判庭失敗以及【秩序】沒落的原因,而在這最真實的過去中,你當然也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儘管孫緲說的很在理,但程實聽了麵色還是變得很古怪,他瞥了一眼對方而後略帶揶揄的點了一句道:
“孫副會長,該不會是你想跟他做情報交換被拒了吧?”
“”
見孫緲默默收起了電子嗶嗶器,程實更樂了:“他自殺了?不然以你的手段,強行逼供也該有結果了不是嗎?”
“”
“嘖,有點意思,”程實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中軍大營的方向,“不過問題不大,既然這裡的切片死了,那就等下一個他出現的消息好了。
不過孫副會長,我把你當盟友,你可彆跟我玩什麼小心眼啊,我知道你們曆史學派最擅長在死人身上收集曆史,所以死去的克因勞爾告訴了你什麼?”
“”
不錯,孫緲之所以說這麼多分析就是為了轉移程實的注意力,讓他以為自己隻是放棄了對克因勞爾的控製而不是逼死了對方。
在程實跟椿著手去對付林稀的時候,克因勞爾就果斷的死在了孫緲的麵前,他不想與一個外人交換什麼情報,但這位最高審判官卻不知道自己的死反而是一種交換,單方麵的交換。
於是孫緲利用曆史學派的手段侵入了屍體的記憶,並在對方碎片的記憶中找到了一段許久之前克因勞爾和利德婭菈的對談。
那時最高審判官洛亞特剛剛死去不久,拉奎斯也被關入嚎哭鐵獄才沒幾天,為了調查這一切的利德婭菈找上了難得回到卡特歐庭的克因勞爾,於是便發生了接下來孫緲見證的一幕:
隻見兩人坐在最高審判庭的茶歇小室中,彼此對視卻不說話。
許久後,利德婭菈打破了沉寂,試探的問道:“你最近似乎很忙,邊境的戰事還好嗎?”
克因勞爾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但卻也直接沒有回應大審判庭邊境的戰火,而是提起了理質之塔。
“【真理】的信徒們似乎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並且都堅定的認為他們所選擇的道路才通向真正的【真理】,我發現這一點很有趣,至少在這裡,在大審判庭,我們並未產生過這樣的分歧。”
利德婭菈皺了皺眉:“不同的律派共治難道不是我們處理分歧的方式嗎?”
“不,不一樣,我們崇尚的永遠是同一個【秩序】,而他們,每個大學者都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不同的【真理】。”
利德婭菈沉思了片刻,飲儘了一杯茶。
“你似乎很了解【真理】?”
克因勞爾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對方,“事無不可對人言,我知道你在調查祂的信徒,也知道你曾關心過伽琉莎,但我對祂的了解並非來自於身邊的人,而是來自於理質之塔的戰火。
我對【真理】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如果不同的信徒向不同的【真理】祈禱,那這些【真理】都算是【真理】嗎?”
這是一個很嚇人的問題,甚至在那個時期足以稱得上是瀆神之舉,不過有【秩序】庇佑的最高掌權者似乎並不避諱談論自己的鄰居,於是利德婭菈敲打著桌麵疑惑道:
“你想表達什麼?”
克因勞爾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什麼,一時好奇罷了。”
“過段時間又到了對祂的覲見彙報的日子,你是不是又要遠行了?”
利德婭菈的這句話幾乎將試探擺在了台麵上,可克因勞爾並未否認,他隻是摸著自己花白的頭發遙望遠方,語氣唏噓道:
“是啊,邊境並不太平,戰火仍在加劇,時間不多了。”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屍體的記憶因人而異或完整或破碎,但克因勞爾的記憶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切片的影響尤其破碎。
孫緲隻擷取到了這麼一點記憶,此時見程實看穿了自己的掩飾,為了留住這位最大的“客戶”,她不得不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儘數說出,而後又補充道:
“克因勞爾早就有了異心,他不是對【真理】感興趣,而是對【真理】的信徒們各自信仰‘不同【真理】’這件事感興趣。
這才是他準備推翻舊【秩序】的邏輯基點,也是他自承對【秩序】信仰虔誠的底氣,他確實在創造新的【秩序】,並企圖使用信仰轉移的方法親自打造一位新的‘秩序’。
可惜的是,共律派的百年謀劃失敗了,反倒成全了德爾沃。”
“德爾沃?”程實疑惑的眨眨眼,並未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到這個名字。
“嗯,你或許不知道他的真名,但他的另一個名字你一定知道:
戰爭君王。
他是第一任戰爭君王,就是那個帶領著殘破的戰爭軍團衝破一切封阻,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毀了大審判庭和理質之塔兩國戰爭決心,並建立【戰爭】之國,將戰爭的血杏植於沃爾貝利皇庭中的那個男人!
此時的他就在我們的對麵,就在博羅高地之下的另一側。”
孫緲遙指遠方,神色莫名,一手敲字道:
“或許從此刻起,這個時代將不再獨屬於【秩序】和【真理】,更屬於‘何以求存,唯血與火’的【戰爭】!”
這本是一句感慨,可命運也不知怎地竟真的跟這兩位玩家開了個玩笑,在孫緲話音剛落的那一刻,迎著夕陽漸沒的餘暉,博羅高地上整條大審判庭戰線陸續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角聲震天,旌旗蔽日,一場曠世戰役就此打響,而大審判庭的命運也如當下的黃昏一般,開始西沉沒落,逐漸走入不可逆轉的衰頹。
程實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位【沉默】信徒手裡的道具,心道:
你這電子嗶嗶器怕不是開了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