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剛才的克因勞爾的確是程實。
他和孫緲就是通過走虛空提前一步來到了左翼軍營,當然,破開虛空的不是程實也不是孫緲,而是椿。
在得知了克因勞爾的位置後,程實覺得做局的機會到了,於是第一時間聯係了椿。
雖然他並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椿的方法,但他並不擔心與其失聯,因為他知道隻要孫緲依然對那個“解構詛咒”好奇,就不會讓一個待觀察的目標離開自己的視線。
果不其然,在聽到程實的要求後,她第一時間就把椿喊了回來。
這位曾經的【繁榮】神選此時此刻對程實幾乎有求必應,而當知道做局是針對林稀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帶著兩人直接破開虛空來到了左翼,將原本需要一夜的趕路時間縮短成了幾個小時。
在到達之後,程實一行很快就找到了克因勞爾,他選擇的時機跟杜期瑜很像,都是在指揮間隙擄走了真身,隻不過程實的方案更激進,他直接切回【欺詐】把自己變成了克因勞爾,準備以身入局去看看那兩位一整天都沒見到的隊友到底在謀劃些什麼。
不過以身入局不等於以身犯險,在偽裝之前程實其實早已算到了所有的結局。
椿就在軍營附近貓著,如果靠近的是林稀,那不用任何人預警,她第一時間就能嗅到林稀身上的老鼠臭味然後跟他打成一團。
可如果靠近的是小七,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因為就算小七先到,來的也一定不會是他的本體,這不是高估小七的謹慎,而是能用馴獸完成的任務,沒有哪個馴獸師會暴露自己。
所以想來想去這場偽裝中最壞的狀況就是碰到小七的馴獸,既如此,那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如果現在某人連馴獸師的馴獸都處理不了,彆說被樂子神嘲諷,程實自己都能找塊豆腐撞死去。
於是就這樣,程實果斷替換了克因勞爾的位置,成為了大審判庭左翼的指揮官。
不過他的那些操作可都不是自己做出來的,對於一個連希望之洲曆史都在惡補的混子來說,讓他指揮從未經曆的大軍團作戰還是有些太過苛求了。
他之前在營地中的種種表現,其實都是克因勞爾的原話。
不錯,克因勞爾確實是位優秀的作戰指揮,在這一點上程實與小七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因為正是他“勸說”克因勞爾幫助自己完成這偽裝以便外人不再過多打擾大審判庭的各種布置,而克因勞爾在還未聽到看到接下來的戰局發展時,就根據自己的判斷寫下了這樣那樣的軍令,讓程實照念即可。
一個人對於局部戰爭能有這種洞察力和掌控力實在是有些過於匪夷所思了,以至於程實在拿到這些軍令調動的時候還質疑過對方是不是姓趙。
可見多識廣的曆史學派孫副會長在瞄了一眼這些操作後,對程實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雖對軍事戰略行動並不在行,但我看得出來,這些防禦策略倘若順利推行到前線,不說能擊退來敵,至少守住戰線不崩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克因勞爾大人,我很好奇,您如此優秀的軍事洞察力和作戰指揮力是如何讓大審判庭就此走向衰頹的?”
被“請坐”在椅子上的克因勞爾並未回應,隻是在蹙眉沉思片刻後突然開口道:
“我更好奇,你們這些陌生人似乎總能看清未來。
我不知這是何種能力也不知是哪位邪神的賜予,但我想問問看,你們能夠看到大審判庭的未來嗎?”
程實正準備走出大帳扮演克因勞爾,聽了這話,他回頭笑道:“你是想問大審判庭的未來,還是【秩序】的未來?”
克因勞爾一愣,那犀利的眸子精光一閃,沉聲道:“都有。”
程實輕笑一聲,變成克因勞爾的模樣掀開簾子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
“大審判庭沒有未來,至於【秩序】的未來大概在我身上。”
話音落下,身影消失。
克因勞爾目光灼灼的看著程實消失的方向,仔細思考著他說的話。
【秩序】的未來在他的身上?
可他分明扮成了自己的樣子,那是否說明,【秩序】的未來就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那這條路似乎並未走錯!
克因勞爾的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了。
注意到這個變化的孫緲搖了搖頭,拿起自己的電子嗶嗶器敲字道:
“不要被他蠱惑了,這個人所說的話總有一種讓人相信的魔力,可如果你真信了,你就輸了,克因勞爾大人。
到時候你就會跟我一樣,變成一個無時無刻不想讓他從嘴裡漏出些許秘聞的‘乞食者’。”
克因勞爾微微抬頭,看向這位手裡拿著奇怪裝置的女士。
“那你又可以給我什麼啟發呢,女士?”
孫緲頓了頓,快速敲字道:“我知道的事情就太多了,如果你想要購買情報,請先展示你的價碼,無論高低,隻要合適,我都可以與你交易。”
另一邊。
在嚇走了小七之後,程實脫離軍營,站在高地邊緣無人的角落,在月色下眺望著遠處發呆。
他確實扣下了小七的一具馴獸,用的是謝陽送他的熔火之棺。
當然,塞進熔火之棺的馴獸肯定已經死了,能不能憑此找到小七本體的線索也尚未可知,不過此時程實想的並不是這些,他在思考自己與小七的關係。
誠然,小七用一場謊言欺騙了自己,偷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命運”。
可是
說實話,當前程實所經曆的一切以及他記憶中那放不下的美好,大概才算是他真正願意擁有的命運。
如果能夠再來一次,他一定心甘情願地被小七騙,因為他隻想等到那個裝作局促的老頭兒再來領養自己。
可人生永遠沒有下一次了。
所以,程實對小七並非是徹骨的恨意,甚至都不知道談不談得上恨。
幼時的他被落在孤兒院眼睜睜地見到那個杜總領走了小七時,程實心裡也談不上有多恨,那時的他還沉浸在“該如何使用謊言”的頓悟中,並沒有什麼其他感覺。
或許是後來生活中老師們的陰陽怪氣和小夥伴們的打抱不平讓程實心裡多少有了一些遺憾,但最多最多,那隻能算是失去了一個好玩伴的失落,是對小七背叛友誼的不忿,至於剩下的,還是那句話,這孩子從小就不是個糾結的人。
就算這些模糊的抵觸情感都算作恨,那這恨在老甲搬回那箱可樂之後,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所以到了現在,到了這個連神明都變成現實的當下,程實早就放下了這所謂的友誼,放下了這段無謂的感情。
友誼從來不是單方麵的,如果有一方產生了背叛,那其實並不是背叛,而是友誼從未建立。
正是出於這種想法,程實看小七其實更像是看一位曾經與自己偶然同行了一段時間的路人,並且這個路人還騙過自己一次,算是“占了上風”,不過以他在這場試煉中對小七的觀察來看,對方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他的執念很重啊。
那有意思的就來了,如果小七真的過的是一個如他自己所說“衣食不缺、海外留學、名校畢業、繼承家產”這般優渥的生活,那對方又為何會對自己這個兒時曾被他戲弄過“打敗”過,甚至於被一個拾荒老頭“撿走”的“下等人”玩伴如此不待見呢?
自由、金錢和時間難道抹不平這世界上的傷疤嗎,更何況他們兩人之間就算有傷疤,也應該在自己身上才對
所以,這個用謊言騙過自己的老朋友大概是又說了什麼謊吧。
嘖,他在【欺詐】的路上倒是走的虔誠。
隻是不知道如此虔誠的他,走的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