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詩晴記起了一切。
她記起了那張假麵召喚來的小醜,記起了小醜在戰場上引發的混亂,記起了虛空之下的【嬉笑嗤嘲】,也記起了那共軛輕語樹上倒爬而下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她記起了這位小醜的名字。
程實!
這位往昔拒絕了自己邀請的“朋友”,以這樣一種陌生的形式,重新走入了自己的記憶當中。
方詩晴心中五味雜陳,有感動,有欣賞,有敬佩,有讚揚。
但這些複雜的表情統統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在那張原先寫滿恐懼和驚慌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
這笑容好似一輪於山頂初升的紅日,將整個傳火之路都照亮了。
美的不可方物。
連【希望之火】都看呆了。
“你......”
“我怎麼,還有事嗎?沒事的話等我回來再聊,我真的要去找他了。”
“......難道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拔......”
“不準說臟話!”
“......”【希望之火】身上的燭火一滯,蔫蔫的移開了位置,“我受傷了,需要晴晴哄哄才能好。”
“回來再哄,再見啦!”
方詩晴笑著走開了,【希望之火】注視著她的背影,火苗左搖右擺,不知在想些什麼。
傳火之路很長,她沒走多久就碰到了慌張跑進來的百靈。
可奇怪的是,當百靈看到方詩晴的那一瞬間,她卻突然恢複了鎮定。
方詩晴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笑著問道:
“乾嘛這麼慌慌張張的?”
百靈蹦蹦跳跳過來挽住了她的手,笑嘻嘻道:
“做了個噩夢,本來好害怕,結果看到晴姐的一瞬間突然就不怕了。
晴姐,我感覺你的身上在散發光芒誒,太亮眼了。”
“臭貧!沒空搭理你,我有事要跟他說,有什麼事情一會兒再聊。”
方詩晴拍了拍百靈的手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兩步便停下身子轉過頭來,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誒,我突然想起,我們在剛剛的試煉裡碰到的那個騎士隊牧師叫什麼來著?
我複盤了整場試練,就是沒想起他的名字......”
百靈聽了這話,表麵微皺眉頭似在思索,可背在身後的手卻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腰。
她的後背全是汗水。
“好像是叫......萊耶爾?”
方詩晴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萊耶爾,嗯,想起來了,我先走了,一會兒再聊。”
說著方詩晴回身便走,她的步速越來越快,身上散發出來的陽光氣息也越來越濃。
她聽的出來百靈的心弦亂了,而這也就意味著百靈大概也記起了上場試煉中的一切。
但她並不想追究,也不想過多的說些什麼,她隻需要知道百靈剛剛騙了自己,這就夠了。
戍城者,是學會要守護心中的美好。
而這位小小的鳥兒,學的很快。
百靈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死死的抿住了嘴唇。
她的腦中想著一個人,但這個人卻不是離開的方詩晴。
她的心裡回響著一句話,這句話是:
我不能說!
不一會兒後,虛空,傳火大廳。
方詩晴又見到了那個偉岸的身影,那個傳火者的創立者,那個傳火者的定海神針。
他正在伏案塗寫,方詩晴快步走到岸邊,將手中的共軛輕語花瓣拍在了桌上。
“咚。”
男人抬起頭,瞥了一眼花瓣,笑了。
“怎麼,拿到了?”
“你似乎並不意外?”方詩晴沒好氣道。
“尋薪人心心念念的東西如果拿不回來,傳火者也不配有底氣去談什麼守護美好了。”
“......”方詩晴氣急而笑,“不要說的那麼輕鬆,也不要把我說的那麼偉大,這不是我的功勞,這是......”
男人停下手裡的筆,站直身子看向他,笑道:“是什麼?”
方詩晴眼中一暗,又瞬間變得明亮。
“是所有傳火者的功勞!”
“啪啪啪!說得好。”
男人哈哈大笑:“我覺得我們需要設立一個激勵官的職位,而你,就很合適。”
“......”
方詩晴盯著麵前的男人看了半天,突然問了一句:
“你心情不錯,有好消息?”
“這麼明顯?不算是好消息,但起碼不是壞消息。
對我們這些走鋼絲的人來說,隻要不是壞消息,就算是好消息吧。”
“什麼好消息?”
“他們被耍了,剛剛有人告訴我,那些自以為是的【神選】們,被耍了。”
方詩晴一愣,詫異道:“誰?【祂們】?”
“不不不,我不知道是誰,但他,很有趣......
你無需知道的太過詳細,因為這裡麵還牽扯到一位......算了,晦氣,不提她。
在沒遇到她之前,你無需知道她是誰,否則平白惹來她的興趣隻會徒增晦氣。
行了,說你的事,你似乎不隻為了這片花瓣而來。”
確實,本來方詩晴一心一意的想要將這片正在消散力量的花瓣送過來,好讓麵前這位定海神針將其變成影誓藥劑。
可現在,她不急了。
這轉變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她的記憶中突然多出了一些精彩的故事,而這些故事儘管時長很短,卻仍給了她很大的啟發。
不,應該說給了她巨大的超乎想象的啟發。
方詩晴瞥了一眼桌上的花瓣,欲言又止。
她三番四次想要張口,可不知道該怎麼將程實在虛空中那番激動人心的言論複述出來。
因為她知道麵前這個男人異常敏銳,隻要她開口,他一定能猜到是有人向她灌注了這種想法,從而去追問那個人是誰。
而方詩晴,並不想說出程實的名字。
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是被灌注的那方,而是主動去接受的那個。
所以她猶豫了,她糾結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男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又笑了笑。
他遠比方詩晴想象的更加敏銳。
“看來我們的尋薪人有了自己的秘密。
無妨,既然你覺得這個秘密不應該告訴我,那麼......”
男人退後一步,從辦公桌下掏出了一根針管,放在了桌麵上。
“這是......”方詩晴微微一愣,疑惑問道。
“【記憶】的造物,SS級道具,追憶悼念。
隻要用它輕輕的碰一下自己,再去想自己想要抹去的回憶,它便會幫你掩蓋這一切。
彆小瞧它隻是個SS級道具,它的效果是從神遺器級彆的,但是......”
方詩晴瞪大了眼,喃喃自語的猜測道:
“消耗品?”
“Bingo,它是一個消耗品。”
“可這是你......”
“這是傳火者的。”男人打斷了她的話,笑的更燦爛了,他十分認真的說道,“我們永遠相信同伴,如果你沒有準備好告訴我這個秘密,那隻能說明,我不應該知道這個秘密。
而這,也是你,方詩晴女士,也是你這位傳火者所要守護的美好之一。
作為傳火者的發起人,對此我隻會開心。
你該用它,也需要用它。”
方詩晴從不否認,她之所以會加入傳火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麵前這個男人的人格魅力。
她始終覺得有這麼一個人帶領,傳火者一定能走出那條傳火的道路。
於是她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仔仔細細的整理了自己的語言邏輯,醞釀了自己的措辭,反複深呼吸幾次後終於將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我覺得......
築城者們的意誌,太過保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