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尹奧勒姆,我很高興能夠見到你,雖然我想這應該用不了幾年,但能夠提前看到你親自來到這裡,我還是感覺很欣慰。”
有一種錯覺,讓布來恩感覺這位號稱‘耐色之父’的大奧術師並不是在跟自己說客套話。
於是,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平視著尹奧勒姆的雙眼,“尹奧勒姆閣下,相較於奪心魔的文明,我對於耐色瑞爾的文明更感興趣。”
“是嗎?那你可真是找對人了。”
尹奧勒姆微笑著說,布來恩覺得這位老者的笑容中有一絲悲傷,他的笑容讓他朦朧發光的麵孔上,出現了細小的皺紋,在那光滑蒼白的半透明皮膚上,仿佛細微的蛛網。
“那您能否跟我講一講關於古代耐色瑞爾的曆史。”他神色謙和地請教道:“作為帝國的後裔,我很遺憾對其知之甚少,來到這裡的幾個小時,已經讓我覺得自己所了解到的,比我們存留至今的族人在過去百年裡了解到的都多。”
尹奧勒姆將他明亮的深紫色眼睛轉向布來恩,那目光令布來恩想要退縮,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從未有過這樣被徹底看透的感覺。
“耐色瑞爾人從來不會吝於分享知識,年輕的布來恩,但是……我想你可能是這數千年來,我所見到的人中,第一個主動找我的人。你想知道什麼呢?”
“一切。”布來恩說。
尹奧勒姆微微輕歎,布來恩感受不到他的這聲歎息中,到底蘊含的什麼意思,他神色平靜地說:
“來自那個時代的教訓是苦澀的,伴隨著鮮血、死亡與毀滅。但諷刺的是,那幾乎摧毀我們的元凶,後來卻也給我們帶來了救贖:歸屬感。每座浮空城的主人都隻忠於自己,從不理會其他浮空城的安危。那最初將我們統一起來,後來也讓我們團結一致反抗的,是一個可怕的錯誤,我們至今還在為那個錯誤贖罪。未來的數代耐色瑞爾人仍將為這些錯誤付出代價,但這種團結本身是偉大的。這也是我試圖從毀滅的灰儘中總結的教訓。團結、和諧。這是來自過去的寶貴經驗,我對此已深有體會。”
“跟我來,我帶你去曆史的長廊走一走。”尹奧勒姆深紫色的目光微微閃爍,露出令人舒心的溫和微笑。
“年輕的布來恩,你將有機會目睹耐色瑞爾的曆史,不要否認,你對這段曆史很熟悉,我毫不懷疑,但如今,你將有機會接觸到栩栩如生的視覺曆史。如果你是幻術學派方麵的專家,也請勿震驚,這些都是我曾經滿懷熱情的學生們留下的傑作。”
他右手輕緩地劃過空氣,房間開始閃爍,像是突然有人朝湖麵平靜的倒影裡拋了一塊石頭。
…
布來恩看到自己眼前的景象閃爍得越來越厲害,突然之間,房間和泛著澹紅色光澤的主腦消失,出現在一條明亮的魔法長廊。
長廊的兩側鑲滿了一塊塊深藍色的水晶,就像廣場上的顯示屏一樣,隨著尹奧勒姆的簡單指令,全部播放出清晰的畫麵。
第一幅影像裡播放的是狹海漁村芬威克、吉斯、吉蘭、古斯塔夫、莫蘭,諾塞夫和賈尼克的居民為了互相保護而聯合起來,組建了七鎮聯盟。
為了慶祝這次聯盟,耐色曆法開始投入使用。
“黎明時代的開端。”布來恩說。
“沒錯。”尹奧勒姆說,“狹海的七個小漁村在長者耐色的領導下,聯合在一起並命名為:塞汶頓。死神耶格的薩滿們憑著掌握著生命和死亡的力量,以及對死靈法術的精通,在每個漁村都位於權力上層。隨著力量的增長,耐色將塞汶頓更名為:耐色瑞爾,意為‘耐色的領地’,他手下的薩滿們開始傳授那些有天賦的耐色瑞爾人死靈法術。”
“這一幅呢?是什麼事件?”布來恩望向第二幅。
“精靈魔法的啟蒙。”尹奧勒姆說,“耐色人開始研習魔法並專注於死靈法術,引起了鄰居精靈王國葉爾蘭高層的擔憂。葉爾蘭派出人手開始耐色瑞爾,經過廣泛商議之後,葉爾蘭高層認為遏製耶格教會發展勢頭的最好方法,就是給耐色瑞爾提供另外一條學習魔法的道路。
為了阻止耐色人濫用死靈魔法,崇拜死神,葉爾蘭的精靈與我們開始了最初的對話,並開始教導有前途的學生學習奧藝。他們會帶獲選的孩子離開父母,前往葉爾蘭精靈王國,也就是現在的至高森林。你看到的就是那曆史性的一刻。
如你所見,所有孩子都嚇壞了,隻有那個堅定的棕發動向精靈伸出手,進行魔法測試,他的臉上帶著徹底信任的微笑。他就是耐色瑞爾的第一位大奧術師賽利恩。葉爾蘭的策略非常有效,耶格教會的影響力開始減小,死靈係也淪落為八大學派之中的一個學派。”
“這個擠滿人的場景是什麼?”
“曆史的轉折。”尹奧勒姆耐心地講解,“老耐色被暗殺,小耐色獲得統治權,耐色瑞爾人選擇了一種基於寬鬆的民主政治的統治形式,這種寬鬆的統治一直延續至今,形成了一個名為帝國,實則不過是個鬆散而不團結的城市聯邦,為以後的毀滅埋下了伏筆,真是庸俗的可怕啊。”
他自嘲的笑了笑,“繼續,這幅是獸人大軍從世界之脊蜂擁而出,但是尹爾法蘭和葉爾蘭的精靈在羽翼初豐的耐色瑞爾和蘭加斯野蠻人的幫助下,擊退了他們。蘭加斯部落被吸收進耐色瑞爾,不過這些野蠻人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保留著自治權,追尋曆史的源泉,貝戴蠻人就是蘭加斯部落的分支。”
…
“這一幕。”布來恩看著大奧術師說,“卻是另一場大戰的導火索。最終,在遠征獸人成功的數年之後,一位叫埃斯特的法師領主血洗立石平原的岩侏儒領地,殺死和俘虜了那裡所有的侏儒,無論男女老幼。戰爭隨之開始,最後以侏儒的慘劇告終。”
“你對曆史的了解令人印象深刻。”尹奧勒姆再次露出微笑,“但你應該也記得,這些戰爭沒有任何知名奧術師參與。正因如此,沒有哪個學生願意繪製相關主題的影像。但剛好我這裡保存了一段關於岩侏儒兒童的日記。”
布來恩循著目光望去,看到一座陰冷潮濕的岩洞裡,一名人類嬰兒大小的侏儒,卷縮在角落裡,渾身發抖的寫著日記:
風暴之月(四月)1日:我討厭活得像一隻藏在發黴洞穴裡的鼴鼠。
可是沒辦法——我們的地底守衛已經死了,我們沒有地方可去。
耐色瑞爾人又來了。
他們用劈啪作響的閃電殺死了掘洞者格瑞陶姆,因為她試圖用自己的鎬頭保護我們。
他們隻是揮了揮手就把叔叔和阿姨抓走了。
爸爸說我們必須努力向加爾祈禱,我照做了,但是沒有用。
耐色瑞爾人們不斷回來把我們的族人抓走。
我想加爾一定對我很生氣,但是爸爸安慰我說不會的。
哦,混蛋加爾!
風暴之月18日:我們已經在地底隧道中跑了好幾天了。
真抱歉,我詛咒了加爾,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明年我就要成年了,但也許那一天永遠不會來了。
風暴之月1日:今天,我看到了叔叔阿姨和其他一些被抓走的人,但是他們看上去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他們的皮膚上長滿了瘤子而且變成了黃灰色,他們的頭發變成了紅色,他們的手臂變得又長又瘦。
當阿姨看到我的時候,她大聲的咯咯笑著,開始越變越大——甚至比那些耐色瑞爾人還要大,而叔叔憑空就變出了火焰。
他們開始抓我們!
他說地底爬行者已經讓耐色瑞爾人們賜予了他新生。
爸爸和我拚命逃跑,但是我想我們是唯一逃掉的族人了。
爸爸受傷了,我變成了一個人。
加爾,求您幫幫我們。
…………
“我這一輩人大多希望這段曆史能被永遠遺忘,個中緣由很好理解。讓這段曆史悄悄沉入遺忘的深淵中,讓它滑入時間的水底,直到湖麵再次恢複平靜,沒人會記得埋藏在深處的回憶。”尹奧勒姆蒼老的麵容皺得更深了,他不由感慨道:
“我也為這段曆史感到恥辱,雖然這一切發生時我還沒有出生,但假裝這段曆史並不存在,就代表著忘記它帶給我們的後果。我們最終也會將自己變成受害者,而不是承認我們親自參與了自身的毀滅。是我們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我們選擇走上這條道路,直到一切都太遲了,再也無法回頭。但也正是因為我們曾做出過這樣的選擇,我們才得以了解那條黑暗而恥辱的道路儘頭是什麼。
…
所以,我希望傾聽那些一步步走上這條幾乎導致我們整個種族毀滅道路的人的經曆。我希望了解他們邁出每一步的緣由,是什麼使這些決定在當時看來如此合理、恰當而正確。
我希望了解這些,以使類似的跡象再次顯現時,我能夠覺察。
有兩句俗語,其中所蘊含的智慧超乎想象。
第一句是:不會從曆史中吸取教訓的人,注定會重蹈曆史覆轍。
第二句則是……了解你的敵人!”
“曆史的長廊……”布來恩回味著大奧術師的話語,低聲說著,走到下一幅影像,“這幅是?”
“一名擁有超凡力量的撒魯克巫妖易容成一名人類**師,並出現在開始從葉爾蘭精靈那裡學習魔法的耐色瑞爾人麵前。儘管他自稱為阿辛多,不過耐色瑞爾人卻授予他‘大地先知’的稱號,因為他的力量使他能夠看到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尹奧勒姆注視著影像,歎了口氣說道:
“大地先知向我們傳授奧藝的秘密,並在接下來的幾個世紀中多次出現幫助他們,他看上去從未變老。他的功績包括翻譯了眾多耐色卷軸,探索劍灣北部,占領老梟之井,以及包括在他的眾多預言和教誨中的警告耐色瑞爾人將會經由卡爾薩斯之手而導致滅亡。”
“大地先知阿辛多?”布來恩喃喃自語,在他的印象裡,這位撒魯克巫妖在未來的時間段裡,還有重新登場的機會。
“沒錯。”尹奧勒姆那雙令布來恩感到可怕的眼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通過預言法術,我在未來的片段裡,看到你很要就要與這位大地先知產生交集。”
“這麼說你能預知未來?”布來恩驚訝地看著他。
尹奧勒姆奇異的深紫色雙眼中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同情,他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搭在了布來恩的肩膀上。
“不,孩子,未來並不是一本可以讀的書。”
他蒼老的麵容浮過憂傷,低聲說,“未來是一直在改變的,就像是水流,或者飛旋的風沙。我偶爾有幸能得到一些對未來的指引,但僅此而已。我能做的隻有告訴你,我方才說過的一切。河流的流向能被改變,但隻有你們才能讓它做出改變。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曾經是多麼渴望自己的祈禱,能夠拯救我的人民。”
尹奧勒姆皺紋縱橫的臉上露出的表情和他的語調,讓布來恩明白了更多他並沒有說出來的事:尹奧勒姆自己其實也不相信,預言足夠拯救自己的人民。
所以,在得知耐色瑞爾未來,而又無力拯救時,他選擇離開了自己的浮空城。
他們繼續前進,布來恩聽到尹奧勒姆的人類幽魂竟然沙沙作響,那聲音仿佛蘊含著可怕的秘密。
在接下來的近五個多小時中,布來恩在尹奧勒姆的帶領下,見證了耐色瑞爾帝國黎明時代、密瑟能核時代、白銀時代、黃金時代,以及最後的發現時代和陰影時代。
…
而這位耐色遺老那張超越了時間的臉上,散發出的一種氣息,讓布來恩明白,尹奧勒姆歡迎他提出任何問題。
“布來恩,對你來說。”兩人走到長廊的儘頭,尹奧勒姆蒼老的虛影,背對著他,“死亡是什麼?”
“終點。”布來恩回答。
“什麼的終點?”
“存在的終點。”布來恩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看來我們討論的話題要由曆史轉到哲學上。”
“自然可不懂什麼哲學概念,年輕的布來恩。”尹奧勒姆充滿睿智的雙眼微微閃爍,“人們通常把自己嘗試理解大自然的可悲——或說荒謬——的行為稱之為哲學。他們認為這類嘗試的結果也是哲學。就像‘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問題的起因與影響,並將思考的結果稱之為‘頭與根之間永恒而神秘的衝突’,又把雨水看作莫測高深的誘發力量。我們奧術師可不會浪費時間推敲什麼是自然,因為我們了解它的本質:我們自身就是自然。你明白嗎?”
“我在努力明白,但麻煩你說慢點,你看起來就像是在跟一個雞蛋說話。”布來恩略顯頭疼地說。
對於大奧術師的問題,他的確無法做出什麼解釋。
“你有沒有想過,當密瑟能核被發明出來的時候,它的本質原理是什麼?”密瑟能核的發明者尹奧勒姆詢問,“普遍的看法很簡單:耐色瑞爾人馴服了魔力,他們強迫魔法能量為自己服務,就好像人類征服了自然,並加以掌控……你跟女人的關係怎麼樣,布來恩?”
“啊,抱歉,你說什麼?”布來恩被他冷不丁的一個問題,問得愣在了原地。
伴隨著人類幽魂沙沙作響,尹奧勒姆轉過身,注視著他,蒼老的麵容上浮過一抹笑容。
“我詢問的是。”他重複道:“你對男女關係有什麼看法。”
“你指哪個方麵?”
“在你看來,男人能強迫女人服從嗎?當然,我是指真正的女人,並非廣義的雌性物種。真正的女人會受人掌控嗎?會被征服嗎?會屈服於你的意誌嗎?如果會,你又該如何辦到?回答我。”
“…………”布來恩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他說,“在我看來,男女一直都是平等的,我會儘量讓自己尊重她們。”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片刻過後,尹奧勒姆說。
“或許你一直都明白。所以你應該能理解,如果意願與屈服、命令與順從、人和女性仆人的概念徹底消失,團結就會實現。群體會成為真正的整體。一心同體。如果這能發生,死亡與毀滅就將失去意義。密瑟能核的魔力也會備受人尊重,並善加利用,或許就可以避免掉帝國毀滅的命運。”
“所以,我深知我們耐色瑞爾人所失去的,遠比我們所得到的多。那時,我們的文化還沒有被汙染,純潔質樸。我們就像孩子一樣,被保護著,寵愛著。但孩子們需要成長,而我們這個種族則太容易被操縱玩弄。
…
的確,信任是重要的,沒人能說我不了解這一點。但我們同時也必須保持謹慎。那些美好的外表下可能隱藏著欺騙,即使那些我們內心深處信任的人,也有可能被蠱惑。
當我想象過去的日子時,我為我們失去的純真而悲歎。但也正是我們的純真,將我們引向了墮落。”
“我們都在某些方麵有所欠缺,這與我們的種族無關。有時弱點其實是一種尚未表現出來的力量,有時弱點則會導致我們徹底毀滅,而有的時候兩者皆有。智者了解它的缺點,而且會從中吸取教訓,而愚蠢的人則會任由他的弱點控製並毀滅他。
但有時……智者也是愚蠢的。”
被魔法光輝照耀的長廊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隻有尹奧勒姆的人類幽魂形態的朦朧微光,散發出微弱的‘沙沙’聲。
在布來恩看來,這種聲音仿佛蘊含著萬千含意。
從他會見‘耐色之父’尹奧勒姆直到現在。
這位仿佛超越一切時間的睿智老者,就一直在跟他講述耐色瑞爾的曆史,分析滅亡的原因,以及最後得出的結論。
很詳細,很透徹,讓他深有感觸和啟發。
沉默良久,布來恩迎上大奧術師那雙仿佛能夠看穿自己一起的深紫色雙眼,緩緩地說,“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你在明知故問。”
“我隻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桉。”布來恩回答,“唯有如此,我才能認為它到底是負擔,亦或者是一種……使命。”
“使命和負擔,隻在乎於你的一念之間。”老者說,“如若不然,你為何又要主動找我。”
“但提出者是您。”布來恩言語恭敬地說,“我始終堅信,任何命運的饋贈,都被標好了價碼。”
“我承認。”他深吸一口氣,用誠懇的語氣說:
“我是一個有點自私自利之人,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也隻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與您達成某種交易,但顯而易見,您這位耐色瑞爾的遺老,向我展現的那種出乎預料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的同時,思緒也變得混亂起來。”
“一個誠懇的回答。”尹奧勒姆輕輕點頭,露出微笑,但從深紫色的眸子裡,卻難掩一絲一閃而逝的哀傷。
“但是你要明白,隻要你將其當做自己的使命。”他說,“你完全可以不用任何其他交易,就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達成你來此的目的。”
聽到這句話,布來恩遲疑了,若有所思的雙眼中,還隱現出心動。
老者靜靜地看著他,耐心等待。
“為什麼是我?”良久,布來恩緩緩詢問道。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從你試圖與石巨人一族交易,獲得石語者水晶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決定。”尹奧勒姆言語溫和地說:
“親愛的孩子,你一直都在戰鬥最需要你的地方出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自己的戰爭,耐色瑞爾的命運也是我們的命運,現在我要丟掉一切遺憾,讓荒蕪遼闊的埃諾奧克沙漠,沒有遺憾容身的空隙,那裡隻有希望和追尋奧術的決心,我們要遵循奧術的指引,將它帶到每一個需要它的黑暗角落。”
…
“我發現跟您交談的時間裡,您的話一直都是這樣讓我感同身受。”布來恩換了種懷疑的語氣,對這位老者說:
“不過我很疑惑,你既然有此決心,為什麼不將其付諸於行動,這樣的話,您的靈魂一定能夠在埃諾奧克沙漠中得到撫慰,這一點是絕不會錯的。”
隱約中,他似乎已經猜出對方為什麼深居於此,而不現身於地表世界,完成自己的理想,彌補其遺憾。
“你了解奪心魔的曆史嗎?”
聽到布來恩的詢問,尹奧勒姆整個人看起來都仿佛蒼老了許多,就連周身幽魂特有的朦朧光輝,都隨之變得暗澹。
“我當然知道。”布來恩心中一突,難以置信地看了眼站在自己麵前的人類幽魂,顯然他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據說奪心魔可能來自於遙遠國度。
什麼叫遙遠國度?
在托瑞爾世界的學者們對自己所處的多元宇宙學的形狀,有三種假說。
分彆是多元宇宙環形論、多元宇宙樹形論和世界軸宇宙論。
無論何種學說,都認為在宇宙模型外,存在一個外層界,也就是他們習慣稱之為的:遙遠國度。
它可能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宇宙,甚至有它自己的物理和魔法法則,在那裡1&nbp;1可能不等於,兩點之間可能不是直線最短,甚至活人咬喪屍一口,也能將其感染成活人。
而奪心魔就有可能是來自於這樣一個國度。
奪心魔統禦著一個跨越諸界的龐大帝國。
通過他們的靈能科技結晶,名為螺殼艦的魔法船,穿越荒蕪宇宙、星界和燃元素海,在位麵與位麵間航行,跨越百餘個世界,肆無忌憚的捕捉各個世界的各種智慧生物,用以實驗、奴役以及食用。
這個帝國建立在對當時其他所有種族的奴役與統治之上,足以蔑視當時的一切。
但是在這個難以想象的國度的儘頭,奪心魔一族因某些不知名的危機,而陷入了近乎滅絕的境地。
他們的首都與學院均被摧毀,幸存下來的奪心魔們製造了一個絕望的計劃。
他們犧牲無數強大而古老的主腦,並以此製造出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靈能漩渦。
如此龐大的能量,甚至足以撕裂架構起的時間法則,供他們穿越回過去的某個時間點,以尋找解決的方法。
毫無疑問,這個絕望的計劃,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他們沒有回到這個時間點上,屬於自己的世界,而是穿越到了其他世界,就連曾經掌握的強大力量,也因為計劃的失敗,導致大幅度削弱。
據說,在遙遠到不可想象的未來。
當群星暗澹,紅色的餘儘冷冷地飄散在瀕死的世界之上時,奪心魔將會自他們的地底巢穴中崛起來直麵這衰頹的暮色,並重建失去的帝國,他們將會比以往更強大、更殘酷且更加,在那時,一切希望都將終結。
…
雖然因計劃出現意外,導致他們現在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弱,但在國度天宇的托瑞爾世界,依舊是不容忽視的可怕異怪。
布來恩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城內看到的一群形態迥異的奪心魔,這讓他意識到,尹奧勒姆很有可能就在研究奪心魔種族的真實形態。
他剛閃出的想法,瞬間就得到了證實。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確實如此。”尹奧勒姆的幽魂緩緩說道:
“自從我與奪心魔的主腦融合,我已經在數千年的時間裡,被逐漸同化為這個種族,變得比托瑞爾世界許多更古老的主腦了解到許多關於種族密辛和使命。雖然以我的實力完全可以避免這種後遺症,但同樣的,到達像我這種程度的強者,誰還不想朝著未知的領域,更上一層樓。”
在布來恩的印象裡,尹奧勒姆的等級為:巫師3級\/**師級\/耐色瑞爾奧術師級,兼職心靈術士0級\/混沌學者10級。
顯然,這位耐色遺老想要朝著高等傳奇以上的方向,繼續前進。
“所以,我一直都在暗自觀察世界,試圖尋找一位能夠繼承我奧術傳承之人。”尹奧勒姆深紫色的目光即便沒有注意到布來恩,也讓他感覺到一種被看穿的可怕感受,他用輕緩的語氣說,“……以及繼承我的遺誌,光複耐色瑞爾,以此來彌補我曾經留下的遺憾。”
聽完這句話,布來恩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遊戲世界裡,他的實力止步於中等傳奇,對於如何突破高等傳奇,還是有一點心得的,但是高等傳奇之上的非神和非類神領域,卻是任何凡人都未曾觸摸過的未知境界。
據說,想要突破此境界,就牽扯到了類似於遠古巨龍‘回音’的‘因果’的東西。
這也就理解了尹奧勒姆作為耐色遺老,已經度過數千年的歲月,心中的熱血早就被磨得一乾二淨,還要複興耐色瑞爾的原因。
“如果你願意,隻需答應我,然後或完成我最後的遺憾。”他說,“我就能夠了無牽掛地投入到另一個種族的偉大使命之中。”
布來恩深吸一口氣,尹奧勒姆的這番話,讓他心中有些躊躇。
若是作為一名玩家,以追求利益為主者,他會毫無猶豫的點頭答應,先拿到好處再說。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出現在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若是一生中牽扯的‘因果’太多,或許也會影響到自己未來突破高等傳奇的幾率。
他知道,眼下隻要自己口頭答應這位耐色遺老,幫助他完成複興耐色瑞爾的使命,就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比如說:密瑟能核的製作方法、尹奧勒姆留下的魔法典籍、奪心魔的靈能知識,甚至是他保留的耐色卷軸。
這樣的話,這個關於耐色瑞爾的‘因果’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尹奧勒姆就能夠高枕無憂地去專精於奪心魔的宿命。
…
布來恩印象深刻地記得一件事。
曾經與赫麗絲特一起進入奧帕斯的浮空城阿祖瑪時,這位專精於創造領域的大奧術師,也曾用這樣對他說過,而他的答桉就是拒絕。
“非常抱歉,您的使命我接受不了。”布來恩又一次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很感謝您向我分享了關於耐色瑞爾從誕生到毀滅的完整曆史,正因為如此,才會讓我覺得這種病態的帝國,根本就沒有複興的必要。”
“我想聽聽你的原因。”聽到布來恩堅定回絕的話語,尹奧勒姆並沒有驚訝,反而好奇地看著他,那雙被皺紋圍滿的深紫色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一切。
“雖然耐色瑞爾的魔法成就確實建立在耐色卷軸之上,但是他們不是生搬硬套的抄襲者,而是將理論知識(魔法理論)轉化為實踐知識(法術和魔法物品)的新一代的知識創造者。在這方麵,他們確實做到了任何前人所沒有達到的高度。”布來恩略作深思,整理好語言,對洗耳恭聽的老者,說出自己的想法。
事實正如如此,耐色卷軸裡其實並沒有具體的法術,而是魔法原理。
打一個不嚴謹的比方,耐色卷軸相當於牛頓《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或者麥克斯韋方程式。
而耐色瑞爾奧術師就相當於得到了牛頓方程和麥克斯韋方程,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工業體係的後輩科學家和工程師。
“這都是不可否認的。”他接著說,“而我之所以稱其為‘病態輝煌’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耐色的權力高度集中於奧術師階級,而下層人民被當成牛馬一般奴役。
第二,耐色本質上不是一個統一的政權,而是由許多奧術師組成的鬆散的法師聯盟,不是統一國家,也就意味著沒有統一的理想,整個‘國家’的命運,其實是由極個彆大奧術師的私欲決定。
第三,耐色執行的是狹隘的人類至上主義,這種種族主義製度,導致了耐色實際上與全世界為敵,從他們魔法船被諸多種族聯合逐出荒蕪宇宙,就可以看出這一政策的惡果。
因此,雖然我承認耐色瑞爾在魔法上的偉大成就,但我也鄙視他們在政治上、哲學上、道德上的卑劣低下。”
“讓我去光複一個這樣的帝國,我做不到。”他遵循自己的內心,如實說道:
“雖然我接受不了光複耐色瑞爾的使命,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以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黃沙漫天的埃諾奧克沙漠重新變回青翠鬱鬱的森林平原,在這片疆土上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文明,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自我解放,並產生高度思想覺悟的奧術帝國。”
說完這句話後,布來恩突然感覺到自己有一種意念通達,豁然開朗的感覺,這讓他意識到,這肯定是因為自己立下目標的原因所致。
倘若自己完不成這個目標,它就會像心魔一樣,影響自己一生。
漫長的沉默過後,尹奧勒姆露出微笑,圍繞在深紫色眼眶周圍的皺紋逐漸消散,露出欣慰與讚賞,他用輕緩的語氣說:
“我可以給予你需要的一切:奧術典籍、一顆完整的密瑟能核和製作方法、耐色卷軸、以及奪心魔的靈能知識,但我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布來恩取出一顆曾經特意囑咐赫麗絲特留給自己的一顆靈能晶石,“這顆水晶中記載著阿塔斯世界的靈能知識,以及超凡者和魔龍變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