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趙福生的話來得十分及時,一下將鄭河從瀕臨失控之中喚醒。對於她的恐懼令得鄭河很快將自己的怒火收斂,眼裡的煞氣被壓下後,他看到趙福生不知何時已經上了幾步台階,離大門口僅有兩步之遙的距離。就連範必死兩兄弟及古建生也跟在了她身後,反倒是他落在最後,在台階下站了半晌。他慌忙往前走了兩步,接著才意識到趙福生問了話。“門?”鄭河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想了想,下意識的搖頭,但搖了兩下,又表情一變:“你這樣一說,門好像有些不對勁兒。”他說道:“當時我們過來的時候,有幾塊門板被拆卸,上麵留滿了血手印。”不過那會兒鄭副令沒有多想。孫家出事後,所有人都十分慌亂,衝撞之間將幾扇門撞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孫府這麼大,裡外住了八十多口人,廂房不少,房門更是多不勝數,幾扇倒塌的門根本沒有被人記在心裡。至於門上留的血手印也很正常,死了這麼多人,且死狀奇慘,上麵沒有血才怪。“甚至有幾具殘破的屍體都是擺在門上的,興許是先來的誰先拚湊好的。”鄭河當時來得較晚,此時趙福生問起細節,他有些心虛,連忙表態:“稍後我叫來幾個令使問問。”“嗯。”趙福生應了一聲。其實說到這裡,她已經預感到此地的鬼案十有**與趙氏夫婦有關。尤其是鄭河最後提到的一句話:有幾具屍體擺在門上。這一現象與當日的趙氏夫婦死後厲鬼複蘇的形態相似。趙氏夫婦死後,停放他們屍身的門板也成為了厲鬼伴生的大凶之物,趙福生便推測它們殺人的法則很有可能與門相關。她在馬車上與鄭河提起這二鬼品階時,之所以認為這兩鬼極有可能仍處於煞階的原因,是因為這兩鬼並不完整。想到這裡,她轉頭看了範必死一眼。當日範必死精明,在將二鬼下葬之時,留了個心眼,將門板分開下葬。厲鬼失去伴生之物,實力大打折扣——也就是說,此時趙氏夫婦複蘇的厲鬼本身並不完整。大漢朝此前沒有雙鬼同生作案的前例,因此趙福生隻能自己推測。從她目前掌握的經驗看,厲鬼在丟失自身軀體、伴生大凶之物的一部分後,首要法則並非隨意殺人。殺人隻是它們行為的附加後果,它們的主要目的應該是在尋找自己的所屬物,而在尋找過程中,有無辜者因此而死。也就是說,這兩個鬼在寶知縣攪出的腥風血雨隻是它們的開胃小菜,等到品階成長、大凶之物尋回,兩個厲鬼被拚湊完整的時候,才是它們大開殺戮之時!“不能再讓它們殺下去!”想到此處,趙福生心中一緊,打定主意要儘快將這樁案子了結。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範必死喊道:“大人、大人……”“啊?什麼事?”趙福生轉頭看他,範必死指了指一旁的鄭河:“鄭大人有事問你。”她定了定神,轉頭去看鄭河。鄭河被她一望,心中一緊,連忙問道:“大人為什麼突然問起門的事?莫非大人找出了這厲鬼殺人法則?”事關寶知縣的鬼案,也與他的生死息息相關。這會兒可不是畏懼閉嘴的時候,鄭河壯著膽子發問。他這樣一說,範必死頓時也醒悟過來,他與弟弟目光對視,想起趙福生之前向二人看來的神情,幾人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那兩塊拓印了鬼影後的門板。不過此時的鄭河不是自己人,兩兄弟識趣的沒有出聲。趙福生這會兒也不可能將大凶之物的事情告訴他。雖說鄭河此時已經意識到鬼禍的可怕之處,但厲鬼衍生的大凶之物太重要了,馭鬼者可沒什麼人品可言。現在的鄭河表現得恭順,那是因為她實力能輾壓他,若是因此而掉以輕心,告知他大凶之物的存在,難保他心生貪念,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是有些了解了,想起了一個事。”趙福生半真半假的點頭,隨即不再多說,走到了大門前。她並沒有急著推門,而是在門口站定。鄭河提到過孫府內的好幾塊門板上布滿了血手印,不知是不是受了他話的影響,趙福生總覺得這兩扇朱紅色的大門也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夾雜著油漆的味道,異常的刺鼻。但她細細觀察過後,又發現這大門被人粗略的擦洗過,上麵可見斑駁的血塊,卻並沒有見到完整的掌印。她站在門口久久不動,突然目光一閃,扭身喊了一句:“鄭河。”包裹著臉的古建生還當她等著旁人來服侍著替她推門,當即自告奮勇:“我來替大人開道!”他倒不是膽大包天。而是這裡聚集了兩個縣中的馭鬼令司,可以說此時的孫家就是萬安縣、寶知縣中目前最安全之地。真有厲鬼出現,就是半死的鄭河感應不到,厲害無比的趙福生總能感應到吧?他得罪過趙福生,急於想在她麵前表現,話音一落,便伸手一推——‘吱嘎’鉸鏈聲中,兩扇並沒有上鎖的大門一下就被推開了。“不要摸——”趙福生正欲阻止,卻又晚了一步,話說了一半,古建生已經莽撞的將門推開了。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趙福生阻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過頭來,期期艾艾道:“大人——這——”古建生的馬屁拍在了馬腿上,他看趙福生臉色鐵青,一下就慌了,下意識的看向了鄭河:“大人……”“沒用的狗東西——”鄭河勃然大怒,狠狠瞪了古建生一眼,如果不是趙福生還在,他根本不會壓製怒火,立即就要將古建生殺了。“好了。”趙福生擺了擺手,盯著那門看:“這些東西,你不要亂碰。”古建生心臟亂跳,嚇得渾身直哆嗦,聽到她這話,便知道她沒有繼續追究自己貿然舉動的意圖,心中鬆了口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多謝大人不怪我,多謝大人——”“我怪伱乾什麼?”趙福生頭也沒回,說道:“我隻是怕你惹上大禍。”“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原本冷臉的鄭河一聽這話,便知誤會了趙福生意圖,他皺眉也往前站了一步。趙福生不動聲色側身讓開,說道:“你來看看。”這廝看著臉部表情僵硬,但也不傻,聽她這樣一說,又想起先前古建生隨意上手推門時被她喝斥,便知道這大門絕不能碰。但趙福生讓他看,他也不好不看,隻好裝模作樣的湊近看了又看。初時鄭河隻是想裝個樣子,但他畢竟是馭鬼者,湊近之後就感覺不對勁兒了。“這門上——”一股厲鬼殘留後的氣息撲麵而來,他麵色微變:“有厲鬼的煞氣。”“不止。”趙福生搖了搖頭:“還有血腥味。”說完,她看了鄭河一眼:“你失去嗅覺了?”鄭河沒料到自己的秘密一下被她看破,索性大方承認:“我馭使的鬼吃空了我的內臟,如今之所以還能活著,純粹是因為厲鬼還沒有離開我的身體罷了。”“……”趙福生聽聞他這話,怔了一怔,看向他胸口處,隨即了然的點了點頭。這個世界的馭鬼者實在奇特極了,與她認知之中的寄生相類似。馭鬼者依賴鬼的力量生存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中,而與鬼相伴越長,身體便逐漸成為容納厲鬼的軀殼,最終像鄭河這樣,成為厲鬼的寄生者之一,反倒要依靠厲鬼留存在他體內還能活著。一旦厲鬼離開,他被吸空,便隻有死路一條了。“我懷疑——”趙福生沒有在鄭河失去嗅覺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她的主要目的還是想確定鬼案為主。她見鄭河警覺,不肯伸手去推大門,有些後悔自己之前心軟,喝斥了古建生。鄭河是馭鬼者,命比普通令使大得多,如果以他來當抓鬼的誘餌,那是再適合不過。可惜錯過了先機,便不好再騙他上當了。“讓開。”趙福生忍下心中的遺憾,示意鄭河讓開。她話語直接,但鄭河可不在意。他還繃著一根心弦,擔憂趙福生強逼他去觸碰大門呢,此時一聽趙福生讓他走開,他心中一喜,以極快的速度閃到一旁。經過這大半個時辰的相處,他發現趙福生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可怕。她與鄭河印象中的馭鬼者不同。雖說兩人初始見麵並不愉快,但從他認慫之後,趙福生並沒有刁鑽刻薄,也沒有刻意打壓他立威。與喜怒無常的馭鬼者相比,她情緒平和,仿佛並沒有受厲鬼的乾擾影響,真是古怪極了。且她脾氣性格竟然詭異的算是極好相處,雖說講話直接,但並不令鄭河難受,甚至讓他覺得相處起來有些放鬆。此時見趙福生上前重新站到大門前,他猶豫了片刻,問道:“大人是懷疑這門有古怪嗎?”“是的。”寶知縣的鬼禍之所以一開始人人都猜測與趙氏夫婦有關,是因為範必死當初親自指揮人埋下的屍體從棺材之中離奇消失了。趙福生在來孫府的路上,對這件案子中的厲鬼是否趙氏夫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到了孫府之後,發現孫府大門上殘留著深厚的鬼息,且從鄭河口中得知孫府曾有數扇房門被人卸下,並擺了屍體在門板上後,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這樁鬼案就是趙氏夫婦死後厲鬼複蘇所為了。鄭河的疑問在她口中得到了回答,不免對這大門的態度更加慎重。他小心的湊近再仔細看了數眼。門上殘留著乾涸的血跡,他嗅不到味道,但是厲鬼留下的氣息卻無處不在。“沒發現什麼端倪——”鄭河搖了搖頭:“是我眼力不佳。”“不是你的緣故。”趙福生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動:“我來試試。”說到這裡,她伸手往大門方向摸去。還沒有碰到大門,範必死便有些著急,一把將她袖口拽住:“大人——”她自己都說過這大門有古怪,若是觸摸,極有可能會觸發厲鬼法則。趙氏夫婦厲鬼複蘇後在寶知縣殺了半個月,已經成氣候。兩鬼同時最少達到煞級,又是一路同行,就算是缺少大凶之物,厲鬼並不完整,但至少已經是禍級的鬼案了。趙福生被他拽住,轉頭去看他,範必死焦急的搖了搖頭。“放心吧。”趙福生手臂一振,將範必死的手甩脫:“我心裡有數。”這些日子以來範必死與她相處,對她的性格也頗有了解,知道她下定決心的事旁人難以勸說,心中雖說忐忑擔憂,他仍隻好作罷。“……”鄭河目光閃了兩下,見趙福生的手掌伸出去後,在距離碰到朱紅色門板約寸許左右的距離時一下頓住。看樣子趙福生心中隱藏了關於這樁鬼案的線索沒說,但明顯這大門是無法碰觸的,一旦碰到,極有可能會遭厲鬼標記,成為下一個受害的目標。想到此處,他心中惡念頓起:寶知縣的鬼禍是被趙福生送過來的,如今自己的麻煩也因她而起,她到了寶知縣還讓他當眾出醜——此時她伸手快碰到大門,如果自己推她一把,她肯定會將大門撞開的……鄭河胸口的衣裳下,厲鬼原本半閉的眼皮睜開了些許,露出一雙死魚似的灰白色眼睛,惡意逸出——就在這時,趙福生啟動地獄!‘叮鈴鈴!’鄭河的耳邊似是聽到了若隱似無的清脆鈴響聲。‘呼——’一股陰風不知從何處刮來,莫名的恐懼瞬間籠罩了鄭河的全身。無形的震懾將他鎮住。他胸前睜開了眼皮的厲鬼仿佛受到了克製,含恨怨毒的重新閉上了眼睛。剛剛陡然生起的惡念瞬間被這鈴響、陰風驅除。鄭河一個激靈,他清醒過來之後迅速就生出後怕之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出手。不知為什麼,他對趙福生有一種本能的畏懼感,仿佛她有什麼東西克製著自己似的。他受厲鬼影響,想要將對自己不利的因素鏟除,可若先前貿然出手,等待自己的可能不是什麼好的結果。鄭河正胡思亂想間,突然耳旁聽到了範無救的驚呼:“天哪!”月中求下月票。從我上個月出院到現在我整整打工了一個月,生產隊的驢子都不敢這麼勤勞。是時候求下月票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