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範必死等人肉眼看不出端倪,但趙福生的感受則是異常深刻。
她的身體迅速的失去了溫度,流湧的血液逐漸僵凝,變成了適應厲鬼寄居的身體。
寒意彌漫全身,原本激烈的心跳開始變慢,她的眼珠蒙上一層死氣,神情變得陰冷麻木,宛如瞬間就失去了生機。
而在她的眼中,四周籠罩了一層若隱似無的黑氣,將這個世界的色澤覆蓋,才剛複蘇的厲鬼散發出濃烈的惡意,隔著一層蓋屍布陰森森的盯著她看,對她充滿了攻擊。
一股莫名的力量控製了她的身體,她探出去與屍體相碰的手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青色的血管將薄而慘白的皮膚高高頂起,如同死人的手臂。
這是借助了厲鬼之力的手,變得力大無窮。
掌心下原本跳動的屍體瞬間被煞級厲鬼的力量所鎮壓,失去了‘生機’。
幾乎是兩者力量相碰的瞬間,趙母的屍身就不再彈跳,而是‘呯’的一聲落回了門板之上,變成一具不再動彈的死屍。
緊接著,那股從趙母身上傳來的惡意也在刹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邊門板上傳來的‘喀喀’動靜。
仿佛有人以指甲在扣著門板,發出古怪刺耳卻又毛骨悚然的聲音。
雖說厲鬼殺人並不會與人類發現目標時的視角相重疊,但範氏兄弟根據以往在鎮魔司的經驗,知道與厲鬼打交道,最忌大吵大鬨失去理智。
趙父的屍身‘複蘇’的刹那,兩兄弟已經滿臉驚恐的退開,找了角落地方蹲了下去。
其餘抬屍人經驗也不可謂不豐富,見狀也接二連三無聲的躲閃。
陰暗的光線下,趙福生的臉色慘白,神情冷厲。
解決了趙母複蘇的屍身後,一股暴虐之感湧上她的心頭,殺戮與破壞占據了上風,令她想要將麵前的屍體毀去。
她的眼睛逐漸充血變紅,心中戾氣橫生。
趙福生接連深呼了好幾口氣,強行壓下肆虐的衝動,再次轉身,往趙父停屍的地方走了過去。
接著她不再克製,雙手抓住那屍體彈跳的腳踝。
腳踝上傳來微弱的抵抗,但在她力量之下,這股抵抗很被她反製。
她雙手一抓屍體雙足,動作粗暴的用力一提:
“起!”
屍體與門板之間的詭異粘黏被狠狠撕裂,僵硬的屍身被她輕鬆提起,如同一條被拽住了尾巴的死魚。
屍身高高彈起,接著重重砸回門板之上,發出‘呯’的響聲。
這一回落之後,先前還僵硬的屍身變得柔軟。
識海之內,封神榜傳來提示:
成功的暫時壓製了兩個即將複蘇的厲鬼,提前製止了一樁鬼禍的成形,拯救了鎮魔司內的生靈,功德+。
你受到厲鬼的影響,消耗功德清除鬼物的殘念。
那提示音一落,趙福生身上頓時傳來不甘與怨毒的意念,厲鬼不願重回陰影之中,試圖控製她的身體。
可是功德清除之下,厲鬼的控製失敗,隻能不甘的從她肩頭重新爬下去,縮回了陰影之中。
隨著厲鬼受到壓製,她身上的暴虐、衝動之感逐漸被人性的理智所控製。
心臟‘呯呯呯’的開始恢複跳動,並且越快越急。
僵凝的血流重新開始流淌,原本麻木、冰冷的後背再次恢複知覺,身體回溫,關節處傳來陣陣刺疼。
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已經消失,手腕上的雞皮疙瘩立起,刺激得汗毛豎立。
終於奪回身體的控製權,趙福生急喘了好大幾口氣。
她轉動了一下還不大靈活的手腕,並沒有因為暫時的脫困而心生慶幸。
識海內的封神榜已經提醒過她,她馭使了厲鬼,且為了壓製複蘇的鬼物,動用了厲鬼的力量,被取走了三分之一的生機。
而兩個複蘇的厲鬼隻是暫時的受到壓製,她此時的恢複也隻是通過了功德作用,將厲鬼的影響消去而已。
她失去的生機不會歸來,如果沒有徹底將身上的厲鬼送走,她最終仍難逃一死。
想到這裡,趙福生的臉色異常難看。
她轉動了一下僵疼的脖頸,目光對上了驚駭交加的範氏兄弟。
這兩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見到了惡鬼,趙福生心情有些惡劣:
“還不趕緊將兩具屍體裝入棺材之內。”
“剛剛……”
範必死吞了口唾沫,正要說話,趙福生不耐煩的將他話音打斷:
“麻煩隻是暫時解決,不趕緊將這兩具屍體下葬,厲鬼隨時可能會再度複蘇。”
她光是解決這個麻煩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一旦繼續拖延,後續事宜可不好說,到時厲鬼失控,大家可能全都得死!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語氣也失去了之前的沉著冷靜。
趙福生皺了皺眉。
雖說功德的作用非凡,暫時消除了厲鬼帶來的負麵情緒,但她仍舊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脾氣變得急躁而煩悶。
她深呼了口氣,感覺到胸腔中心臟有力的跳動,搓了搓恢複血色的指尖,心中仍是有些憂慮。
厲鬼給人帶來的影響極深,且使用厲鬼力量的代價太大,她根本付不起。
唯今之計,隻有趕緊完成鎮魔司的驅鬼任務,獲取功德,開啟封神榜,送走惡鬼,才是她唯一的生路。
想到此處,趙福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側的位置。
那裡裝了一卷關於四十年前劉家宗祠的任務資料,極有可能與如今要飯胡同的任務是息息相關的。
她需要冒險深入鬼域,獲取功德。
而按照使用厲鬼力量的法則,如今她還有一次機會……
趙福生嘴唇緊抿,目光冷峻。
她退讓開身體,示意抬屍人們速度上前。
這一會兒功夫,鎮魔司內即將複蘇的兩個厲鬼被鎮壓,一樁本該形成的鬼禍瓦解於無形。
才剛成形的鬼域開始解除,陰氣散逸開來,庭院、府衙之內重新恢複了光明。
嚇得魂飛魄散的抬屍人們各個死裡逃生,一臉心有餘悸的慶幸之色。
那令人膽顫心驚的陰森感已經消失,抬屍人從隱藏的各個角落鑽了出來,惴惴不安的上前,試探著去碰觸屍體。
兩具屍體失去了詭異,不再僵硬且陰冷。
這一次搬屍時,怪事並沒有再發生,幾人合力順利的將屍身抬了起來,放置進棺材之內。
府衙的廳堂內留下了三人空蕩蕩的門板,除了中間趙福生曾躺過的門板外,左右兩側的門板上因為先前險些複蘇厲鬼的緣故,門板上都各留下了兩道詭異的印記。
蠟黃的屍油勾勒出兩具人形的印痕,中間則被暗紅的血印汙染。
因屍體與門板被趙福生強行以厲鬼的力量拉扯分離的緣故,門板上殘留的屍油及血漿半乾涸的情況下被拉出細小卻又密集的尖刺。
這使得兩具被拓印在門板上的影像顯得真實而又立體。
且不知是不是先前這屍身險些‘複蘇’的緣故,眾人總覺得那拓印的兩道影子越看越陰森,那血光之中透出一種帶著不詳之感的詭異與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