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車輛出城之後隨即駛入田野。
此時正值冬季,枯黃的雜草、農田與夜色相融合,化為殘影被馬車一一拋下。
鬼車速度驚人,最重要的是車內的眾人卻感受不到半點兒顛簸。
直到這會兒,餘平終於明白過來趙福生為什麼初一才出行了。
她馭使鬼車出行,速度奇快。
原本萬安縣距離昌平郡足足五、六日的行程,照鬼車行進速度,恐怕隻需要一時半刻就能到了。
難怪趙福生之前一直不慌不忙,此時才出行了。
隻是沒想到厲鬼的力量除了被她用以辦鬼案,竟然還能用在此處。
鐘瑤想到她先前問及丁大同的名字,再登記丁大同的姓氏,此時隱約明白了鬼車運行法則……
車輛飛驅,外間的景物因為飛快的後退,造成了一種車輛似是騰空飛行的錯覺。
鬼車內的燈光暗了下去,所有複蘇的厲鬼再度被封印,鐘瑤、餘平兩兄弟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擠成一團,肩背相靠而坐。
唯有夏彌生好奇的爬到車尾,盯著外間看。
喬越生當日在鬼車上留下的空洞不大,他一人將位置占據,使得也想往窗外看的範無救不樂意了。
兩人年歲相差不多,正是少年任性的時候,一爭位置,誰都有點不願意讓,險些起了爭執。
餘平一見此景,額頭冷汗都嚇出來了。
“彌生!”他大聲厲喝:
“你和範令使爭什麼——”
“二哥,我——”夏彌生有些委屈,正要說話,卻被餘平眼刀瞪回去了。
夏彌生遺憾的讓開位置,範無救滿臉興奮的坐了過去。
車上的眾人對此都不發一語——這是所屬萬安縣的鬼車,自然萬安縣的人應占據更好位置。
餘平看到弟弟的黯然失落的神情,也有些心疼,卻又無計可施,隻好強行轉移話題:
“沒想到此次出行大人竟然會馭使鬼車,我們三兄弟之前還怕時間來不及——”
他一開口,先前因兩個少年搶位置而略有些尷尬、緊繃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趙福生饒有興致的看他:“來不及會發生什麼事?”
“我們的名字登記在魂命冊內,超過時間不歸,會被視為逃卒——”
一旦被認定為逃卒,魂命冊的鬼倀咒會即刻反噬,將三人吞沒。
在魂命冊的約束下,不要說餘平、夏彌生二人無法反抗,就連鐘瑤這樣的馭鬼者也毫無還擊之力。
餘平說到這裡,想起這幾天的擔驚受怕,臉上露出懼色。
趙福生對他印象不錯。
此人性情沉穩、踏實,提起昌平郡鬼案時也很識趣,半點兒隱瞞也沒有。
而且將鬼胎案之行的行進路線也說得很透,連不太確信的小道消息也講了,很是識時務。
先前夏彌生與範無救爭搶位置,他也提前先喝斥自家人,雖說這是理所應當的,但也讓趙福生生出了幫他們解決麻煩的念頭。
“你害怕魂命冊反噬?”趙福生問。
餘平不明白她話中之意,擠出一個笑容:
“身為鎮魔司中人,誰又不怕魂命冊的束縛——”
趙福生向他招手:
“你們三人的魂命冊給我。”
鐘瑤不明白她這舉動的用意,猶豫了片刻,跪挪著腿起身,從懷裡取出一個翡翠玉書,往趙福生遞了過來。
在遞書的同時,他其實已經隱約猜到趙福生的想法了。
但他又覺得不大可能。
魂命冊是受鎮魔司中署的賈宜掌控,賈宜馭使的鬼倀者至少已經達到災級之上,甚至說不定已經超過一般的災級鬼物。
雖說三兄弟所持的魂命冊遠離帝京,遠離了厲鬼所在地,使得鬼倀的殺人法則受到了轄製,但畢竟大家都是登記在魂命冊上的人,仍會受鬼約束,很難做出什麼反抗的。
他心念一轉,還沒來得及將疑問說出口,便見趙福生接過鬼冊,便將鬼冊交到了孟婆的手上。
“孟婆,勞煩你替他們解決一下麻煩。”
“???”
餘平三人滿臉不解。
在他們眼裡,孟婆老邁慈和,看不出半點兒詭異之處。
她身上沒有馭鬼者的陰森可怖,在三兄弟被扣留在萬安縣期間,他們見孟婆大部分時間都是躲在廚房搗鼓食物,時而端出一碗漆黑的湯藥,喂給張傳世喝。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孟婆實在沒展現出半點兒馭鬼者的特質。
幾人正疑惑不解時,卻見孟婆笑嗬嗬的將手伸出,把趙福生手裡的魂命冊接過了:
“大人太客氣了。”
她說話時溫聲細語,在拿到魂命冊後,似是怕手上的苦藥味兒將玉書染汙,還特地在圍裙上擦了兩下。
在孟婆說話的同時,鐘瑤後頸生涼,接著他感應到鬼車之內不知何時蕩漾起了薄薄一層紅霧。
那霧氣帶著光。
孟婆的身上縈繞了一層血光,餘平的眼裡看到孟婆的頭頂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輪巴掌大似的紅色光暈。
隻見那光暈像是血紅的月亮,散發的光蔭將孟婆籠罩住。
一受月光籠罩,孟婆的臉頓時變得有些恐怖。
魂命冊似是感應到厲鬼力量的變化,可怕的鬼咒瞬間複蘇。
密密麻麻的漆黑鬼語咒頃刻間覆蓋了孟婆的手部。
尋常人被鬼咒一束縛,這隻手立即便能廢掉。
但孟婆並沒有將鬼咒放在眼裡,她頭頂的月光更璀璨了。
月光照耀下,鬼車內部也受到了影響,鬼屍紛紛下意識的避閃月光的照耀。
孟婆輕輕笑了一聲,接著手掌輕輕一抖。
那些覆蓋在她手掌表麵的鬼咒立時如同乾掉的泥漿,無聲碎裂,化為黑粉飛揚。
孟婆的手完好無損。
這一幕駭得鐘瑤三兄弟目瞪口呆。
但更令三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孟婆捏住魂命冊,手指略微用力。
“這玉書是特製的,災級的厲鬼也無法用力量震碎——”鐘瑤喉間發緊,說了一聲。
‘嗬嗬。’孟婆輕輕笑了一聲。
隻見隨著她手指用力,一滴血液順著她的指尖無聲滲入魂命冊中。
血液一入玉書,那玉書便開始拚命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