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的住處在市中心,布置是冷調的商務風,東西收得整整齊齊,打眼看去像是沒住過人一樣。
“你住這邊。”
黎安挑了間采光不錯,但又沒有陽光直射的客房,將虞無恙的行李丟進了屋裡,“我的房間在對麵,有事……”
本想讓虞無恙有事就去找自己,但想起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黎安立刻改了話,“沒事兒彆來找我。”
虞無恙撇撇嘴,靠在門邊看著他,“小叔,你平時真的住這邊嗎?這房子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感覺,一進來溫度好像都低了幾度。”
“開著空調,進來溫度沒有降才奇怪。”
黎安朝他努了下巴,“自己收拾行李,三餐會有人定時送來。廚房可以用,但不建議你用。”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真要是下了廚房,他怕廚房被炸了。
他自己也沒什麼時間做飯,基本都在外麵解決。現在來了個吃喝都需要講究的虞無恙,乾脆將三餐都交給了虞無恙的營養師和廚師,徹底用不上廚房了。
為了方便,黎安將樓下那間房子盤了下來,方便護工、廚師之類的照顧虞無恙。
至於他自己,沒什麼時間管虞無恙。
見黎安要走,虞無恙攔在門前,仰頭看著他,“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黎安無奈,“我在公司的時間比較多,出差也多,這邊是最常住的了。大概,一個月會住個十天。”
“這麼忙嗎?”
虞無恙微微皺眉,“小叔,你這也太辛苦了。”
“不辛苦怎麼賺錢養你?”
黎安揉了揉他腦袋,將人扒拉到一邊,“好了,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跟楊宴和金誠說。”
楊宴是一直照顧虞無恙的護工。他原本是特級護工,後來轉行做了管家,業績不錯,被金誠薅來給黎安做事了。
本來是給黎安當特助的,最後被派給虞無恙,做回了老本行。
虞無恙之前沒少刁難他,覺得他是黎安派來監視自己的。
後來明晰了黎安在自己心裡的位置,虞無恙對楊宴的態度好了不少,但定位還是黎安的眼線。
“這就要走了?”
虞無恙扯著黎安的袖子,滿眼不舍,“馬上六點了,晚上也有工作嗎?”
“有些事必須得去處理。”
黎安抽回了手,“陪你考試這幾天,堆積了不少需要處理的事。”
頓了頓,黎安跟他約定,“如果你聽話,白天不忙的時候,允許你一起去公司。”
“真的?”
黎安會跟自己提出這樣的條件,著實是在虞無恙的意料之外。
黎安點了點頭,“你畢竟是虞家的繼承人,偶爾還是需要在大眾麵前露露麵的,總不能一直藏著。”
眸光流轉,虞無恙乖巧應了好,目送黎安離開。
黑眸沉沉盯著閉合的大門,虞無恙在客廳站了十幾分鐘,確認黎安已經走遠後,回了自己的房間,整理自己的行李。
等他收拾好行李,楊宴送了晚餐上來。
虞無恙用餐時跟他打聽了不少東西,都是跟黎安有關的。
楊宴多數時候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不清楚,跟這兩年來的每一次打探都一樣。
“你以前真的是小叔的特助嗎?”
虞無恙的評價也一直沒變。
“是的,虞少爺。”
楊宴的回答也跟從前一樣,標準得像是設定好的程序,“但隻負責黎先生的日常起居,工作方麵的事,都是金誠在負責。”
“那就說說你知道的。”
虞無恙放了筷子,“小叔的日常是怎樣的?”
楊宴重複著說了很多遍的話。
虞無恙耐心聽著,從這些話裡梳理著黎安的日常行程,一遍遍核對細節。
等楊宴離開後,虞無恙盯著客廳裡的掛鐘,指尖敲在桌麵上,整合自己得到的信息。
虞家現在大半的實權都在黎安手裡,隻靠成年後的法律條令保證自己的繼承權,那對於黎安的限製太小。
一旦虞家旁係不能再對黎安構成威脅,自己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現在的他對於黎安來說,雖然不是必選項,但能作為籌碼幫他在跟虞家旁係的談判裡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就像之前黎安提及過的聯姻,縱然可以離間虞家旁係,但如果失去自己這個籌碼,黎安一定會落入被動的局麵,到時候能得的利益會被大幅削減。
兩年了,黎安的勢力越來越大,跟虞家旁係的拉扯差不多該結束了。
如果他們的條件已經談好,自己就不必活到成年了。
虞無恙指尖一頓,眸中墨色濃重。
不管怎麼算,黎安要想直接在明麵上將虞家完全掌握在手裡,必然是需要借虞家人的名頭。
不當自己這個繼承人的監護人,行使代理權力,那就隻能是跟虞家人聯姻,直接享有管理權。
絕對不可以!
指尖倏然收緊,虞無恙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他算著自己手上的牌,聯係了幾個以前認識的人。
想在這個時候從黎安手裡奪權是不現實的,但要給虞家旁係使點絆子,嫁禍到黎安頭上,讓他們的談判不能順利進行,以虞無恙手中掌握的東西,還是能夠做到的。
養病的這些年,他也不是完全安分的。
到底是曾經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的人,怎麼甘心將權力拱手讓人?
隻要活著,總歸是要為自己多爭取一些。
人心與偏愛他求不來,那就權力多要一點,這不過分吧?
虞老爺子還活著的時候,給了虞無恙方便。
或許,他也有借著虞無恙打磨虞無恙他弟的心思。
兩個小孩兒的明爭暗鬥,在他們看來也許就跟過家家一樣。
但他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們手中的玩具,不是積木與玩偶,而是實打實的金錢與人脈。
黑屏的手機裡映出虞無恙麵無表情的臉,稚嫩的麵容上,是一雙跟年齡不符的冷厲雙眸。
當年那件事,如果不是虞老爺子對他還有些偏向,他大概已經死了。
留他一命,不過是因為老爺子對他還有些爺孫間的感情,真要了他的命會惹老爺子不快。
或許,也存了看他掙紮時的狼狽,以彰顯自己勝利者的身份的心思。
虞無恙不清楚那個所謂的弟弟怎麼想的,但一直記得他那雙冷漠的眼睛。
帶著不加掩飾的冷意,一點自得,一點兔死狐悲的假惺惺。
這就是他們的過家家,一不小心就會喪命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