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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節 外強中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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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元邛並沒有為難筱雅枝,收下妖骨,與之略談片時,便命薑幼儀送她出觀。直到平安踏出山門,沐浴在鬆風微雨中,筱雅枝才真正鬆弛下來,身心疲憊,有如與敵大戰三天三夜,幾近虛脫。在申觀主的注視下,她自覺渺小如螻蟻,拿捏於對方掌心,根本生不出反抗之心,被喚上一聲「筱道友」,竟受寵若驚,擔待不起。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計丹青的屍骸還在她囊中,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學什麼不好,偏生去學胡長老的性情行事,沒受過江湖的毒打,白白賠上一條性命,還給宗門惹上一場大禍事,何苦!死人一了百了,活人須代為受過,收拾殘局,筱雅枝思忖了一番,先給師尊傳書一封,告知此行經過,匆匆繞道墜陽穀,去見清淨子道友一麵。
「墜陽穀」亦是夏土傳承久遠的門派之一,底蘊深厚,後分裂成製器和煉丹兩支,各據山頭,以鄰為壑。清淨子自海外回轉夏土後,不知帶回了什麼天材地寶,備受師門看重,晉升為「峰主」,執掌一座山頭,日後更有資格爭一爭掌門之位。滕上雲偶然找到一張冷門的偏方,命徒兒去墜陽穀走一趟,其中用到幾味夏土不產的藥材,因緣際會,與清淨子見了一麵,覺得此人可交,便自作主張,乾脆將丹方交給清淨子,托他煉幾爐丹藥,方子本身就充當酬勞。
算算時日,也差不多
該開爐取丹了,這當兒趕上門並不突兀,誰都不會起疑心。
三聖宗的名頭在「墜陽穀」很好使,筱雅枝熟門熟路登上披雲峰,清淨子親自將她迎入竹樓奉茶。四下裡翠竹如屏,滿目皆綠,風聲百折千回,忽輕忽重,彆有一番意趣。清淨子知曉三聖宗的分量,不敢怠慢,將原方與煉成的丹藥交給對方,筱雅枝心不在焉,粗粗檢點一番,收入袖中,轉而說起棲凡觀觀主申元邛之事。
清淨子臉色變幻十分精彩,似乎恍然大悟,歎息道:「原來糜道友亦回到了夏土!」
筱雅枝在竹樓坐了大半日,直到日頭偏西,才心滿意足離開披雲峰。清淨子將申元邛化名糜雒,在海外諸島攪動風雲的經曆一一道來,原來他身邊還有一位貌美如花的道侶碧霞子,情投意合,相濡以沫,隻是後來平白無故惹上大敵,才各自逃生,斷了音訊。筱雅枝心中有些好奇,天妒紅顏,那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的碧霞仙子,可否還在人世?
局勢正變得越來越緊張,橫岔出清淨子這一檔子事,牽扯到海外風雲,筱雅枝覺得很刺激,很有趣,她忍不住想早些回轉環湖山,跟師父好生說一說。掌門影道人十有**是廢了,胡長老代為主持大局,根基未穩,師父若能趁此機會取而代之,日後更進一步,她也就是掌門的親傳弟子了。想到這一節,筱雅枝忍不住有點期
盼,人生得意須儘歡,誰說女子不如男,修道修道,反正她也不指望修成個金仙,到人間走一遭,總得立於峰頂看儘風光,才不枉費了大好年華!
滕上雲收到徒弟的傳書,心中盤算定當,待筱雅枝回轉環湖山,茶都顧不喝上一口,喚上她直接去見胡長老,帶來噩耗,並倒出計丹青的屍骸為證。胡惟庸呆了半晌,出離憤怒,反倒沒有暴跳如雷,他蹲下身一寸寸摸索愛徒的屍身,反複核查無誤,確認他是被凶手一劍斬破通靈丹砂,風火之力反噬己身,死得慘不忍睹。隻不過未曾通報一聲,徑直闖入棲凡觀,能有多少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胡惟庸臉色鐵青,慢吞吞站起身,十指微微顫抖,長歎一聲,跌坐在椅上,老淚縱橫。滕上雲見他如此動情,揮揮手命筱雅枝退下,正色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胡長老節哀順變。」
胡惟庸臉上淚痕未乾,眸光深沉,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此事可與你有關?」
滕上雲正視他目光,坦坦蕩蕩道:「無關。」
胡惟庸沉默良久,澀然道:「吾輩修道逆命而行,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半道隕落在所難免,自當節哀順變,砥礪前行。不過胡某的徒弟,不能就這樣白白死了,做師父的總得為他出頭!」
滕上雲道:「計師侄死得冤枉,不過吾夜觀天象,有神物落於棲凡觀,氣衝鬥牛,群星相
形失色,此乃大凶之兆。胡長老,此去棲凡觀尋仇,凶多吉少,你是一人去,還是宗門傾巢而出,伐山破廟?」
這一問切中要害,甚是誅心,胡惟庸明白他的意思,三聖宗持道門牛耳千餘載,自從遭遇錫林山亂墳崗之變,情勢急轉直下,到如今已淪入外強中乾的窘境,憑空再樹一強敵,殊為不智。三聖宗不能毀在一人之手,胡惟庸也不願成為千古罪人,他權衡片刻,拍案道:「不過是代掌門罷了,胡某退而讓賢,免得把宗門牽扯進去!」
滕上雲毫不退讓,道:「即便胡長老辭去代掌門之位,仍是三聖宗的長老,牽扯深也罷,淺也罷,終究會引火燒身!胡長老,以你的眼力,難道看不出這一劍意味著什麼?」
胡惟庸厲聲道:「你待要怎樣?」
滕上雲道:「掌門遲遲不醒,三聖宗經不起折騰了,胡長老,你要為計師侄討個說法,那就辭去代掌門之位,與棲凡觀觀主約戰,言明此乃私仇,與宗門無關。」
胡惟庸不怒反笑,咬牙切齒道:「原來吾那徒兒之死隻是私仇!這等昧心的話,你竟然說得出口!」
滕上雲針鋒相對,毫不退讓道:「若有外人直闖環湖山要害之地,不聽阻攔,胡長老可會一掌滅了他?」
胡惟庸道:「棲凡觀憑什麼與我三聖宗相提並……」嗬斥戛然而止,他驀地意識到,風火丹砂乃至硬至堅之物,申元邛這一
劍破丹砂不損皮肉,出神入化,妙入毫巔,三聖宗無人有此手段。他嘴裡彌漫著苦澀的滋味,精氣神一落千丈,然而計丹青終究是他的衣缽傳人,遭罹橫禍,身死道消,他這個當師父的,怎能置之不理,當隻縮頭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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