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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請君入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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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山又名“甕山”。

如今想來,不無道理。

其下窄上闊,不正似一隻去口的甕?

此刻在甕山之巔,負責督戰的丹境強者各自落座,相鄰二人高低遠近各不同,總把山頂圍坐一圈,將當中一塊大體平整的開闊區域留作戰場。

劃歸淨妖宗的地盤,介於東、南兩處梯口之間的偏東位置上。

宗文閱之流率眾龜縮其間。

東南一隅,佳人絕世。

壺中水沸,“咕嘟嘟”響得正歡,風疏雨傾壺注水。

茶,正當三衝。

熱氣裹著獨特的清香氤氳開來,為本就出塵的人兒平添一抹仙姿;配上倚坐對麵的某位“玄門貴胄”,還真個神仙眷侶也似。

那同席者自非旁人。

——連續!

連大道子比任何人都早到此間,巧見寵渡望來,轉而將舉到嘴邊的茶杯順勢揚了揚,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寵渡虛與淺笑,隨即撤回目光。

當前他無暇多顧。

隻因登頂瞬間便一陣心血來潮。

自打獲得先天符意,“符感”就變得異常敏銳,所以寵渡很確信,湧上心頭的這抹靈感絕非空穴來風,而是事出有因。

一路過來,玄應越發強烈,更令他篤定無疑。

——地下被人埋了符。

其量不說俯拾皆是,卻也相差無幾;其序則疏密有度,深淺有據……凡此種種暗循章法,顯非隨意而為。

竟似……以符構陣。

非是他自恃妄斷。

隻歎先天符感著實靈敏得近乎妖異!

旁人看著了無痕跡的符紙,在寵渡的感知裡卻如夜裡的太陽般耀眼奪目;但凡有心窺察,隻需稍加留意便足可令其無所遁形。

仿佛那些符紙爭著搶著從地裡蹦出來往他跟前湊一樣!

誰埋的呢?

再明顯不過了。

在場同輩中精於此道者,連他在內也就三——四個!——理當不能漏了風疏雨旁邊那位主兒。

宗文閱既敗,毋需多此一舉。

連續又不屑。

所以隻能是他了。

“上山前迅哥兒還說過那廝,‘隻看著莽撞,其實可陰著咧。’”寵渡莞爾,“誠不欺我。”

若在以往,這一趟高低要栽個跟頭。

幸而有此先天符感。

那就……

請君入甕麼?

嗬嗬,誰請誰還不一定。

不妨看看誰會淪為甕中那隻鱉吧。

“哼!一群土鱉好大排場。”

“不細看還以為妖怪打上來了。”

“憑他那點修為也配?!”

“草莽出身囂張慣了,豈言體統?”

“分明不將各宗強者乃至老怪放在眼裡;更置宗主於何地?”

“如此看來或非壞事……”

“花裡胡哨。裝腔作勢。”

“除了嘩眾取寵有啥真本事?”

顯見對此番“唱名開道”的歡鬨,當局人馬與旁觀看客的觀感相去甚遠。

丹境強者還則罷了,好歹修為在那兒,心境自非等閒,最初的驚訝淡去之後已複作常態,眼觀鼻鼻觀心,令人難窺喜怒。

尤其東南一隅,風疏雨不為外物所擾,尚有逸致煮水品茗。

恰逢三衝。

壺裡水沸,“咕嘟嘟”響得正歡。

熱氣裹著特彆的茶香氤氳開來,為本就出塵的人兒平添一抹仙姿;配上倚坐對麵的某位“玄門貴胄”,還真個神仙眷侶也似。

那同席者自非旁人。

——連續!

連大道子比任何人都早到此間,巧見寵渡望來,轉而將舉到嘴邊的茶杯順勢揚了揚,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至於尋常弟子,極儘叫囂謾罵之能事,沒有一句是重樣的。

全是精粹。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少教詔的潑皮兒。”

“狗改不了吃屎。”

“野種猴子。”

“小雜毛。”

“敗類。”

“呸!”

大抵饞而不得即生怒。

怒不可遏乃轉恨。

恨意熊熊,終成滾滾烈焰。

妒火隨著每一次喘息,從起伏的胸腔裡榨出來,從咬緊的牙關裡蹦出來,從怒瞠的雙目裡噴出來,從攥緊的拳頭裡擠出來……

每個字都在燃燒。

每個音都透著火氣。

話音隨風飄蕩,遠遠近近地擴散,所及之處:

籠罩每一朵花;

纏繞每一束草;

裹住每一片葉;

滲入每一條縫;

填滿每一個坑;

……

就連腳下的大地似也禁不住這樣的煙熏火燎,令人恍惚之間,似見滿目焦土。

紫禁之巔如墮火海!

不過魔黨對此卻似渾然不覺。

一眾魔徒緊隨黨魁,與開道群豪稱謝,寒暄,任爾東南西北風將四麵八方的尖言尖語吹得鋪天蓋地,全不作理會。

“適才誰人擂鼓?”寵渡笑問。

“古兄何在?”黃大呂回首張望。

“三通在此。”一人光著膀子應聲出列,——手中還拎著鼓槌,滿麵紅光,邁著大步走至近前。

“好鼓!”

“老魔抬舉。”古三通哈哈大笑,將左右鼓槌輕磕一下聊表敬意,“承蒙不棄,才得今日這般痛快。”

“果是條血性漢子。”寵渡頓了頓,“可有曲名?”

“靈機自創尚且無名。”

“煩請老魔欽賜。”黃大呂接過話頭。

“當下不宜,容後再議如何?”

“好。”

決勝在即,黃、古二人也看得清形勢,道過珍重後率眾作彆,遠退至場邊安頓;且遵魔囑,特意離那冷豔仙子不遠不近。

風疏雨停杯抬眼,不經意與寵渡四目相對,即有所悟。

要我見機照拂麼?

隨即側投一瞥,縱使一心向道秉性清淨,風疏雨也不得不暗歎寵渡對分寸拿捏之精準:就這方位……

遠不至鞭長莫及。

近不至敗人茶興。

……還真是恰到好處!

黛眉微蹙,仙子撚指摩挲——許是思慮深沉乃致一時竟不自知!凝眸再看時,卻見寵渡聚攏魔眾,將斬妖所獲點數全部分給了戚寶等人。

幾多歡聲。

幾多笑語。

從始至終未將正眼看過其他三宗人馬哪怕一回,——好像不配似的。

那叫一個雲淡風輕。

那叫一個悠然自得。

那叫一個從容不迫。

其樂融融其氛洽洽,然則越是如此,越似滾油傾瀉,令山上本就旺盛的妒火愈發狂暴,進而勢發難止,終將一切燒得麵目全非。

——更為要緊的是,就此點燃了決勝之戰的烽火!

當先惱了北麵的神泉家。

桃柏柏哇哇怪哮著跳將出來,“是可忍孰不可忍。”隨後朝西、南二角各瞥一眼,“不管你兩個了。我先來。”

“三對一?”柳三青狀似不屑,“豈不有**份?”

“你先探探也好。”姒明月手托香腮。

“還以為你多少能再憋會兒,竟是小爺高看了。”寵渡搖頭輕歎,音容裡透出的那份恨鐵不成鋼,直接溢出畫幕,令神照峰上笑倒一片。

“哈哈哈哈……老魔太逗了。”

“一直憋著壞呢。”

“瞧把那大胡子給氣得!”

“怕是沒人比他更適合‘吹胡子瞪眼’了。”

“欸,信不信老魔又要問——”

“你想紅辦,”寵渡皮笑肉不笑,扯開嗓子吼道,“還是……紅辦?”

“噗!”

“不該是‘白辦’嘛?”

“白不了、白不了。聽說那大胡子與老魔固有嫌隙,加之此番奪魁,舊恨新仇湊成一堆,豈易甘休?”

“我說桃大胡子怎怒氣衝衝的,比他人更甚,原有這層關係。”

“的確沒法善了。”

“還屬老魔看得分明。”

“要見血?”

“隻能紅辦了。”

“‘紅辦’?”桃柏柏到底是“粗中有細”的角色,忖了忖:“當下容不得半點馬虎,自該問個明白。”橫豎都等了這麼久,也不急此一時,“且不妨聽他有何講究。”

沒承想“紅辦”之說僅是叫陣的俏皮話,與料想中風馬牛不相及。

堂堂神泉天驕啊!

怎能這般作弄?

又幾時受過如此委屈?

桃柏柏頓時怒火攻心,破口罵曰:“辦?我辦你老母。”言罷拔腿衝來。戚寶幾人爭相“護駕”,卻被喝止道:“此戰不容爾等插手。”

魔眾作勢欲辯。

寵渡斜睨一眼,目光如刀。

——“違者除名!”

陡然上揚的語氣比淨妖山還重,魔眾惶惶,隻得依令暫退後方,暗裡卻商量著見機行事;又恐老魔早已另埋暗手,一行人擅作主張會否亂其布局?……

唉,果然聖意難測。

且不言魔眾左右為難,卻說寵渡信馬由韁,步至場中負手昂立,兀自巋然。

以逸待勞。

以靜製動。

唯見氣定神閒之態。

難覓警惕備戰之姿。

桃柏柏見狀更覺怒氣衝頂,並雙指掐訣,惡狠狠暗道:“野猴子看不起誰!恁多地方不站,偏挑此處?

“有道是天堂大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合該天意。

“老子不一指戳翻你!”

話間運功催元,但教指上符光熠熠;與此同時,遠在寵渡身後地下三尺,有張符紙猛然輕顫,蠢蠢欲動。

寵渡即有所感,“請君入甕。”

眼瞅著雙方僅剩數步之遙,晃眼間卻隻見老魔自個兒杵在原地;下一刻,群修瞠目結舌一時難言,好似該有的驚呼聲被卡在了喉嚨裡出不來,徒留一臉震駭與惶恐。

因為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上,竟鬼使神差地跳出個人來。

——桃柏柏落在了老魔身後!

雙指上符光流轉。

指尖符印繚繞。

摶似一支利箭,直刺寵渡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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