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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魔師本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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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算被關小黑屋,我也要拜。”烏小鴉望老狼囁嚅兩句,隨即朝寵渡躬身作揖,道:“給師父請安。師父萬壽無疆。”

“你小子翅膀硬了,”老狼晃眼看向圈外一乾獻寶黨眾,“還是被人灌了**湯”

“此乃天經地——”

“非言此事。”灰狼岔道,“老夫先前如何吩咐”

“謹言慎行嘛……”

“這會兒倒省得,還以為你當放屁聞過就算了。”老狼見獻寶魔徒個個“奸計得逞”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就你那點腦子玩得過人家不曉得被套走多少消息。”

“無妨啦。”念奴兒笑靨如花,“要緊的沒說。”

“你也是!”老狼吹胡子瞪眼,“不攔著就算了,還替他開脫”

“哼。”奴兒正沉浸在關乎寵渡的新鮮事裡,挨此一通訓誡全然不在乎,甩頭抱胸滿臉傲意,“人以群分。既能跟渡哥哥一道,必是信得過的。”

“天真。”老狼痛心疾首,“小友是小友。豈是任何人都能比的”

“承蒙前輩抬愛。”寵渡哈哈笑過,轉而看向念奴兒,“不過我很好奇,你都咋編、呃——咋說的”

聽念奴兒坦言相告,寵渡“老懷甚慰”:戚寶他們信不信、信了多少倒在其次,主要事後毋需另費心思去解釋自己與念奴兒三人的乾係。

就很省心。

“這裡麵寫了些啥”寵渡手指小黃書,“緣何那幫家夥看過之後雙眼冒光,跟要吃人似的。”

“紀事手劄。”念奴兒搶在烏小鴉前麵應道,“本本是早做好了的,但手劄年前才寫成。”

“用來作甚”

“給你老人家作傳呀。”

“嚇,作傳!”

“然也。”烏小鴉將小黃書恭敬呈上,“請師父雅正。”

手劄頁邊微卷,顯見常被翻閱。甫一打開,扉頁上一副工筆肖像赫然映入眼簾,寵渡臂膀驟然一僵:原來在外人眼中,小爺就是這樣式兒的。

非是寵渡自誇,你且看那:

輪廓清晰的臉盤子。

層次分明的五官。

深邃且堅定的眸光。

掛於嘴角的淺淺笑意。

袍飾上的紋理褶皺。

……

嗬!豈止相似——按烏小鴉的吐字發音來講,簡直“一毛一樣”,不知情者必以為是水中倒影。寵渡甚而懷疑,是否連有多少頭發乃至每根發絲的樣子都毫厘不爽

若非將自己的模樣每每看在眼中,細細刻在心尖兒,時時浮現腦海,常常躍然紙上,焉能這般形神兼備栩栩如生

所以寵渡一眼便篤定,此絕非烏小鴉的手筆。這丫的連最起碼的寫字兒都還握不穩筆頭,遑論工筆作畫!卻寵渡有意逗弄一番,挑眉戲問:“儂還有這本事”

“‘儂’作何解”

“你。”

“東邊極遠處,臨近大海的地方。”

“遲早徒兒也要去瞅瞅。”烏小鴉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將話頭拉了回來,“丫頭畫的。嘿嘿。”

“果然。”寵渡抬眼。

“奴兒手拙……”黑丫頭哪敢對視,隻“刷”一下臉紅到耳根,垂首低眉恨不能將腦袋縮進脖子裡去,“渡哥哥莫、莫要嫌棄才是。”

“不。”寵渡正色道,“畫得極好。”

“真噠!”念奴兒雙眸乍亮。

“畫的可是他,能不好嘛。”

“這事兒彆聽狼伯的。”

“嗯。我信渡哥哥。”

“那你問他怎個好法。”

“對鏡自照也不過如此了。”

“嘻嘻。對鏡自照呢……”奴兒笑比蜜甜,不防蹦出個煞風景的。

“師父速往後看。”烏小鴉急不可耐,就差踮起腳來幫忙翻頁了,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念奴兒那略帶幽怨的目光。

“小黑子不過師徒情誼,”老狼扶額暗歎,“你這丫頭吃哪門子醋”

寵渡未曾留意此等細節,隻一心撲在手劄上。但見一列列文字或大或小幾無章法,分明稚童筆觸,僅勉強可辨。

不過其中所記述的內容彆有意趣,除小部分關乎出生、年歲及身量之類的消息,剩下的全是寵渡入城以來的諸般經曆。

簡言概之:

城樓結怨,金烏盜酒。

映月巧遇,力戰三傑。

聯手老狼,智鬥元嬰。

叩賞之夜,與蛇謀血。

群豪突圍,大鬨黑風。

……

躬耕隴畝,山下揚名。

獸潮襲城,一刀絕世。

……

水月洞天,獻寶黨魁。

……

這一樁樁一件件,或廣為流傳眾所周知,或事關妖族不便為外人道,從時候、地方、過程到最後結果,巨細無遺;甚而寵渡隻言片語裡提及的零星過往,——如狼孩身世、牧羊的王小二等等,也都被記錄在冊。

好家夥。

不去搞情報可惜了。

誠然字是醜了些,排列也不甚工整,遠不及念奴兒那本《陣法精要》上的蠅頭小楷娟秀;卻也恰恰說明的確是烏小鴉一筆一畫寫就,而非旁人代筆,由此更見其心血與誠意。

寵渡合上小黃書,摩挲著卷曲的頁邊,感慨莫名。

原來不經意間自己已經邁過了這許多坎兒。

最令人動容的是,除了獻寶黨這幫子人外,自己還被烏小鴉這個連人話都沒怎麼整明白的便宜徒弟默默關注著,悄悄惦記著,傾力崇拜著,並引以為傲著。

“你長居山寨,何來這許多消息”

“大部是狼頭兒打探所得。也請蛇母講過兩句。還有從其他寨子聽說的。”烏小鴉嘻嘻笑道,“師父以為如何”

“不枉你我師徒一場。”

“師父滿意便好。”烏小鴉喜氣洋洋,有如春風拂麵,“敢請師父賜名。”

“相較於此,”寵渡沉吟片刻,“為師更樂見你有自己的想法。”

“適才與眾友暢談甚歡,確有靈感。”烏小鴉接書在手,取筆蘸沫,就著扉頁肖像在旁邊歪歪扭扭寫下四個大字:

《魔師本紀》。

魔者,老魔之號也。

師者,為師之尊也。

隻其中“本紀”教寵渡哭笑不得,便問他如何知此二字。不意烏小鴉頭頭是道,“……寨中藏書多有史冊,曾聽狼頭兒提過兩嘴,‘列傳’‘誌’‘表’‘世家’雲雲,因所述人物而各有所司偏重不同,以‘本紀’為最貴。”

“意即你明了‘本紀’之意咯”

“專言至尊王事。”

“你倒看得起為師。”寵渡翻個白眼。

“師父既是教主,”烏小鴉目露堅定,“必然稱聖稱尊。”

“好好好。借你吉言。”

“師父若無其他吩咐,徒兒就告退了。”烏小鴉打恭欲走,“先前又探得諸多瑣碎,趁此人身便於書寫,正好補全。”

“閒來再續即可。當下該把更多心思花在修行上。”寵渡喝止道,心說為此《魔師本紀》險將正事兒耽誤,抬手落在儲物袋上,“我這裡有一物當於你有益。”

“咦!”金克木翹首觀望,“老魔手裡的卷軸瞅著眼熟啊。”

“水月洞天。”

“胖爺沒記錯的話,”戚寶眉頭微蹙,“那卷軸所載功法……”

當初水月洞天中半道分寶,他四個對“贓物”都一一甄彆過,時至今日或記不清個中明細,但對大概情形並未忘卻。

印象中《霸獸訣》並不適合人修研習,而今卻送給了那名被喚作“小黑子”的藥童

怎麼想怎麼詭異。

殊不知寵渡彆有深意:狼伯這邊的真實身份遲早都會大白於人前,趁著當下雙方謀麵的契機顯露端倪,也好教一乾魔徒心頭早作準備,免得到時候猝不及防。

而論及《霸獸訣》,早前也曾想過利用傳送陣將直接送至白靈寨,但寵渡巴前算後還是作罷。

一來妖人大戰在即,像傳送珠這樣絕佳的跑路手段自該留待關鍵時刻使用,庶幾保全性命;二來與白靈妖眾總有再晤之期,屆時當麵傳授也更顯鄭重。

即如當下,正好將《霸獸訣》給到烏小鴉。好在卷頁與軸杆分彆以獸皮與獸骨秘煉而成,又有殘存禁製的元氣養護,故而曆久不爛保存尚好。

“此是何物”烏小鴉收好本紀,小心翼翼接過老舊卷軸徐徐展開,喃喃念罷“千山鳥獸絕,萬徑人蹤滅”幾句頓時明了,“修、修煉功法!”

“小黑子。”老狼撇嘴搖頭,“這功法不好,老夫與你換如何”

“師父豈會糊弄我”烏小鴉忙不迭收起卷軸,狐疑而警惕地望著老狼,“狼頭兒好不要臉。騙我寶貝於心何忍”

“噫!你小子幾時開竅了耶”

“狼伯莫再作弄小黑子了。”念奴兒急道,“這卷軸到底是好是壞,好又有多好嘛”

“比老夫給他準備的強。”老狼撚了撚寸許長的山羊胡,“小黑子這一趟可來著嘍。”

“渡哥哥從何處得來的呀”

“水月洞天”老狼試探著問。

“狼伯通透。”

“謝謝師父。”烏小鴉再揖一禮,“不知此功練至大成,能否嬗變”

“嬗變”寵渡微愣,“你想變啥”

“徒兒想變……變……”

烏小鴉平生不乏豪情壯誌,——“搶遍山中無敵手”“靈晶堆聚比山高”,諸如此類;內中最為耿耿於懷乃至積願成執的,不過兩件事。

長高高。

變白白。

原本大鵝即是理想,誰承想此來丹穀時路過天音峰,偶遇“晴空一鶴排雲上”,烏小鴉乍看之下頓時驚為“天人”。

想長高

想變白

那就當鶴呀。

白鶴高又白。

兩種執念由此合而為一,烏小鴉覓得一舉兩得之捷徑,心心念念憧憬著那遨遊雲霄的綽約豐采,渴望有朝一日變身成鶴。

“當時狼伯還打趣說,”念奴兒清了清嗓子,極力模仿著老狼的腔調,“‘就你那德行,就算變成鶴,’……”言及此處再憋不住笑意複作本來聲色,“也、也是一隻禿毛鶴。”

“禿毛鶴也是鶴。”烏小鴉捏拳嚷道。

“變鶴作甚”寵渡聽著念奴兒鵝叫般的笑聲,同樣忍俊不禁,揉了揉烏小鴉的腦袋,“以鶴為騎方顯本事。”

“馴養仙鶴以為坐騎!”烏小鴉猛地瞪大雙眼,壯似醍醐灌頂,眼前油然而生一副萬鶴來朝、鴉同鶴講的壯闊圖景:想當初,師父言我有騎鶴之姿……

“不愧是老魔。”老狼調侃道,“霸氣。”

“執念如斯,彆曲解功法走火入魔才好。”寵渡心念電轉,拱手言道:“烏小鴉學識尚淺,對功法恐有不解之處。晚輩鬥膽,還請狼伯時常指點考校,免他誤入歧途而不自知。”

“此不消說。小黑子好歹是自家人,不論何時,凡有長進對寨子必然百利無弊。”

“前輩可還有吩咐”

“此行圓滿了。”

“那就此彆過如何”

“時候的確不早了。”老狼拍拍手撣去塵灰,有意無意朝穀口方向某處陰暗角落裡剮了一眼,“再不走,隻怕有人憋不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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