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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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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讚成。

更無人反對。

所有人,依舊沉浸在那種震撼中無法自拔。

但要說最為驚駭的,非當事二人莫屬。

因為親曆,所以感受更為直接和深刻。

金克木的手,還輕輕顫抖。

趙洪友的虎口,隱隱作痛。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思幾無二致。

強!

很強!!

非常強!!!

聯手都拿不下,若是單打獨鬥,能有多少勝算

且看樣子,人家同樣沒露真功夫,卻仍然技高一籌;若真是死鬥,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真的會是自己麼

其他方麵暫且不論,單說最後一手歸劍入鞘。

那樣的速度、那樣的力道,是絕對能將人直接射穿的,但自己卻全無反應;若當時瞄準的並非劍鞘,而是心口,又該如何

怕是屍體此刻都涼透了!

世間怎會有實力如此恐怖的怪物須知他如今也不過是中境的煉氣嘍囉而已。再往後呢,會強到何種程度

無論代價如何,必要將此人爭取過來!

……

千思萬緒一閃而過,金克木與趙洪友不約而同瞟了一眼遍布裂紋的劍鞘,神色又凝重了幾分,小意搓了搓發麻的五指,望著寵渡紛紛拱起雙手。

“要拿這塊地,你夠資格。”趙洪友道,“我北派認可你。”

“我南派也認了。”金克木表達著同樣的意思,“道友手段非常,無愧‘涼城最有價值散修’之盛名。”

派首之言,平地驚雷。

如夢初醒,眾議沸然。

“對上歸元高手,還是兩名,竟不落下風,我沒看錯吧!”

“強,實在太強了。”

“真他娘的霸氣。”

“難怪這般狂傲,原來有狂的本錢。”

“此人修為雖低,但論實際戰力,怕是同境無敵了。”

“果然傳言誤人呐!人家憑一己之力乾退八百人、越境滅殺刀疤臉,是有真本事,哪兒是靠了金烏派的狗屁法器”

“完嘍完嘍,再高的懸賞也與大爺我無緣咯。”

“你幾個呢”寵渡運起遁影訣,閃到南派隊伍前麵,“可還需要小爺展示一下什麼叫‘百人斬’”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幾人神色閃爍畏畏縮縮躲在人堆中,一時不明所以。但此刻站在趙洪友旁邊的鷹老三卻認得,正是最開始嘲笑和挖苦寵渡的那四名南派雜役。

“不、不用,渡爺說笑了。”

“渡爺神功無敵,是我等有眼無珠,多有冒犯。”

“還請渡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我等這回,再不會有下次了。”

“對對對,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四人極儘卑微諂媚之能,再無先前輕視傲慢之態,心思一般無二:歸元聯手都討不了便宜,自己再不識趣,不就是在預定“百人斬”的名額麼

此等作態,按說掃了南派的顏麵,但側邊的金克木卻未見有半分惱怒的樣子,反而笑望著寵渡,道:“手下愚鈍,道友見諒。”

寵渡並未接話。

“若是方便,不如就此隨金某去舍下小聚,也好讓他幾個賠個不是。”金克木頓了頓,“想要什麼賠禮,隻要我南派拿得出,道友但說無妨。”

“此言差矣,”趙洪友帶著一小撥人走上前來,“我手下鷹老三幾人同樣衝撞了寵老弟,要賠不是也該我北派先來才對。”

“鷹老三”金克木皮笑肉不笑,“他幾個悶聲不出氣,算得上什麼衝撞”

“金當家又差矣,”鷹老三道,“我幾個對渡爺冒犯得同樣不輕呐。”

“放屁,渡爺先到的咱們這邊,爾等棒客來湊什麼熱鬨”

“山下靈田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憑什麼不能來”

“兩位老大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你不也是手下人,開什麼腔”

一言不合,兩邊又有了吵起來的架勢。

“先前還要打要殺的,這會兒卻搶著舔……”寵渡聽著頭疼,不由揉了揉眉心,“果然實力才是硬道理。”

金、趙二人的示好,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答應去,會發生什麼

真的隻是讓手下人賠罪那麼簡單

當然不。

更重要的目的,怕是談談拉自己入派的條件吧。

令寵渡犯愁的,也正是這一點。

這場對局,輸了的話,拿不到這塊好田;如今贏了,卻也暴露了實力——雖然隻是部分實力,但在彆人眼中,卻極其強悍——如此一來,必然會招致兩邊的拉攏。

因為現如今就連傻子也不難看得出來,寵渡的存在對於山下格局的影響。

其實山下不乏高手,不過大多是之前落選的老牌雜役,對山下的紛紛擾擾早已厭倦,所以一心修行,隻望有朝一日能得淨妖宗青眼,被納成為正式弟子。

懼於其實力,南北兩派不敢輕易招惹,也難以請得動。

但寵渡就不同了。

對一個新人而言,山下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有趣的,所以入派的可能性極高;且以寵渡的戰力,足以打破山下僵持已久的勢力均衡,完全另造一番天地。

百人斬呐,以一擋百。

是開玩笑的麼!

甚而,兩邊已經有了相似的判斷。

得寵渡者,得山下!

然而,不論金克木與趙洪友的算盤打得有多響,他們萬萬料不到,寵渡此刻的想法很單純,隻有一個。

種田。

安安靜靜地種田。

本來嘛,跟其他人相比,自己本就來得晚,在打理靈田上已經落後不少,若是再去理會兩派的糾紛,哪兒還有工夫種田到了交租的時候怎麼辦,拿錢去頂麼

為此,蠻橫的態度,便成為拒人千裡的一種手段。

“聒噪!”寵渡暴喝,“都給小爺閉嘴!”

“道友……”金克木試探著問,“可是有了決斷”

“來我北派如何”趙洪友則更為直接,“好吃好喝給你供著,靈田也可交由手下人打理。”

老實講,趙洪友開的條件,可真是說到了寵度心坎兒裡。

奈何自己還有一麻袋的問題亟待解決,尤其體內妖性再次暴動就在這幾日了,少接觸一人便少一分被發現的風險,當然要儘可能避免與外界打交道。

所以寵度不得不拒絕,“都不去。”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小爺來此隻為種田,不想摻合爾等這些破事。”寵渡冷著一張臉,“要是再為此事擾我清修,那就準備好缺胳膊斷腿兒,誰有意見”

話音未落,傳來一道突兀的人聲。

“我!——”

嗓門兒極高,調兒被拉得很長。

眾人循聲回眸,得見一撥人入場來,打頭的兩人身著淨妖宗袍;待看清來人長相,圍觀的雜役紛紛色變。

而寵渡這裡,聽聲識人,卻是竊喜不已,“來得妙,正好拿你擋一擋。”高聲笑問:“葉師兄隻一個‘我’字,不知是想缺胳膊,還是想斷腿兒”

原來料定一場好戲,葉舟帶著於海國招呼一眾跟班兒早到了,其間聽聞寵渡身份,雖則震駭,卻多少懷疑他的實力,索性躲在人群後方看戲。

萬不料寵渡沒栽跟頭不說,反借此立威,葉舟如意算盤完全落空,惱怒間又生一計,當下現身,不過是見機行事另想了個花樣來整他。

“你深藏不露,”葉舟也笑,“好大的威風。”

“還得多謝師兄。”

“有何可謝”

“賜我一塊好地。”

“腦子倒他媽轉得快。”葉舟神情微變,不知自己與於海國的勾當被寵渡以神念看了個正著,隻道不過是他的一番推測,心下罵著,麵上卻笑道:“同在一座山,做師兄的自當照拂一二。”

兩人話裡有話,心照不宣。

隻苦了圍觀的雜役,不解其中玄機,悄聲互議:“這打的哪門子啞謎,怎聽不明白”正各自揣測著,又聽二人互懟起來。

“你假報名姓,又該當何罪”

“君子嘛,欺之以方。”

“宗主麵前,你也作此說”

“師兄不再照拂一二”

“那就先記下,你可要好好活著。”葉舟咬牙切齒將“活著”二字說得極重,言罷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時候蹦出來,隻說這兩句兒就走了”寵度也有些懵,旋即想得明白,這是在表態呢。

——“我兩個不對付,你們怎麼做,可要掂量清楚。”

這便是葉舟的潛台詞。

顯而易見,欲蓋彌彰。

果然,金克木與趙洪友明顯品出一絲不對,望寵度拱了拱手,“日後再行拜會”雲雲,先後招呼隊伍去了。

眾人不時回眸,眼神中有了比之前更為複雜的含義。

“得,又來一個中立的。”

“他真的隻有煉氣境的修為麼”

“你說同樣是嘍囉,跟人家差距咋就這麼大哩”

“切磋比得過生死相搏不過僥幸耳。”

“金老大與那姓趙的,一定是放水了。”

“明顯的嘛,老大若是爆發真界,這小子乾得過”

“涼城最有價值散修,果非浪得虛名。”

羨慕,嫉妒,憤恨。

讚許,欣賞,景仰。

交頭接耳間,眾人對葉舟言行背後的深意也有了更為精確的解讀:原來他兩個彼此看不順眼!

“看那葉舟的表情,跟不共戴天似的,到底會有什麼過節”

“那誰知道反正看樣子夠嗆。”

“得罪了管事兒的,還有好日子過”

“嘿嘿,一物降一物嘛。”

一傳十十傳百,進而產生了一種共識。

寵渡的確值得結交,卻萬萬不能結交。

而最鬱悶的,當屬金克木與趙洪友。

本以為能如虎添翼,誰料他與葉舟罅隙在前,二人如今隻能將招攬之心暫且壓下——畢竟與山上的師兄不和,再厲害又如何,誰敢與你交好呢

換言之,寵渡被孤立了。

這本是葉舟的打算。

人活一世,怎能沒個朋友

若真有這樣的人,那他必然少了許多樂趣。

寵渡一身赤紅膚色,本自另類;再經葉舟這麼一鬨,就更沒人敢與他招呼了。

葉舟樂見於此,甚而沾沾自喜了好些日子;殊不知寵渡其實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將其用作推脫人情世故的擋箭牌。

朋友麼小爺已經有了。

念奴兒。

老狼。

盧迅。

甘十三妹。

……

不單現在有,以後會更多。

你們不來才好,小爺樂得清靜。

不過,有件事還有必要確認一下。

之前的那個戚寶到底在不在山下

那貨體態顯眼,若是被選為雜役,是極易被人記住的。但寵渡把遠近靈田都看遍了,也不見那個胖乎乎的身影,隻能向其他人打聽。

這也是連日來,寵渡與附近雜役的唯一交流。

“喔……你說的是戚胖子”

“道友曉得”

“涼河下遊還有一片沃土,應該在那邊。”

“多謝。”

“你問他作甚我可聽說,那廝雖則好打抱不平,卻頗有凶名,對南北兩派概不買賬,也是位中立的主兒,隻守著自家地盤兒哩。”

……

“唉,你彆望了。那地方在河道拐角過去了,你就算伸長脖子,在這兒也是看不到的。再說,你要是去找他,誰來給你看靈田”

其他的寵渡都可以不管,但對這最後一句提醒,卻由不得不上心,因為山下的雜役其實分作了多個陣營。

金克木的南派。

趙洪友的北派。

中立派。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靠山派”。

顧名思義,這一派中的人或許沒什麼真本事,但若論傍大腿,靠山派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此派中人慣會溜須拍馬,巴結山上山下的管事弟子,雖同為雜役,卻常常狐假虎威對其他人頤指氣使,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正式弟子。

其姿態之惡心,致使南北兩派平日裡縱有不少矛盾,但在對待靠山派這個問題上,卻仿佛同穿一條褲子,態度出奇地一致。

不恥。

而靠山派中的佼佼者,寵渡倒也有些印象。

陳廣。

吳勝。

自此以後,這二人每日必上河心島來,貌似閒逛,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要在寵渡跟前晃幾圈,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明顯因為有人撐腰不再把寵渡看在眼裡。

至於二人的目的,當然不難猜。

不是觀察誰與寵度交好以便回去打小報告,就是受命伺機搞破壞。

如此一來,更沒人敢與他打交道了。

寵渡也無法遠離靈田,連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決的,每次都換一個地方,事後以土掩埋,避免串味兒,還美其名曰“幫助靈植生長”。

至於尋找戚寶,則更不要想了。

隻怕前腳剛走,靈田就被破壞殆儘;而附近的雜役,即便看見了也不會阻攔,更不會說是誰乾的,畢竟大家都明白一件事。

山上的葉師兄,要整寵渡。

“唉,”寵渡也時常感歎,“這姓葉的真是鐵了心要小爺好看。”

然而,這卻不是最糟心的。

落雲子的神念,時不時來掃上一遍。

合著你淨妖宗上上下下,都看小爺不順眼唄

觀察了幾日,寵渡有樣學樣,索性就近取材在田邊搭了個簡易草棚,時刻不離自家一畝三分地;而農閒的時候,也並非無事可想、無事可做。

給老頭子新做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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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寨突圍中死去的老少爺們兒們,一路走好。

“這麼久沒消息,也不知能有幾人逃脫。”寵渡常常忍不住要想,“不過,迅哥兒,你可千萬要走出來,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走出來……”

此刻,遠在萬妖山北,有個魁梧大漢,須發奇長衣衫襤褸,渾似野人一般,跌跌撞撞衝出外圍叢林,驚動了來此巡查的神泉宗弟子。

“何方妖孽!”

“道友,是人……是人。”

“什麼人”

“盧、盧……”

“貌似暈過去了,過去看看。”

“快拿‘護心丹’來。”

……

類似的場景,在寵渡初為雜役的這段日子裡,在萬妖山外圍的山林中,經常上演。

除了北麵的神泉宗,西麵的煉器閣與南麵的藥香穀,均有發現落難的獵妖客,有瘋的有正常的,有死的也有活的,前前後後救下來十幾人。

這撥人,自然就是黑風寨突圍戰的幸存者了。

偏偏淨妖宗這裡,就隻有寵渡一人。

其實琢磨起來,這也在情理之中。

當初蝠王的血影分身認準了寵度追,見狀的獵妖客避而遠之,自然不會與寵渡同向出山;就算之後誤打誤撞又繞了回來,人數也不會太多。

加之東麵是飛鼠山重點監控的區域,想要出山,更是千難萬難。

寵度若非具備一身手段與氣運,怕也難以抵得過山中凶險,最後倒在某條河裡,或掛在某棵樹上,抑或被某隻妖怪消化後滋養大地。

所以山東麵這邊,“一枝獨秀”。

不過,對寵渡而言,盧迅乃至所有突圍者的下落,撐死了隻能算遠慮。

至於近憂,當然是妖化了。

望了望天邊的繁星,看看隻缺了一絲的月盞,感覺著體內勃然欲發的妖性,寵渡一臉苦澀;不過轉念間,卻又釋然。

妖丸什麼的都已準備妥當,到底會不會妖化、最終又會妖化成什麼鬼樣子,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走遠的,小爺不追。

該來的,小爺不推。

除此之外,暫無他法。

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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