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熱火朝天,洞中快馬再加鞭。
土坑中血繭層層,僅得模糊一個人影,看不清究竟如何。
錦蚺也管不得那許多,見洞口被堵正是良機,引頸甩頭間,一味獻血。
第六滴。
第七滴。
第八滴。
直到第九滴精血後,錦蚺把脖子都甩酸了,卻聽不見血繭中哼哧一聲。
若非蛇族感知敏銳察覺到人氣兒,還以為寵渡就此被血力撐死了,錦蚺咋舌暗歎:“這娃娃夠硬氣的。”
殊不知眼下局麵,已然完全失控。
於血繭腥風中,寵渡徹底淩亂了。
並非不想停。
實在停不得!
一則,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二則,實在刹不住腳!
如果強行收功,雖可保命,卻勢必因此在體內造成強烈衝擊,免不了被血力摧毀氣竅而致氣脈壅塞。
若真到了這步田地,淪為一介凡人算是輕的,就怕落個殘廢什麼的。
彼時拳腳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不得修行,如何給老頭子報仇
機緣造化,又豈是那般易得!
“就算埋下隱患,想來總有解決的法子。”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寵渡索性豁出去了,想從錦蚺身上儘可能多地榨取血力,切齒言道:“不要停。”
聲音雖輕,卻很堅定。
“真不要命了”錦蚺聞言一驚,片刻後應道:“好……便看看你有多大胃口。”
言下之意,就是再無保留了。
錦蚺急甩三個血球!
拳頭大小的血球。
爍爍閃光的血球。
僅當中一個,所蘊含的血力便頂此前九滴精血,何況有三個
這對兩邊來說,都萬分艱難。
錦蚺再也來不起了!
精血大虧,而今隻剩一丟丟精血勉強吊著一口氣,肉眼可見的萎靡不振,整個蛇身卷成一團癱軟在地,立都立不起來。
而受此血洗,寵渡更不好過。
第一球射來,有如決堤之洪。
第二球射來,攪起猩紅旋渦。
第三球射來,卷起血色風暴。
煉體曆來遭罪,恰似刀劍成型必受千錘百煉。
這當中磨人的痛在身,噬人的苦在心,又豈是常人堪受哪怕最貼切的言辭,也難以表其萬一。
便如眼下,九二玄功被迫催運至極,寵渡早已抖如篩糠七竅滲血,麵容扭曲一臉猙獰,乃至放棄的念頭,有過已不下百十次了。
但……不行!
不是為求長生而入道門麼不是因為根骨差而屢被大小宗派拒之門外麼不是因此而選擇錘煉肉身麼不是希望煉體早成麼……
才這點苦就遭不住,難道隻是說得好聽,實際上卻是個懦夫
若是這樣,你憑什麼在今夜這場獵殺遊戲裡活下來你拿什麼給老頭子報仇你有什麼資格做教主
若是這樣,你能在這殘酷的世道下活多久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你有什麼實力去打探爹娘下落……
免得今日苦,猶有明日痛。
半途而廢的人,能有什麼成就!
這苦痛,比不上心血被抽。
這苦痛,遠不及刃葬符火力的灼蝕。
這苦痛,比起這十幾年來所受的罪,比起日後必將曆經的諸多磨難,根本是雞毛蒜皮。
這苦痛,小爺受得了!!!
——越見艱難,越發執著。
腦海中閃過玄功第一重的隻言片語,結合當下,寵渡旁推互證,一邊煉化,一邊參悟,把此前諸般疑惑迎刃而解。
“嗬!”
暴喝一聲,寵渡提振精神,極力操控著氣竅的縮放,如果說先前還有抵製,不過是被迫吸收,眼下則是拋棄一切顧慮有意引導!
心態不同,效果自不可相提並論。
那氣竅上的氣旋原本小似針尖,後比黃豆,到如今已如指甲蓋,變得比氣竅本身還大。
氣旋仍在擴張,不見頹勢,宛如巨鯨張口,肆意吸食著血力。
沿著唯一的氣脈循環,血力流轉散布,浸潤全身;又因太過暴烈,更穿透脈壁浸入深處。
所過之處,由內到外、由外到內,血力反反複複,把氣脈顧及不到的地方一同洗刷。
煉骨。
鍛筋。
錘肉。
淬皮。
如果肉身是一匹布,那煉體就是一場飛針走線的刺繡。
血力像繡花針一樣,千百針,萬萬針,數萬萬針,裡裡外外繚繞穿插,勾勒紋理,改善質地,強化韌性。
若能放大來看,外之皮肉,內之筋骨,乃至埋藏深處的氣脈,不論哪方麵,相比以前,正曆經飛躍與蛻變。
更好的品質。
更高的層次。
要是此時將寵渡拎起來,便可見他腳趾、小腿、大腿、腰腹、胸背、雙肩及脖頸,乃至五官、臉蛋、腦門兒,除去一頭黑發,受血力浸染,渾身赤紅一片。
恰似一隻熟透的小龍蝦。
然而,不計後果的瘋狂,難免令人瘋狂的後果。
錦蚺此番近乎傾儘精血,當中蘊含的血力何其妖異與霸道隨著煉化深入,便在那氣旋渦流的末端,隱隱泛出一抹猩紅。
與此同生的,是一股嗜血的渴望!
值此緊要關頭,寵渡無暇他顧,對氣旋產生異變根本毫無察覺,隻一門心思壓下內心深處的強烈躁動,全力做最後的衝刺。
——等到發絲染血,便是煉體小成之時!
行將功成,到底沒有成。
洞外的人可不會等。
“連個娘們兒都搞不定麼”
“你幾個是虛得不行”
“趕緊完事兒過來幫忙。”
聽洞前言語挖苦,遠處的獵妖客也不甘示弱。
“你行你來啊。”
“一幫大老爺們兒,連一條路都清不出來”
“以後還是少去花月坊的好。”
“再來兩個人,這婆娘麻煩。”
到底是朝夕相處,甘十三妹與閃電貂心有靈犀配合無間,縱被夜隼糾纏,也尋隙配合斬獲近二十顆人頭。
到眼下,十三妹身上的傷口也不少,本感吃力,又被一撥人圍上來,越發力不從心,露出破綻是遲早的事了。
“好個‘聚寶盆’,到底怎麼活下來的”
遊走纏鬥間,十三妹隻覺得寵渡今夜能打退數百人簡直是個奇跡,正自感佩,便有“吱吱”一陣哀呼傳入耳中。
十三妹對此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家的貂兒。
原是閃電貂跳在夜隼背上,又抓又撓,把夜隼搖搖欲墜。
那馴鳥人也不心疼,趁此機會連隼帶貂一刀拍在地上,甩個光籠下來,統統罩住。
夜隼必是曉得籠子厲害,一被罩住便呆若木雞,動不敢動。
反是閃電貂著急出去,怎料剛撲在籠子上,前爪直冒青煙,被燙得連聲哀叫。
撞了幾次,皆是如此,閃電貂隻得縮回去,舔舐著傷口,與夜隼各據一角,小眼瞪大眼。
“貂兒!”
甘十三妹一劍橫掃逼退周圍,飛身去揭籠子,卻把身後露出破綻,旋即背上挨一刀,臂膀吃一劍,就此亂了章法。
當此之時,洞前清理碎石的獵妖客仍不見洞口,不由火上心來,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
“誰要能打通這路,老子命都可以給他。”
“算我一個。”
話音未落,一語成讖。
——砰!!!
巨響聲中,堵住洞口的石塊轟然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