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寵渡隻道自己迷惑了對麵,卻不知刀疤臉已察覺端倪起了疑心,暗搓搓地運轉靈力,化出了護體罡氣。
之前護體罡氣被“小可愛”破掉,還沒緩過來,靈力不成圈,僅得薄薄一層元氣貼身護著。
但是,寵渡射出去的鋼針不過是尋常暗寶,並非法器,又哪裡破得了元氣構成的護甲
——撲!
寵渡費心密謀的一針,被擋了下來。
而刀疤臉這頭,在拳腳上落了下風,本就尋機賣個破綻,自然將計就計,悶哼聲中噌噌疾退,佯裝中針。
寵渡深怕重蹈覆轍再暈倒,未敢動用神念查探,自然不知那鋼針被擋下,就此著了道。
倒是旁觀者清。
胡離暗自焦急,“小子可彆上鉤喲。”
奈何當局者迷。
見刀疤臉趔趄欲倒,寵渡隻知機不可失,欺身上前揮刀就砍,求的就是一個快!
“來得好。”刀疤臉麵色乍變,猛地穩住身形,將蒲團大的巴掌死死扣住了寵渡右腕。
這一通暗器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刀疤臉被弄得狼狽不堪,早憋了一肚子火氣,好不容易逮住這個空檔,便再無多餘動作,起手就是一劍。
“看你怎麼跑。”
“不好……”
寵渡心說要遭,無奈手被箍著,一時抽不回來,急忙忙去踢對麵手肘,不防刀疤臉早有所料,強行撤去手上的劍勢,蓄力一腳反踢回來。
按說對踢一腳,力道彼此抵消,本來無妨,但吃虧在手腕始終被刀疤臉攥著,寵渡又被一把扯了回去,身形不穩,就此把身前露出老大一個破綻。
這回是真破綻,並非賣破綻。
刀疤臉蓄勢再砍。
寵渡到底免不了要挨一劍!
電光石火間,寵渡將右腕猛力一扭。
樸刀脫手,旋轉著從兩人之間劃過。
這一刻,仿佛時光也怕弄出聲響而放慢了腳步,萬籟俱寂中,便隻有樸刀劃出的破風聲。
呼——呼——呼——
當!!!
刀疤臉怒火中燒,這一劍勢大力沉,相當生猛,把樸刀直接一斬兩斷!卻也因此被卸去七分力道,隻有三分落下來。
寵渡極力後仰免被割喉,奈何胸前兩塊肌肉鼓鼓,再避不開,從右肩過胸口下至左腹,血口由深而淺,一路皮開肉綻,異常可怖。
喉嚨一甜壓不住,寵渡順勢一口血噴了對麵滿臉。刀疤臉雙目刺痛不可視物,隻能抬腳將人踹飛。
鮮血映射著火光,甩出一道弧線。
“眼下他看不清東西,興許是個機會。”
寵渡仰麵摔進枯葉堆,顧不得傷勢,骨碌碌翻身趴地,正見刀疤臉一手抹臉揉眼,另一隻手上卻元氣流轉,往地上猛地一摁。
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寵渡發力一蹬,堪堪跳開,便聽“砰砰”連響。
丈高石刺破土而出,形似竹筍,裡外七圈,將刀疤臉圍在垓心,護得嚴嚴實實。
“這廝果然難纏。”
縱然是死敵,但麵對刀疤臉表現出來的應變能力與鬥法經驗,寵渡不得不歎服,當下既失先機,想再近身已不可能,不敢戀戰,隻能撒腿就跑。
跑得越快,氣血流轉越急。
傷口,血崩。
就這片刻工夫,刀疤臉緩過勁來,正見寵渡一道人影落下地來紮入林中,邊追邊喊:“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寵渡並不應答,心頭在琢磨另一事。
“明明射中了,怎跟沒事兒人一樣”
猛然想起護體罡氣,寵渡心頭那叫一個恨!
但挨此一劍,也非全然壞事。
至少,刀疤臉戒心大減。
如此一來,入坑的幾率就高了。
穩住,小爺能贏!
再撐一會兒,千萬不要倒下去!
奈何心裡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血流如注之下,寵渡頭重如山,一開始還可刺激傷口來保持清醒,後來完全麻木無感。
不知幾時,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寵渡腳下踉踉蹌蹌,全憑一股報仇的執念支撐著。
但這個時候,能倒下麼
倒不得!
要學王大龍。
要學“小強”。
這王大龍是個大胡子,乃烏小鴉那半部《江湖》本子中一深藏不露的灑掃小廝。而小強,則是老頭子最津津樂道的一種蟲子,俗名“偷油婆”。
此二者皆是生性堅忍之輩,不論何種困境,但凡還有口氣在,就絕不認命!
尤其小強,老頭子在世時經常念叨。
興許聽老頭子生前念叨得多了,潛移默化中便受了影響,寵渡的性子裡總有股韌勁兒。
除此以外,還有狼的狠勁兒。
關鍵時刻,這勁兒就上來了。
越見艱難,越發執著!
同樣執著的,非寵渡一人。
獵妖客依舊盼著喝口湯,除去迷路的和被嚇跑的,仍有百十來人一路循著聲響痕跡,先後追來。
眾人各自縮在黑暗中窺探,與寵渡那邊的距離不遠不近,既免受池魚之殃,又不至於將人跟丟。
而刀疤臉這邊借符照明,沿著血跡追至一片空地,四處山火裡,正見寵渡背抵樹根包紮著傷口。
“跑啊、繼續跑啊,”刀疤臉戲謔笑道,“臭小子不是很會跑麼”
呸!以為小爺不想跑
實在是跑不動了……
更為要緊的是,為了準備殺招,寵渡不敢再透支體力,趕在刀疤臉追來之前,催化了大量丹藥,好歹緩住了傷勢。
除此之外,寵渡另借靈石塔補足了元氣,隻待刀疤臉入坑,便可施放刃葬符。
“血都快流乾了,包來還有個屁用”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寵渡長籲一口氣,“不打算借用真界之力趁還能蹦躂,讓小爺開開眼如何不然到時候可彆怪小爺沒打招呼。”
“想看老子的真界你還不夠格。”刀疤臉勝券在握,倒是不慌了,索性挑了塊石頭坐下,“彆以為爺爺不曉得,前兩日你早出晚歸,不就是在山中布置麼”
“你……”寵渡滿臉驚異神色,“你怎麼知道!”
“疤爺人在這兒,你陷阱在哪兒呢”
寵渡食指一勾,“你過來啊。”
“很久沒人能在你疤爺身上開口子了,你有種。”刀疤臉提劍起身,“不把你戳成馬蜂窩,對不起爺爺流的二兩血。”
“我呸!你記性被狗吃了”寵渡反唇相譏,“沒人開口子,你臉上那道傷怎麼來的”
“那個糟老頭子!”刀疤臉怒極反笑,“好好好,當日沒親手結果老的,如今殺個小的,正可解恨。”
“老頭子昨晚托夢,要你下去作陪哩。”
“這般能說會道,值得爺爺給你換個死法。”
“你的死法從未變過。”
“聽過‘黃泉露’沒”刀疤臉冷哼一聲,掏個小黑瓶在手中把玩著,“隻要沾血,一滴便可將骨肉化成黃水。那滋味兒,保管你喝過孟婆的忘魂湯也忘不——”
“小爺好怕哦。”
說是好怕,寵渡卻眉毛都沒挑一下。
從一開始,刀疤臉話沒說完老被打斷,嘴上又說不過寵渡,早因此憋了滿肚子火,當下見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賤樣,隻覺得牙根癢癢。
“老子化過死的,卻從沒化過活的。你是第一個,也算福分。”
“小爺成全你,來呀。”
“跟那老不死一樣,又臭又硬。”
“到底為何殺我師父”
“聽到不該聽的,當然得死。究竟是什麼,自個兒去地府問吧。”
聽見不該聽的
青眼血影說過類似的話。
寵渡試探著問:“因為黑風寨的事”
“這事兒萬不可因為老子走了風聲,不然被那姓畢的婆子追究起來,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刀疤臉收了心思,笑道:“看來那老鬼死前,用傳音符給你說了不少嘛。那……你更該死。”
老頭兒當日隻是誆人跑路,其實沒講什麼實際內容。
寵渡所說,全靠推斷,本打算趁刀疤臉得意多套點消息,奈何那廝守口如瓶,不再吐露半個字。
刺啦——刺啦——
劍尖劃過枯葉的聲音,尤為刮耳。
刀疤臉拖劍而行,越走越近。
三十步。
二十五。
二十步。
……
等到二人隻相隔十步距離時,寵渡眼神一變,抬手往地麵猛地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