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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醒來吧,少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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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一撮人。

隨之一夥人。

接著一堆人。

然後一群人。

隊伍的規模嗷嗷暴增。

獵妖客的數量噌噌猛漲。

三七。

一六三。

二一一。

三四九。

五八七。

……

數,除不儘。

人,除不儘。

拋開此前已經在鬥法中死去的不算,隨著被調虎離山後又去而複返這撥隊伍趕到,今夜入山的獵妖客差不多齊了。

八百。

本來都是奔著寵渡來的,眼下哪裡還顧得上誰是誰從林間到空地,分布了二十幾處戰圈。

大圈小圈,圈串圈。

外圈裡圈,圈套圈。

此圈彼圈,圈連圈。

遠圈近圈,圈隔圈。

舊圈新圈,圈生圈。

時而合,時而分。

時而聚,時而散。

螞蟻爭食似的,一鍋粥。

擋得下正麵的明槍,防不住身後的暗箭。

形單影隻的被圍毆,拉幫結夥的被衝散。

前一刻還聯手求生,下一刻便把臉鬨翻。

——“早看你不爽。”

——“先前偷襲的是你”

——“還我兄弟命來。”

——“你身上有我要的,速速領死。”

——“把上次搶的東西還回來。”

……

無關對錯,不涉正邪。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無怨無仇,那就圖利。

殺戮的**,在本能裡滋生,在血腥中瘋長。

氣氛使然,不管是自願跳進去,還是被迫卷進去,用不多久便已殺紅了眼。更彆說那些鬥了多時的人,早模糊了最初的目的。

再往後,話來不及多說,銅板先放一放,儲物袋有命再撿,傷口沒工夫止血……

所有人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

殺!!!

一雙雙血色的眼。

一張張扭曲的臉。

一幀幀鮮血淋漓。

一幕幕屍首異處。

在雷火明滅間,在光影交錯中,一切宛如一幅畫卷,縱然殘酷與暴戾,卻透著一種原始的野性和詭異的美感。

這是人性的悲劇,卻是本能的狂歡。

這是修行的邪典,卻是鬥法的盛宴。

修為不同,鬥法所用的手段及其威力自然天差地彆。

丹境以後,往往以法寶、術式及神通分高低;但在此之前,——便如在今夜這場獵殺遊戲中,隻能以最基礎的手段見生死。

道法,符紙。

法器,暗寶。

陣法,體術。

馭獸,毒攻。

……

萬千手段,爭奇鬥異。

至於煉體,僅此一家。

“若有九二玄功,哪怕隻是小成,再來幾倍的人,又有何懼”寵渡身在人數最多的一處戰圈,一邊感慨與惋惜,一邊淌著汗水與熱血。

這血是自己的,更多是彆人的。

手裡握的刀,已經是第三把了。

頭兩把,全部乾斷。

刀下亡魂,縱沒一百,也早過了五十。

那一招一式,由神念勾勒出來,便似精妙絕倫的舞蹈。

胡離自問平生從未見過這樣酣暢淋漓的刀法,便是自己,抑或所見所聞的其他人,在寵渡這個年紀時,於體術方麵遠沒有如此高的造詣。

簡單實用,不見花裡胡哨。

灑脫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果斷決絕,不留一線生機。

霸道狠辣,儘顯男兒血性。

邊看邊想,胡離福至心靈,濾掉周圍紛擾的其他光影,將神念隻聚於寵渡一人,腦海裡僅有一個持刀揮舞的白色人影,閃爍著,變幻著……最終化作了一個字。

——“戰”!!!

在這一瞬,似石投平湖,胡離心神震顫,似窺見了刻進寵渡骨子裡的一種東西。

本能!

戰之本能!

遠非純粹的武技招式可比擬,也比戰鬥“意識”來得深刻。

這種本能是一種直覺,是危機降臨前的預警,是對先機的爭取、把握與利用,是無所畏懼的一往無前,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放棄的堅忍。

艱苦的訓練,可以讓力量更強,讓速度更快,讓反應更敏捷,讓出招的時機與角度更巧妙……終歸隻能提升戰鬥意識,卻無法取代本能。

因為,它是天生成的。

常言“勤能補拙”,話自不假,可隻有像胡離這樣曆經大風大浪過來的元嬰老怪才明白,勤奮永遠無法替代天賦。

而寵渡,正擁有這種天賦!

“妙極,妙極。”

作為一名旁觀者,胡離止不住熱血沸騰。

至於當事者,那些身處戰圈的其他獵妖客,混戰之下保命已屬不易,何來閒暇留意這些自然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觀感與慨歎了。

“再精明又如何”

“躲得過老子,躲不過彆人。”

“今夜該是這廝的劫數。”

“不急,那小子身上絕對還有法器。

“對,先讓他們鬥,咱們看穩了再動手。”

鷸蚌相爭,從來不缺漁翁。

藏在林間按兵不動的,並不少。

熊熊火光下,易見冷箭嗖嗖。

雙拳難敵四手,亂戰之中,修為已非決定生死的根本,便是那等歸元高手,也有三兩個中了暗算,繼而遭受圍攻,死在亂劍之下。

但寵渡不懼。

因為有神念。

不管從哪個方向來,不管時機如何精確,不管角度如何刁鑽,寵渡仗著神念,騰挪閃移不沾身,令射來的冷箭儘數落在周圍人身上,甚而好幾次借此脫險。

暗處的人一頭霧水。

“乖乖,背後長眼睛了”

“我看是運氣。”

“放屁!運氣再好,能回回都躲開這小子有點邪性。”

“瞧瞧死的那些人!這廝拳腳是真厲害,正麵打我自問不敵。”

“就看有沒有破綻了,哪怕一次、一小會兒,足矣。”

“盯緊點兒,看準時候上。”

說話的不光是人,屍體也是會“說話”的。

一具屍體,或許“聲音”太小;但如果七八十具屍體圍成幾圈擺在那兒,且身在垓心的人還屹立不倒,那意思就太明顯了。

彆惹這位主兒。

寵渡,就在這樣的圈裡。

寵渡,正是這樣的主兒。

方圓五丈範圍內,已無活人!

爆發的**扭曲理智,極致的癲狂催生無畏。

很快,有人填補空白。

很快,空白再次出現。

反反複複。

屍圈的數量,並無變化。

變的,隻是屍圈的寬度與高度。

有靈石塔在手,在氣竅的瘋狂吸食下,元氣實可謂取之不儘用之不竭,補充靈力的同時不斷修複傷口。

寵渡越戰越勇,不見絲毫疲態,從混戰開始到現在,不到半個時辰,刀下人頭的數量再跨一個門檻。

“百人斬”!

此時,八百人已去其三,但誰也不曾想過罷手。等到人數隻剩原來的一半左右,靈力不濟,符紙告罄,筋疲力竭……每個獵妖客麵臨的隱患各不相同。

所有人都預感到,尾聲近了。

誰能撐住,誰就是贏家。

因此,更加瘋狂。

戰局,越發混亂。

此刻,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

隻有命,乃唯一意義!

生存,還是死亡

這是個問題。

是滿載而歸,還是長眠於此,取決於是否露出破綻。

不幸的是,值此最後的緊要關頭,寵渡露出了今夜最大的破綻。

——嗡!——

正是成也神念,敗也神念。

神念常開,終至極限。

仿佛被人在身後望頭上狠敲了一悶棍,寵渡耳鳴目眩,腦瓜似要炸開一般,痛呼聲中下意識抬手捂頭,腳下虛浮步態繚亂,整個人搖搖欲倒。

但眼下局麵,豈容倒下去!

腮幫一緊,寵渡忍痛強撐,止不住抖如篩糠。雖在人堆,但被暗裡多少目光片刻不移地盯著剛才那一趔趄,現在這陣顫抖,縱然細微,又怎逃得過一雙雙貪婪的眼睛

四周的樹林中,蕩起元氣的波動。

傳送陣的靈光,照亮百十對眸子。

那眸子裡,無不閃爍著興奮。

追了大半夜,終於到時候了。

“動手!”

“上!”

耳鳴嗡嗡,聲音在寵渡聽來,很遠。

眼暈陣陣,似見一片黑影躥上半空。

屋漏偏逢連陰雨。

一道徑長三丈的冰柱拔地而起。

一叢雷弧在人群中穿梭遊離。

一塊地麵忽然間變作噬人沼泥。

……

鄰近多處戰圈中,先後有人被迫祭出了殺招!

被打過來的,被破後撤的,被氣浪甩飛的……附近但凡還能動彈的,都到了寵渡這邊,驚哇哇叫著撞成一團,原本吵罵打殺不可開交,卻忽而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到了垓心那個血人。

四肢拄地,苦苦掙紮。

“寵渡”

“是他!”

“全因為這小子!”

“砍死他!”

我們累了。我們倦了。

我們厭了。我們怕了。

我要熱水。我要喝酒。

我要姑娘。我要被窩。

不是因為你,今夜能變成噩夢

所以,隻要你一死,這夢就醒了。

我,我們……就能活。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標出奇地一致。

最裡這一圈,是本就在周圍的人。

中間的一圈,是從其他戰圈來的。

外間那一圈,是從林間跳出來的。

裡外三圈,高低兩層,將出路封死。

……什麼聲好吵。

……什麼光好亮。

寵渡摁頭抬眼,隻見混沌一片,模糊的景象拉伸,緊縮,起伏,撕扯,旋轉……

時間,仿佛變慢了。

是什麼時候來著,十二還是十三歲因為刻出人生第一張符,十八年來唯一一次宿醉——現在的感覺比那時醉酒還惱火啊。

扭曲的光色中,走來一人。

老頭子!

一說酒,你這老酒鬼就出來了

果然不能提酒呀,偷偷念都不行。

師父停下了。明明在眼前,卻感覺很遠。

師父的樣子有些模糊,卻不扭曲。

師父在笑,笑得很雞賊。

你個老頑童!

地麵怎麼在晃,是有人在跑麼

好冷的夜風,吹得臉疼。

好重的殺氣,刮得心緊。

寵渡甩了甩腦袋。

好重的腦袋。

不能睡。

老頭子正看著哩。

起來,死了誰給老頭子報仇

起來,不是要做教主麼

起來,你可覓得爹娘的下落

起來!

起來啊!!

起來!!!

抬眼再看時,師父已經消失了。

恍惚間,泥丸宮中那個小金娃仿佛被什麼戳了一下,驟然睜眼。

與此同時,不知起於何處,隱隱約約似有一個渺遠的聲音高喊著:“醒來吧,少年。”

霎時,靈台清明。

寵渡眼射金光,猛力上躥。

剛剛跳開,腳下轟隆炸響,來自四麵八方的流光撞在一處。借著爆炸的氣浪,寵渡衝天而起,淩空翻身一個倒栽蔥下來,從袋中拍出個不倒翁摁在地麵。

手臂一屈一抻。

五指鉚勁兒一擰。

靈力,似小旋風一般灌入不倒翁。

順勢一個空翻,寵渡第二次躍起。

圍上來的獵妖客頓時方寸大亂。

“什麼東西”

“小、‘小可愛’!”

“我早提醒過的,你們卻當耳旁風。”

“還說個屁,快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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