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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普通食客的基本素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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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猜出葫蘆是記號,必是從流雲葫蘆得了靈感。”寵渡止不住殺意沸騰,“這廝明目張膽把葫蘆亮出來,是想引我上鉤麼”

一來不知其修為。

二來有懸賞之事。

終究不敢胡來,寵渡強壓憤恨。

孰料那刀疤臉也是人精,沒來由察覺一股殺機升起,驟然頓腳。寵渡頓知不妙,堪堪轉移視線,心下暗歎:“無愧涼城最厲害的不良客,這廝好生敏銳。”

刀疤臉環視兩圈未露聲色,轉身時嘴角卻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上得二樓後路經一桌,側頭朝堆在板凳上的一座“肉山”道:“戚胖子,人多半已經到了。要不你猜猜是誰”

那姓戚的胖道士渾不在意,甩甩腦後的發辮兒,嚼著一片坐臀肉嘟囔應道:“猜個屁。這事兒怎麼著也犯不到胖爺頭上。”

刀疤臉笑而不言,依舊在視野最好的臨窗拐角處倚背翹腿,饒有興味地盯著店夥計在樓下張羅,頂著周遭獵妖客紛飛的唾沫在本就擁擠不堪的樹蔭裡新添飯桌,恭請一人落座。

那人有著怎樣一副麵孔呢

獨眼兒;濃黑粗獷的兩抹大胡子,配上本有的眉毛,跟長了四條眉毛似的;唇邊那根痣胡子如路邊野草般扭來扭去;臉上的皺紋與手背的褶皮仿若大漠裡風刀刻出的深溝淺壑。

是一張陌生的麵孔呢……

還是個醜鬼。

刀疤臉揚了揚嘴角再不理會,兀自吃喝。

樹蔭下新添的木桌前,寵渡同樣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展露著一名普通食客的基本素養,暗地裡卻盤算著先前的一切行動可曾露出馬腳以致於打草驚蛇。

據先前對殺意的感應不難看出刀疤臉警覺非常,依寵渡過往的經驗,這類角色對來自暗處的窺視尤其敏感,但對熟悉的事和物卻犯有一個通病:越是司空見慣越覺習以為常,往往很少花太多心思去觀察或提防。

與其躲在角落裡偷摸觀察,不如正大光明出來混個臉熟,所以寵渡以進為退,甘冒其險直麵刀疤臉。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高明的偽裝是讓你以為我沒裝。

寵渡放開手腳全無顧忌,顯露於人前的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就算冷不丁與樓上四目相對,也不避不頂,隻略顯狼狽地擱下碗筷,鼓著填滿飯菜的腮幫朝刀疤臉拱手,敷衍地笑上一笑。

疤爺好!

如果人的神情能得到精確的解析,那寵渡這些笑容的背後便有些複雜;若將一張燒餅等分成十塊兒來表示,其成分及各自的占比大抵如下:

一分久仰盛名到如今終於麵見的榮幸。

兩分同在玄門江湖裡爾虞我詐的涼薄。

三分給你麵子卻拿自己當顆蔥的譏笑。

四分動起手來老子不怕你的漫不經心。

可惜時至今日,燒餅常有,卻並無這類術法來做此分解。所以樓上的刀疤臉看不出破綻,難辨這些笑容裡的真情假意,點頭作答的同時,心頭對寵渡那副吃相嗤之以鼻。

樹下那貨是餓死鬼投胎麼

是啊……小爺就一普通的食客。

邊吃。

邊聽。

邊看。

邊想。

斜對麵街邊最顯眼的位置上,申闊滿臉愁容,領著一群狗腿子正襟危坐。

也有昨日一同回城的獵妖客前來捧場。

“一幫假豪情,為錢和女人乾一口才是真的。”寵渡暗罵,轉念一想也不能全賴人家,隻怪這次的懸賞實在豐厚,頂足足數年刀口舔血,若能搶到人頭便可衣食無憂——其實如果有倆腦袋,寵渡自己都願意割下一個送往金烏山穀領賞。

老麵孔不少,新麵孔更多。

當中不乏其他二流宗門的弟子。畢竟,就算銅錢和靈晶可以忽略,但靈石的誘惑又有幾人抗拒得了

還有一撥人來得較晚,雖做了小小的偽裝,但落在寵渡這樣的易容行家眼裡卻破綻百出,當首之人那副矮胖身材頗為紮眼。

蹙眉憶了片刻,寵渡恍然大悟,同時想起自家那個妖怪徒弟說的“矮冬瓜”,相比當日被老狼用碎月牙一剖為二的那名矮道士,這個綽號倒更適合眼下此人。

——童泰。

想不到堂堂淨妖宗弟子,也會摻和這種殺人越貨的事,寵渡暗罵一句“狗屁名門正派。”

相識的彼此招呼,初次見麵則“久仰久仰”“幸會幸會”,眾人說說笑笑,麵上一團和氣,其實各懷鬼胎心照不宣。

寵渡也笑,卻是苦笑,還隻能在心裡苦笑,絕不能表現出來,所以這苦味兒便相對濃了幾分:對在此蹲守數日的人來說,自己算是新人,已被不知多少雙眼睛明裡暗裡打量過,所以在邀月樓逗留的時候不能長,也不能短。

時候長了,恐露出破綻。

時候太短,怕招來懷疑。

直至太陽完全下山後,人開始散了。

付錢。

起身。

上街。

穿過燈火交織的明光暗影。

在申闊十幾人狐疑的目光中,寵渡不疾不徐地離開邀月樓,確信無人尾隨後,大模大樣落座不遠處一家茶肆,暗裡把神念一寸一寸鋪開。

雖說法器曆來不便宜,但場間不乏土財主般的不良客,——比如刀疤臉,沒準兒還真有人準備了感應神念的手段。所以寵渡把神念散得很謹慎,方便及時撤回,免得有跡可循。

萬幸未曾觸發任何感應,無人察覺。

神念罩住了方圓一裡。

刀疤臉一舉一動,被儘收眼底。

沒過多久,申闊帶著人走了。

月上枝頭時,童泰等人撤了。

“猴子們”也陸陸續續散去,準備新一輪上房揭瓦。

……

刀疤臉卻還在。

隨著煙袋巷裡的人越來越少,寵渡心裡很清楚,眼下需要做且能夠做的,隻有一件事。

等。

等一個契機。

等刀疤臉展露修為。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寵渡甚而下定決心,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哪怕不惜被識破身份,也要親自動手迫其出招;但看樣子犯不著自己去試探了,因為刀疤臉的目光始終不離一名女修。

竟然是她!

昨夜屋頂上的蒙麵女子。

真夠倒黴的,被刀疤臉盯上。

不過還算幸運,因為有小爺。

好整以暇地喝著茶,直到刀疤臉尾隨女子離開邀月樓,寵渡明白苦等的契機終於出現,一臉淡然地結清茶錢,悄悄隱入夜色中。

若在以前,萬不敢如此冒失地跟上去,一則刀疤臉生性警覺,二則黑暗中潛伏著各種危險;但如今既有神念輔助,方圓一裡之內巨細無遺,比在白天還看得清楚,借以有效預知伏擊、偷襲之類的突發狀況,寵渡自然再無所懼。

等寵渡趕到時,那女子已倒在牆角的陰影裡動彈不得,明顯被定身符縛住手腳,正一臉焦色地望著丈許開外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兩池秋水在眼眶中打轉,在遠處燈火的輝映下盈盈閃動。

“疤爺瞅你多日了。”刀疤臉噴著滿嘴酒氣,“乖乖從了尚能保得一具全屍。”

“臭刀疤,”女子含混罵道,“有種鬆開老娘,真刀真槍乾一場。”

“疤爺就喜你這股野勁兒。”刀疤臉邊說邊脫褲子,不意今日將腰帶打成了死結,急不可耐間拔劍開割。

“淫棍。”女子止不住聲音發顫,“有種往下割。”

“割下麵可真就沒種了。”

“老娘就怕你支棱不起來。”

“來。趕緊讓疤爺暖暖。”刀疤臉終於把褲子褪至腳踝,“待至陰陽交彙疤爺自當給你解去符意,動起來也方便些。”

“你、你不得好死。”

嬌呼入耳,刀疤臉興奮得直搓雙掌,撅起臀瓣壓上前去替女子寬衣解帶,手法一氣嗬成十分嫻熟,顯見做慣了此類勾當。

按說這般香豔的光景足令人血脈僨張顱內空空,但在某處石牆拐角形成的昏暗裡,卻有雙鋥明徹亮的眸子散發出寒冰般的冷冽——為免驚動刀疤臉,寵渡刻意壓低呼吸,始終保持著進可攻退可守的戰前姿勢,整個人神似捕食前伺機而動的惡狼。

直至刀疤臉將手伸入女子褻衣肆意遊走時,最好的時機終於出現。

寵渡扭腕,連甩三下。

一紙解意符打女子。

一把匕首射向刀疤臉臀縫之間。

三紙石符飛在半空。

——在江湖這張弱肉強食的飯桌上,這些手段無疑也是寵渡身為一個普通食客的基本素養。

說時遲那時快,定身符瞬間被解。

兩邊始料未及都愣了片刻,還是女子當先反應過來,屈膝提腿,急往刀疤臉胯下猛頂。刀疤臉大驚之下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支棱起來的東西霎時癱軟下去,不自覺地爆出一圈光罩裹住全身。

——砰!女子被震飛。

——叮!匕首被彈開。

刀疤臉環顧叱問:“誰!”

話音未落,氣流紛亂。

一股厚重壓迫自天而降,勢如飛瀑直下三千尺,刀疤臉的確老江湖,全不看墜下何物來,頭也不抬扯身就往後走,情急之下怎還記得兩條褲管正似腳鐐一般束著雙腳果然一個趔趄坐了下去。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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