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雨還在下。
馬大鼻子基本不說話了,一整天坐在那裡,目光呆滯,嘴角流著口水。孔瘸子去喂他飯,他就吃兩口,不喂也不喊餓。
我怕他想把自己餓死,過去勸了幾句,馬大鼻子也沒啥反應。
晌午過後,雨小了,我正在屋裡睡覺,忽然被一聲大叫吵醒。
外麵傳來李半拉子的聲音:“小刀,不得了,這老犢子死了!”
我連鞋都沒顧得上穿,三兩步跳出馬架子,就見馬大鼻子已經被抬到了圓木桌子上,口吐白沫,完全沒有了動靜。
李半拉子站在旁邊,手足無措,羅老九試了試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脈,臉色變了。
連水月也慌慌張張跑出來:“老羅,怎麼了?”
“死了。”
我走過去,摸了摸馬大鼻子的臉,還真是涼了。
“老羅,他怎麼就死了呢?”
羅老九繞著屍體看了兩圈,搖頭說:“我咋知道?可能是張大仙那個毒太厲害,昨天就看著他不對勁,沒想到真死了。”
李半拉子歎了口氣:“那咋辦?他還沒說渡邊去哪了呢。”
馬大鼻子一死,我是真有點急了,費了這麼大力氣才抓住他,這下該怎麼辦?
這時,孔瘸子也從屋後跑過來,湊到棚子下一看:“哎喲,死了啊?”
李半拉子把他扯到一邊,大聲問:“你這屋裡到處都是藥,有沒有能把他救起來的?”
“這位大兄弟,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藥?”
“你都試試唄,啥藥貴拿啥藥來,我給他塞嘴裡,指不定能活不過來。”
羅老九一聽,拉著李半拉子到一邊坐下了。
連水月看著桌子上的屍體,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死就死了,就算他活著,也不一定會告訴咱們渡邊去哪了。”
“小刀,我是怕他說了實話,渡邊正在小火車上,那就麻煩了。”
“水月,我覺得,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先把消息告訴三鏢,看他怎麼說。”
連水月扭頭看著我:“行,就聽你的,看樣子今晚雨會停,明天咱們就出發。”
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李半拉子情緒低落,讓他把屍體埋了,他直接扔到了門前的河溝旁。
天快黑的時候,孔瘸子披著蓑衣過去,把馬大鼻子的屍體拖到屋後的林子裡埋了。
第二天一早,雨已經停了,山路不好走,但我們必須出發了。
剛下過雨,到處一片泥濘,幸好有孔瘸子給我們指了一條路,當天晚上我們就出了山,在一個小屯子借住了一晚。
連水月打聽了一下,有人說往東走二十裡地,鎮上來了我們的剿匪部隊,但不知道要住幾天。這是個難得的好消息,天還沒亮我們就出發了。
一路疾馳,趕到鎮上時,剛好遇到部隊要出發。一打聽,才知道這一個營的剿匪部隊,剛剛完成了一個任務,正準備支援臨縣的戰鬥。
我們趕緊跟上他們,說明情況,花了些時間,用電台聯係上了三鏢。
按照三鏢的指示,我們接下來直接趕往嫩江邊上的一個小鎮,等待和他會合,具體的事情,見麵再說。
說實話,有了三鏢的消息,我們心裡都踏實了很多。
一路輾轉,其中的辛苦就不多說了,七八天之後,我們趕到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小鎮。
這裡原本被一股土匪隊伍占據,前幾天剛剛打下來,逃到鄉下躲避的老百姓,還沒有全部回來,整個鎮子顯得十分冷清。
我們找到留守部隊的駐地,向他們的表明了身份,跟他們一起在原來保安團的大院裡住下了。
一路上也很辛苦,當天下午,我們找了家澡堂子,泡了澡,換了新衣服,渾身舒坦。
三天之後,李半拉子吆喝著想吃肉,我們在鎮上找了一陣子,才發現一家開門營業的酒樓。
客人不多,我們在樓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不少酒菜。
小夥計上來說,三個廚子現在隻回來一個,上菜可能慢點,我們也不著急,就等著了。
李半拉子無聊,抽出刀,從兜裡掏出一小塊石頭,開始輕輕摩擦刀刃。樓上隻有我們這一桌,我也沒阻止他。
片刻之後,老板親自端著兩個菜上來了。
“幾位客人,實在不好意思,剛打完仗,廚子也沒來,菜也不齊全,慢了點兒。”
我趕緊說:“沒事,有啥弄點啥,我們也不挑。”
“咱們這小地方,廚子水平也有限,你們嘗嘗鹹淡,不合適我下去說一聲。”
羅老九點頭說:“挺好,都挺好。”
李半拉子還在磨刀,老板一看,忽然說:“你們和日本人有關係啊?那可得小心點,鎮上現在是民主聯軍管,我聽說正在抓二鬼子呢。”
我一愣,忙問:“我們怎麼就和日本人有關係了?”
“這位兄弟磨刀的石頭,可是有來頭的。”
李半拉子一聽,舉起那塊又扁又方的磨刀石,愣了一下。
老板彎下腰,低聲說:“以前鎮上的日本軍官,經常來這裡吃飯。他喜歡磨那個軍刀,就是用這種磨刀石,我還問過,他說是專門從日本帶來的,咱們這裡都沒有。”
連水月忙問:“你看仔細了,真是這樣的?”
“那還有假?我還摸過呢,不大,就是這樣的,這位兄弟手裡的,用了不少時間了,你看都磨成啥了。”
我剛想開口說話,連水月笑著說:“我們在日本人的營房撿來的,沒想到還有這個來曆。”
“哦,我說呢,這東西不常見。”
老板又客氣幾句,下樓忙去了。
連水月趕緊問:“半拉子,你從哪弄來的?”
“就是山裡那個瘸子,我從他屋後麵的柴堆裡撿的,看著磨刀挺順手。”
孔瘸子,從他屋後麵撿來的。
連水月拿到手裡看了看,低聲說:“孔瘸子說過,他從來沒見過日本人,這東西哪來的?”
李半拉子笑了:“他不是有個拉幫套的女人嘛,說不定從那撿來的。”
羅老九也意識到了什麼情況,搖頭說:“咱們大意了,這個孔瘸子肯定見過日本人,十有**還是個二鬼子。”
連水月點點頭:“他給馬大鼻子喂的飯,你們說,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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