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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那裡去學……神學?”
“嗯。”
“那兒應該不下雪吧?”
“不下不下。”
神的國度之中有雪嗎?一位詩人在自己的文字之中這麼書寫,人總是會對自己未曾見過的景色抱有期待,文字的記錄分為兩種,若是親眼見過的世界,用文字描繪出來就會充滿真實感,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場景構築,而未曾見過的景色,則會帶上一種幻想,幻想這些景色會擁有什麼,比如,幻想神的國度之中有雪。
其實神的國度之中有什麼,人們不知道。
人們不過是將自己的幻想和猜測安置在神的世界之中,如此猜測,猜測神的世界之中有什麼,應該有什麼,會有什麼,至於到底有什麼,人是怎麼想的,就會決定這裡有什麼,聽起來很唯心主義的說法,事實就是如此,神的世界本就是唯心的。
當構築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不論是唯物還是唯心已經不重要了,呈現出來是兩者都無法觸及的世界,神應該是獨特的——這也是人給予的概念,目前在整個世界之中,對神的一切記錄都是源自於人,從某一種程度而言……
神是人創造出來的。
或者說,是人成就了神這個存在。
“但是在這裡有一個奇怪的點,我們都知道,在五十星這個國度的非自然被稱為惡魔,那是一種被汙染扭曲之後生物,或者死物,因為附著了汙染,擁有了權能,從而從自然的世界跨到非自然的世界之中。”
五十星,紐加哥。
“但是在所有的文字記錄之中,惡魔和神應該是相對立的,處於神的身旁的應該是天使,而不是惡魔,惡魔應該是地獄的產物,是屬於那些罪無可恕的惡徒,神是高尚而聖潔的,不應該和惡魔同流合汙,然而,在五十星,擁有神明的同時,還擁有大量的惡魔。”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夜晚。
找到一種語言之中的漏洞,然後做出詢問,這就是二階堂野野此時正在做的事情,嚴格來說,這個問題已經出現很久了,隻是先前她並沒有問出這個問題罷了,為什麼呢?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一個本質作為神明的國度,遍布的都是惡魔呢?
“如果你是神明,紐加哥應該會有天使,對吧?”
她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空洞,手抬起來,想要擦過自己的喉嚨,但是什麼都沒有觸碰到,她的喉嚨空了一部分,她能夠感受到風吹過自己的喉嚨,有一種嘶啞的聲音,沒有血流出,也沒有彆的東西,隻是風吹過,雖然看不見,但是在自己喉嚨空缺的那個部分,一定是覆蓋上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如果你要離開,我有辦法保證你在最快的時間內去到安全的地方。”耳邊傳來方塊k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藤蔓已經纏上了她的手腕,通過震動,將聲音化作頻率進入到她的耳中,從剛才開始,方塊k的聲音一直存在著,通過這些藤蔓讓她聽見這些聲音。
二階堂野野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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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夠離開,這一個十一月三十日,她已經抓住了不少東西,從獲得信息開始,再到這個疑問,然後一切積累起來,在自己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到達了頂峰,喉嚨出現了破口,這是祂做的,這是神明做的。
而在神明這麼做的那個瞬間,世界再次吵吵嚷嚷起來了。
因為什麼呢?因為爆炸,半步熔岩的力量已經和她緊密關聯,這意味著,在她受傷的同一時間,不需要任何停頓,半步熔岩的力量就會將布置好的燃燒物點燃,緊接著就是爆炸,她所受到的傷害越多,這一份爆炸就越猛烈。
“哈……哈哈……”
二階堂野野捂住自己的喉嚨,哪怕喉嚨出現了破口,她的聲音也沒有受到多少影響,所以她可以笑,可以很開心,很放肆地笑,這種笑聲在她的喉嚨之中纏繞著,然後流出,為這一片由火焰聲和慘叫聲編織出來的樂曲之中添上新的樂器。
“你沒有騙我,但你也在隱瞞。”
直到笑得肚子都疼起來了,二階堂野野才緩過來,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右眼已經看不見了,右眼也空缺了一部分,無所謂,她知道了,不論是儀式也好,神也罷,哪怕是天使也好,惡魔也好,甚至是世人,這些信息都已經足夠了,她現在知道了,都知道了。
“惡魔也好,天使也好,這些和我都沒有關聯。”
“整個社會就是一台機器,一台巨大的機器,它的每一個齒輪都已經固定,每一顆螺絲都精雕細琢,想要改變整個機器的構造,就需要【惡魔】,惡魔是如何誕生的“”汙染?扭曲?滋生出惡魔的,是整個社會。”
說出這一段話的時候,祂那一隻眼睛也變得虔誠起來,這句話不是從祂的口中說出來的,二階堂野野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這句話並不是出自祂的思想,而是某一個時間點上的某一個存在,對惡魔下了一個最為正確的定義。
“你們不會去想,被社會拋棄的人,被群眾冷漠以待的人,失去了容身之所的人,孑然一身的人,毫無牽掛的人,尋死之人,他們是社會的最底層,是整個社會的弱者,而當弱者斬斷和世界的一切牽連之後,它們就會蛻變。”
對了……這句話,並不是‘祂’的話語。
“惡魔會帶來災難,帶來死亡,它們所給予的死亡會讓人們悔改,如此一來,社會就會改變,那麼,總有一天,人們會毫無負擔地行走於陽光之下,人,將會迎來一個沒有惡魔誕生的美好世界。”
二階堂野野摘下了額頭的發卡,讓半步熔岩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這些信息不是她應該聽見的,至少,她不應該聽這些內容,惡魔的誕生和她本沒有任何關聯,但是在聆聽了這些信息之後,她所了解到的信息就過多了。
轟隆——!
這一次,沒有任何的保留,整個紐加哥都被火海包裹起來。
二階堂野野的身體一輕,她的左手已經消失不見,還沒有來得及因為重心的失衡倒下,她的雙腿一空,摔倒在了地上。
藤蔓纏繞了她的身體,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緊接著用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遠方移動,幾乎是一兩次呼吸的時間,祂的身軀在二階堂野野殘留的那一隻眼中就縮小到螞蟻一般的大小,再化作一個黑點,然後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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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這些建築物的最頂端,被那些藤蔓和荊棘帶著,在看不見儘頭的火海中奔逃,從高空這樣看過來,似乎更能感受到在爆炸和火焰中的城市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可怕?猙獰?還是說,宛若地獄?
確實,這種景色會被稱為地獄,人間地獄,全是火焰和各種殘缺的身體,如果真的有什麼需要被稱為地獄的地方,這裡應該就很不錯,二階堂野野用僅剩的那隻右手放在自己的眼前,還是隻能夠看到一邊,她將手伸進自己的眼眶之中,沒有,沒有眼眶,在屬於一個眼睛的部分已經什麼都觸碰不到了。
在祂不顧一切地剝離自己的身軀的時候,半步熔岩已經開始毀滅這座城市了,沒有反悔這個選擇,從一開始結果就是這樣,在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半步熔岩就會這麼做,不論是城市也好,整個國度也好,隻要是能夠點燃的事物,就會去點燃它。
“放我下來吧。”二階堂野野說。
藤蔓將她放在了建築物的天台上,二階堂野野靠著天台的欄杆,她也隻能夠靠著了,她已經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若不是有一個能夠倚靠的東西,她說不定就直接摔倒了。
直到這個時候,二階堂野野才想起來一個很久都沒有拿出來的東西。
手機。
二十一世紀之後的電子產品,在這個時代應該算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她從口袋之中拿出手機,長按開機,很好,手機的電量不多,但是足夠她使用了,在被藤蔓和荊棘承載在空中的時候,她打開了手機的攝像機,切換成自拍模式,然後,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
她的臉上已經缺失了一塊,隻剩下一隻眼睛,彆的地方還好,再到喉嚨的地方,喉嚨那裡也有一個破口,然後就是肢體,一隻手臂已經消失不見,至於腳的位置,從她的角度有點難看見,從感覺上來判斷,應該是大腿以下的部分被剝離了吧?
她看著屏幕中的自己,沉默片刻之後,對準自己,還有下方的那些紅色的火焰,在轟隆聲響中,她按下了自拍。
哢嚓。
她沒有去看照片是什麼樣的,而是直接息屏,把手機放了回去,接著,她拿出了那一枚立方體,名為沉淪的時間錨點。
她將立方體舉到自己殘存的那一隻眼前,對著火光看著立方體,那之中漂浮的數字,那透明的外殼,以及,那些液體。
……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