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木子雲若有所思。
顓王東說道:“愛,來得最廉價也最容易,卻最刻骨銘心,這是我至今發現的,最強的感情之力,我們早就該察覺了,其實在之前的曆練中,我們碰到許多次感情之力發揮作用的時候,那不是運氣,而是必然。”
“你說的這些,我不太了解,現在我隻想理性地問你,可以結束這一切了嗎?”
顓王東不急的回答,而是轉頭又看向窗外,幽幽說道:“瞧,大家多開心啊,這才該是現實,既然精神之力本就是造物的基礎,那你可否定這個世界就是假的。”
“這是夢境,當然是假的。”
“精神力是真實存在的,風欲靜而心動,則葉落長街,我們的肉體隻是我們生命存在的一種形式,選擇這裡,無非是選擇以精神的真實而活,不必有任何負罪感和虛偽感,這裡的世界和現實的差不了多少,所有生靈精神力所創造出來的世界,就是現實世界。”
“我這人比較俗”木子雲冷道,“你追求你的精神滿足就好,我得帶著我的夥伴回去。”
“回去?你在意輪回嗎?鈴鐺已經死了。”
木子雲歪了下頭,往旁邊望去,看樣子是在忍耐著憤怒,而後又轉回頭耐心道:“我承認,那她的精神遊絲呢?在這裡嗎?”
“很可惜,我們這些輪回者,每一世輪回都共用一個存在,所以隻有我們肉體活著,我們的精神遊絲才是我們,如果死了,就算到了這裡,也不會是我們自己的模樣,多是輪回之初那一世的記憶,我瞧過了,這裡沒有她的遊絲。”
“那我存在於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回去,是沒有她的世界,待在這,一切隨心所願。”
“不好意思,隨心所欲的世界,那種感覺,我最討厭了。”木子雲說道,“你開一條通道,把我的夥伴還給我。”
顓王東顯然是不情願的,其實站在顓王東的維度來看,他所言非虛,如果肉體存在的世界是現實,那麼精神存在的世界憑什麼不是現實呢?軀體和精神同屬於創造生靈的基礎,就像人入睡前的冥想,如果精神擁有了存在的意義,那麼冥想中的世界,也就是一個個真實的平行世界,顓王東不是在做壞事,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所有人跳出輪回的詛咒,在這裡享受人生,足矣。
顓王東剛想要張口,木子雲卻突然又說道:“我理解你的好意,精神這方麵,我不太懂,也懂不了,你說它也是真實的,我且就當它是真的,可問題是,你也無法否決肉體世界也是真實世界。如果你真想幫我,就在這裡創造一個我吧,讓那個我在這裡享受人生,而我,要回到那個世界中去。”
“那個被詛咒了命運的世界,有什麼好留戀的,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你有無法阻止。”
“正因為它足夠痛苦,我才不能輕易放棄。”木子雲漸漸平靜下來,“兩個世界都是真實的,可如果我不回去,那個世界的青山峰就沒有木子雲了,那個世界的爹娘也就沒有兒子了,師父沒有徒弟了,小月也失去了可以拯救她的人,虎子也回不去家鄉了,那個惡心、可憐、可恨,充滿著仇恨與遺憾的世界,已不允許我輕易去放棄,鈴鐺在那個世界存在,我不能離開,就像你,你當然可以留在這裡,隻是那個世界的顓王旭,從此也沒有弟弟了。”
顓王東渾身打了一個顫,他呼吸變得急促,片刻後開口道:“那那個令人厭惡的哥哥,沒什麼值得我去關心的。”
木子雲到此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站起身,走到了顓王東身邊,接著將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喂,你其實是在等人帶你回去吧。”
顓王東沉默不語,而木子雲繼續說道:“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我能回去,他是一定要死在我手裡的,顓王旭,我殺定了,而且,我要將他百般折磨後再剁碎,你留我在這,是對的,救了他的狗命。”
木子雲不等他回話,又說道:“可你留下我,這個精神之夢,永遠不可安寧,所以,你怎麼選不如和我說的那般,在這個世界創造出‘我們’吧,這裡是精神的現實,而我們回到肉體的現實中去,繼續去與命運鬥爭,這裡的世界永遠是完美的,有沒有我們都一樣,可那邊的世界,我們不回去,就永遠沒有完美的可能了。”
顓王東此刻的矛盾,是旁人無法理解的,因為從他的維度來講,他隻可存在於一個世界,而這裡的世界,就是精神的現實,是被承認存在意義的,因為時間在這裡同樣有效。他選在留在這裡絕沒有錯,隻是如木子雲所言,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個世界中的哥哥。
二人沉默良久,顓王東才抬起手來,打了個響指,空曠的房間裡,出現了言江和方天慕幾人,不過此刻他們的目光十分呆滯,漸漸地身形消失,成了各自的三千精神遊絲,而顓王東又伸手點了一下空處,二人的正前方出現了另一扇門,大門開啟,顯現出了光明,而所有夥伴們化成的三千遊絲全都飛入了光明中,也就意味著,他們回到了現實世界。
顓王東站起身來,戀戀不舍道:“其實我們有更好的選擇。”
“沒錯,但留在這裡,我無法心安,走了,你本就要走,隻是需要一個人給你勇氣罷了。”木子雲走向了大門,而顓王東歎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一道刺眼的光芒中,木子雲從第三重夢境中醒來,這一次,身邊所有夥伴都醒著,而顓王東也站在眾人之間,言江等人圍住了顓王東。顓王東有些不好意思,作了幾句解釋,言江示意眾人不能再多逗留,泉天棲則教給了眾人蘇醒的法子,他們從空中跳下,強烈的墜落感,讓他們於第二重夢境蘇醒,接著又蘇醒到第一重,唐道元激動地與他們擁抱,最後,他們一起在現實中醒來。
原來他們沒有進入不周山,仍然在邊緣處,望鄉已經等待了許久。
泉天棲說道:“行了,去往天宮的路就在眼前,咱們繼續吧。”
眾人相顧許久,接著堅定地向著前方走去,而木子雲走在最後,他轉向後方,朝著鈴鐺死去的地方,默默地說了些心裡話。
待到他回過頭來,大夥也正在等他,他笑著招了下手,接著向前走去
三息過後,木子雲停住了腳步,立在了原地,而麵色陰沉。
眾人紛紛停下,疑惑地看向後麵。
木子雲的喉嚨沙啞著,呼一口氣,卷著九層的殺意與怒意,他字字說道:“你打算,耍我到什麼時候!”
泉天棲疑惑道:“你搞什麼?”
木子雲的腳下冒起了熔漿,整個天地間的溫度上升了一倍,“鈴鐺死去的地方,是我記憶裡的最終的模樣,可是我,跟泉天棲並沒有穿越時間並改變曆史,那其實是他與葉開然為我創造的假世界,所以我根本不清楚現在那塊土地是什麼樣子,如果我看到了熟悉的像,那就說明,它是假的,你利用我的精神記憶創造出來假象,卻沒有留意,我的精神記憶本身就是假的!”
短暫的沉默後,顓王東開口冷道:“原來如此,是我大意了。”
原來,這還是虛假的世界,還是第五重夢境,這又是顓王東為了讓木子雲徹底融入第五重夢境所造出來的假象。
此刻木子雲的憤怒達到了頂峰,他忽的抬頭,眉間變成了三色印記,刹那間,包括不周山在內的,五十裡之地被熔漿推翻,世界燃起了大火,連天空都在被烈焰燒灼。
“沒辦法了”顓王東冷道,我不得不判決你精神的死亡。”
正此時,所有夥伴皆“蘇醒”,他們大喊著木子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顓王東大喊道:“他被不周山規則抹除了心神!”
“什麼!”方天慕震驚道。
“來不及了!”言江喊道,“他的魂與意識已經消失,現在立刻阻止他!”
曦之眾人立即投入戰鬥,而霞雖然不願,可被迫進入戰鬥,在夢境中,一切理都被淡化,一切理由皆可生效,顓王東這個掌握精神的控夢大師,編織了一個將木子雲踢出所有人精神世界的故事,木子雲的實力比現實世界要強大了無數倍,這使得他成了所有人為拯救世界,不得不討伐的魔王,夢無需首尾,隻要它對立的擺出來了,就能入人心。
為了拯救世界,方天慕不得不成為霞的新首領,忍痛殺向木子雲,他們的痛苦不是虛假的,精神即是心之現實。
這個魔王太厲害,木子雲無所無能,指尖之力可撼動星體,壓迫感十足。戲劇化的是,泉天棲被迫將均士魅一行人也傳送了過來,在如此噩夢之景前,浢月一行人也被迫地要與木子雲中戰鬥。
沒想到在現實中,泉天棲和沉年想做成的事,被顓王東用夢境實現了,三方勢力眾誌成城,一起討伐木子雲變成的魔王。
自古故事邪不壓正,更何況這是被操控的夢境,木子雲的敗是注定的,他將被封印在腐化之石內,永遠不能蘇醒,那就意味著,他在精神世界中死亡,同時又無法回到肉體世界中,代表著真正的死亡。
木子雲的無力感越來越強,他其實什麼都沒做,身邊的熔漿、雷電都是被“安排”好的,自己在動,他作為主角,也作為觀眾,一直看到自己的結局,他知道自己在精神世界是鬥不過顓王東的,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回回不去了”木子雲絕望低語道,“回不去了嗎?”
正此時,雲霄中響起了一聲獸鳴,那嘶鳴聲劃破天宇,一頭巨大的九嬰飛來,顓王東見此一頭霧水,片刻後,卻突然頓悟,直呼道:“這不可能!”
那九嬰之上,坐著一個女孩,正是鈴鐺!
顓王東大呼道:“不可能,就算情之力夠強,可憑什麼!”
木子雲回過頭去,看到那天空中的九嬰,九嬰上坐著的女孩,是他在第五重夢境可以“橫行霸道”的依仗,那不是鈴鐺,而是鈴鐺與他的“愛”。
答案早已表明,宮七兒與望鄉,木子雲與鈴鐺愛,曾是決定世界的一股力量,隻是,很久都沒有被記起,連神也將他遺忘了,愛,超越了時間法則,它可以一瞬間生效,並永世長存。愛,是情中,最強的力量。
那“愛情”撕裂了精神世界的天幕,九嬰俯衝下來,劃了一個弧,而鈴鐺伸出手,抓住了木子雲,並將他從魔氣中拉了出來,那精神抖擻的姑娘,高傲地喊道:“我愛的男人,怎麼能被囚禁於此!想欺負他,沒門兒,你們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九嬰飛舞中進化成龍,繼而又進化為凶獸之型,那是九頭鳥,九聲長鳴,將精神世界震碎扭曲,就像是掀開了椅子上的一層紗布,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鈴鐺”木子雲癡癡說道,而鈴鐺回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他,伸出來來,勾了下木子雲的鼻子,說道:“笨小木,醒一醒,這個世界可沒有我哦,我來把你接回去!”
“好好”木子雲熱淚盈眶,“我知道你在,知道你一直都在”木子雲的身體爆發出了無限的三元素能量,而此時,天空中出現了層層板塊,那是心生的“土”元素之力,它正彰顯著木子雲的心意,他所觸才為真,他所踩才為地,這個世界的真假,由他來定義!
火、雷、風纏繞上了九頭鳥的身軀,此時,又一頭凶獸之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了九頭鳥的背後,隨著一聲長鳴,這個世界開始徹底崩毀。
顓王東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而當幕布被撕裂,他也看到了更高層的星景,他又驚呼道:“那那是?難道在我之上,還有更高維度的精神世界嗎?”他迅速投放出精神力,想要鑽入下一層精神世界,誰料他隻是觸碰了一下邊緣,精神就被拍散,暈厥之前,他彷佛看到了那個世界,有一個人影,他腰間彆著一把刀,似曾相識。
顓王東的精神一散,第五重夢境就崩的更厲害了,僅十三息時間,這個與現實世界同樣大小的精神世界就完全毀滅了,九頭鳥載著木子雲衝到第三重夢境,又將第三重夢境拍碎,但這時候的九頭鳥變成了九頭鷹,接著又衝回第二重夢境,九頭鷹消失,鈴鐺則抓著木子雲的手,飛快地奔跑,他們撞碎了一層晶壁,看到了唐道元,接著一刻也不停,又跑向了前方,終於,撞碎了所有夢境。
他睜開了雙眼,坐起了身子,這是不周山,真正的不周山,望鄉正站在一旁,疑惑地看著他。
所有人陸續醒來,他們是被木子雲粗魯地“卷”回來的,因此精神上受到了不小地折磨,個個都顯得極為必備,而顓王東也醒了過來,他的情況很糟糕,看來是在第五重夢境遭受了重創。
可大夥此刻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木子雲,木子雲漸漸發覺不對,他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轉過頭去,他怔了一下,接著無聲無息地流下了眼淚。
那是鈴鐺的魔虎,它立在木子雲身前,片刻後朝著木子雲低下了頭,似是認了主。
看到這一幕,泉天棲都無法鎮定了,他說道:“是什麼,又讓你改變了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