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好大好大的”
“說具體地點,不要浮誇,越普通越好。”
“哦,言江你想去哪?”
“小媛,你隨便形容一個溫馨的地方就好。”
“好吧。”聞媛想了想,接著說道:“我記得我家鄉有一股溫泉,常年水沸,所以家鄉人在泉上開了一家小店”
隨著她的描述,眾人進入了夢鄉。
第三重夢,是最像人在極度疲憊時做的夢,敏感又脆弱,在完全不合理中,又強行合理。
木子雲走在熱氣騰騰的水潭中,流動著的是溫泉水,他大汗淋漓,卻穿著衣服,水僅沒到他的腳腕,水汽蒸得他渾身濕透,他把衣服都脫了,坐下去後,水又沒到他脖子,他手腳忙亂地撲騰著,好似又忘了怎麼遊泳,忽然意識又到了另一個地方,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溫泉裡掙紮,忽而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發覺自己趴在淺淺的水窪裡,一挺身子就站了起來。
走兩步,碰見了一個人,正是方天慕,方天慕也滿頭大汗,靠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雙腿浸在水中,二人一見麵,都沒有反應,在這重夢境裡,他們看見了人,腦子或許跟不上,更彆說認出那人是誰了。
不一會兒,風箏出現在了畫麵角落,她背對著兩人,竟也在泡著溫泉,木子雲好像認出了對方是風箏,潛意識作用下,風箏身邊的溫泉水出現了腐爛之色,並冒著大量氣泡,似乎散發著惡臭。
其他人也陸續出現了,這重夢境是大家潛意識的具象,所以身份並沒有被更改,隻是夢裡夢外是兩個世界,任務在此是接不上的,但執念是在的,畢竟他們每個人都是帶著要做什麼事的念頭入眠的。
木子雲執意要回家,他反複強調,在這片溫泉水下,應該有連通著湖州的洞口,他央求眾人幫自己找一找。
眾人似乎被木子雲強烈的潛意識影響到了,紛紛開始找洞,到這個時候,第三重夢境的混亂就開始了。一個人做夢,就已經不可控,這個場景可是所有人的夢拚湊的,細細的看,每個人對聞媛描述的溫泉想象出來的模樣都不同,都加了自己的想法,此刻,又因為木子雲對洞的執念,所有人又都開始想象起洞的模樣。
要在夢裡找一樣東西,是很難的,一會兒,溫泉裡出現了個水簾洞,三隻煮沸了的螃蟹鑽出來,說出人話,告訴他們這裡沒有洞。他們信了,就繼續找,但找了很久,溫泉裡出現了沙漠,他們又想著先把沙漠裡挖出溫泉來,結果挖出了個廟,廟裡供奉著一座白狼象,風箏看見那雕塑後,響起了被撕裂的爺爺,頓時恐慌起來,大喊道:“這裡是它們的地盤,我們快跑,彆找了,它們要來了!”
因為她的想象,所有人又開始潛意識裡構造要來的可怕東西的模樣,旁人的還都能接受,誰能想到,小四想象出來的,竟然是石京淵的詛咒,那東西一出現,眾人哪裡還有活路,木子雲、方天慕、風箏三人直接進入了極度恐慌而瞬間於蘇醒回了第二重夢境。
不久後,剩下的人也醒來了,怕是也受到了什麼刺激。
泉天棲隻能告訴聞媛,必須要在眾人的耳邊不停地造夢,而且必須要造出特征性較強的畫麵,讓眾人的想象力往一處使。
再次入夢後,僅過了四十息左右,便又有人醒來了,沒辦法,他們隻能一次又一次的試,最長的時間,也不過半柱香,聞媛嗓子都乾澀地發痛。
這時,休兵挺身而出,說道:“要不我來吧,哈哈哈,反正又成功不了,快讓我玩一玩,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聞媛讓他滾彆礙事,木子雲靈機一動,說道:“讓他試試。”
事實證明,木子雲的抉擇是對的,因為當他們入夢之時,進入的是這樣的畫麵。
目光所及之處,是海,但這海有些奇怪,那是一個個綠色的水泡,但又像是雞蛋殼,無數個綠色蛋殼形成的海,世界變成了卷筒,隻有前後兩個方向,海鋪滿了卷筒的內部,而卷筒內,就是人間。
卷筒世界的前方,是一輪明日,但日光並不灼眼,也不存在日落日出,因為它一直懸在那,和世界一般大小,也算是堵住了卷筒世界的出口,卷筒世界的後方,是一彎月牙,月牙下,是一座孤山,而卷筒世界的前半部分是綠色的世界,後半部分則是神秘的幽藍之色。當然,無數綠色和藍色蛋殼或水泡,鋪滿了卷筒世界的所有地方,這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東西南北,隻有前和後。
但這裡是宏大無比的世界,眾人坐在一艘船上,這船也有些奇怪,它是在前半部綠色世界中的,那是一隻長得像鬆樹的雞或者鳥,總之不能飛,羽毛和鬆樹葉一模一樣,但身形巨大,它的雙眼是空的,是閃亮的黃色,而它的鳥喙之上,有一條凹槽,小小的凹槽,在現實世界裡能裝得下三四座樓宇,而這,就是載著所有人的大船。
大船裡應有儘有,熱鬨非凡,而像鬆樹的雞卻孤獨地在綠色的蛋殼海洋裡,緩緩地駛向前方的太陽。
這一次,沒有意外發生,因為所有人的腦子在進入夢境的那一刻,就已經跟不上休兵的節奏了。木子雲千囑咐萬囑咐,告誡聞媛一定要看緊休兵,讓他見好就收,千萬不要任他發揮,不然,他們想象不到自己會在夢裡遇到什麼。
因為夢境太過奇幻,所有人的潛意識都沒了發揮的空間,而這讓泉天棲感到驚喜,因為他之前害怕的,正是所有人各懷鬼胎的潛意識,會在第三重夢境中造出不可控的混亂,但休兵的想象力太過超前,使得眾人沒有了創造的可能,隻能被編排在這個世界,腦袋空空地等待下一個要做的事。
而眾人在這重夢境裡,所麵臨的最艱難的事,竟然是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要清楚地意識到這是第三重夢境。
這隻是時間的問題了,許久之後,仍然是言江最快蘇醒了過來,然後,快速刺激所有人醒來,因休兵構造夢境的奇幻性,眾人竟然沒有因受到刺激而驚醒。
因此,眾人在此重夢境不必再留下守護之人了,隻需留下兩人,一人負責造夢,一人負責提醒眾人在夢中“蘇醒”。
泉天棲在此叫住眾人,並提議讓眾人舉手表決,要繼續還是停手,因為第四重夢境,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第四重夢境或許會直接摧毀人的精神,精神被毀後,人活著也沒有意義了,為了一個顓王東,沒有必要讓所有人冒這樣大的風險。
雙方都謹慎地做著決定,沒想到這個決定做出來是如此艱難,期間兩方發生了多起爭吵,險些動手,說白了,所有人都願意救顓王東,但所有人又都不願因此犧牲任何一人或者全部喪命,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因為你不去第四重夢境,是得不到答案的,漸漸地,它上升到了道德高點,是選擇用命做賭注去救一個夥伴,還是穩妥起見,愧疚地調頭回去,雖或許承受一生的心理折磨,但至少不必承擔風險。
讓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又出現了,言江作出了決定,聞潔飛到了他的懷中,而他的決定是,用聞潔控製木子雲,前去第四重。
這個決定瞬間將第三重夢境的戰火點燃,方天慕手中無刀,但人卻衝向了言江,木子雲死死將他拉在身後,冷笑著看著言江,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訴你,我早就猜到你會這麼做了。”
言江平淡道:“是嗎?”
“是的。”木子雲轉頭看見了一臉震驚的風箏,風箏也看到了他,可風箏無法想象言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木子雲對風箏說道:“彆覺得意外,其實,這就是最好的選擇,甚至不算最好,他還是心軟了。”
木子雲繼續說道:“以他的角度來說,要麼進去,要麼回去,進去承擔不了代價,回去得承擔心理折磨,所以他選擇了後者,但問題是,他可以控製我進去,我如果死了,他也會遭受心裡折磨,但遭受折磨的程度卻比不救顓王東少得多,我進去,如果回不來,他明白顓王東是救不回來的,而我的夥伴如果發難,少了我,他們也贏不了,真狠啊言江,不過還不夠狠,因為你大可以用那小獸控製我們這邊所有人一起去第四重夢境,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嗎?”
風箏難以置信地看向言江,言江的正義無比耀眼,他的確正義,可真的正義嗎?
言江淡淡地回道:“不,你猜錯了,我並不是這個想法。”言江繼續說道,“阿東,我不會放棄,拋棄一個夥伴,就算是不得不做之舉,也難以令人接受,我的精神力稍強,如果沒有你們,我會自己去,但我的夥伴不會同意我獨自去,所以大概率是我們一起進入第四重夢境,或許會成功,或許會一起死,我不允許這樣的答案,所以我會讓聞潔控製其他人,然後再自己前去,這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去可能會死兩個人,不去必定會死一個人,我一定會選擇去,因為這世界的問題不是一個天平公正的兩端,沒有確切的答案,就必須要遵循內心的信念,阿東,我不能放棄,所以我隻能去。”
他繼續說道:“但因為有了你們,所以成功的可能就多了,如果讓你去,雙方都會拚儘全力讓任務成功,另外,我並沒有將你的死算進結果,因為我覺得,你並不會失敗,也並不會死,我相信你會將阿東帶回來。”
小四怒道:“你就是怕死,混帳東西!主人,跟他們拚了!”
泉天棲這時說道:“你讓他去,也是因為覺得,我會全力保他性命,也有保下他性命的能力吧。”
言江毫不掩飾,點頭道:“是的,從頭再來的機會,不是誰都可以求得,我相信如果木子雲去,你會毫不吝嗇的使用自己的能力,你的選項裡,就不存在死了一個阿東也不錯的答案了。”
木子雲冷笑道:“第四重夢總得有一個人造夢,我自己去可不行,你跟我一起去吧。”
言江頓了一下,說道:“沒問題。”
“不行!”葉開然急道,“那我也去,沒商量!”
泉天棲哼了一聲,說道:“你可不能去,第四重離著第五重太近了,顓王東的精神力那麼強大,沒準可以同時控製第四重和第五重,你去了,有可能誰都回不來了。”
木子雲冷道:“行了,我自己去,我睡了!”
方天慕立刻抓住了他,盯著他的眼神有些憤怒,木子雲手一攤,指了指言江,然後對言江說道:“如果我不去,你會控製我去,對吧。”
“是的”言江平淡回道。
“那就不廢話了。”木子雲拍了拍方天慕的肩膀,說道,“你守在外麵,彆意氣用事。”
“不行。”方天慕堅定道。
“我們沒得選,他那種人,做出了選擇,就不會改變,他和均士魅一樣令人討厭。”木子雲拍了拍方天慕的胳膊,“彆那麼小孩子氣,我死不了,放心吧。”
“我也去。”方天慕的語氣不容置疑。
“不用。”
“與你無關,你隻需要知道我會去,就行了。”方天慕冷道。
木子雲轉頭對言江說道:“我去了,但你要保證我的夥伴不會去。”
“好的。”言江懷裡的聞潔立即將目光對準了方天慕,而方天慕果然無法再行動了。
風箏現在悵然若失,見木子雲躺下就要睡,她急道:“喂你等等”
木子雲看著她,笑了一下,指了指言江,說道:“你挑的老大。”
“這”風箏現在的心很亂,她回頭膽怯地看了眼言江,忽的鼓足勇氣說道:“言江,我去吧,我一定把阿東帶回來。”
言江向著她淺淺一笑,卻搖了搖頭,他非常清楚,這一趟路,隻有木子雲能去。
木子雲躺下就睡,在夢境裡,入睡是極快的。
可就在他入夢後,泉天棲突然大喝一聲,“怎麼?不好!”
他急忙衝到了木子雲身邊,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後,抬起頭,一臉青色,顫聲道:“他的精神消失了,他他入的不是夢,難道第四重,不是不是夢境嗎?”
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卻沒想到竟如此之快,泉天棲算錯了一件事,他並沒有多次穿越時間,前三重夢境隻是他的推測,而他並不知曉中第四重夢境的情況,甚至本來就沒考慮讓休兵構建第三重夢境,以為大部分的精力都會耗在第三重,而所有人會在第三重放棄救顓王東的計劃,從而讓顓王東永遠留在夢境中。
可現在他們走到了這一步,木子雲的精神消失了,他的身體卻並未死去,那麼他仍然擁有著生命,且被承認存在的意義,輪回並沒有被打破,但他們打破輪回的希望在這一世徹底消失了,他需要立即去穿越時間從頭再來,但在夢裡,他們不能從頭再來,他一直沒有告訴眾人的是,如果他們從第一重夢境醒來,回到不周山,那麼天宮之路將會開啟,天宮和不周山的法則相連,等同於現實法則的最高級,他可從來沒有得到關於那個時間發生之事的未來消息,有可能那個時間是不被允許更改的,那木子雲就真救不回來了。
泉天棲急了,說道:“我們立即蘇醒,我去重新更改時間,這一次,讓顓王東不入睡。”
葉開然大怒道:“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出選擇,你本可以避免此事,你就是想讓阿東死在這一關的!”
泉天棲轉頭看著他,頓了一會兒,誠懇地回道:“是啊。”但沒想到玩脫了,把木子雲陷進去了。
可就在他要給予刺激讓自己蘇醒之時,一道聲音響起,緊接著,所有人進入了夢境,而精神也隨之被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