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棘樂小惠兒坐在木子雲身邊,神采奕奕地問道,現在的她的模樣,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女娃。
木子雲雙手按在膝蓋上,他已經帶著棘樂小惠兒離開了老樹妖,坐到了世界的最高峰(他幻想中的世界,其峰頂高過雲霄,但實際上他們還是在鬼國長街之中),二人坐在崖邊,腳下便是層層濃雲。木子雲愣了愣神,打了個機靈,低著頭回了句沒什麼,接著又似猶豫了陣兒,他開口問道:“你...是誰啊,現在的你。”
“我是小惠兒啊!棘樂小惠兒,你要把我忘了?”棘樂小惠兒眉頭莫名的急切起來。
“小惠兒,以前沒有過人陪你玩遊戲嗎?”
“有啊”小惠兒麵帶憂傷地回憶道:“我曾有過很多夥伴,但他們不喜歡玩遊戲,遊戲還沒結束,他們就離開我了,誒?你不是記得我去過陰間嗎?那時候我就找到了兩個夥伴,可惜它們不願意陪我玩下去了,木子雲...你不會也不陪我了吧。”
“不會的,我保證。”木子雲轉頭笑道:“我這麼多年都堅持下來了,再說了,我也喜歡玩遊戲啊,反正我們沒有時間的禁錮,也就擁有無限的時間,有你陪伴著,比一個人幻想全世界要好多了呢。”
“我們拉鉤!”棘樂小惠兒又像是個期盼著的五六歲的孩子,渴望著一個堅定的諾言。木子雲伸出了手,與她完成了約定。
“小惠兒....”
“嗯?還要聊什麼呢?”
“你.....你有沒有...算了。”
“你到底想問什麼呢?”
“小惠兒,我想和你說說話。”
“我們不是正在...”
“我想和小惠兒說話,誰是小惠兒?”
“我呀”棘樂小惠兒指著自己的鼻尖,怪異地看著木子雲,問道:“你糊塗了?”
“你....你才不是呢。”木子雲微笑著平和的注視著這個丫頭,他接著說道:“你握住傘柄的手掌又出汗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宋丫頭。”
棘樂小惠兒怔了一下,立即側過了臉,急切切道:“你胡說什麼呢,我是小惠兒!”她雙手緊緊握著傘柄,卻始終沒有抬起過眼神。
“你乾嘛一直握著傘?”木子雲提醒道。
小惠兒手中的傘變成了一縷青煙,她抬起頭來,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木子雲的臉,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青青丫頭,你的眼睛會說話,我知道是你。”
“錯,我——是——小——惠兒!”小惠兒指著自己鼻尖再次說道。
“是啊”木子雲歎了口氣,輕輕自語道:“你們都希望自己是小惠兒,所以你們都成為了小惠兒,或許老樹妖說的是對的,哪裡有真正的小惠兒啊,我的夥伴一直都是你們而已,小惠兒是不存在的,她隻是....隻是一個驅殼,可為什麼,這驅殼偏偏是小惠兒的臉,這就是宋丫頭曾經見到的棘樂小惠兒那位姑娘的模樣嗎?我寧願你們不斷的改換成自己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你說話,我就是小惠兒啊。”棘樂小惠兒天真無邪道。
木子雲張開雙臂,舒張了全身疲憊,他高呼一嗓門,痛快的喊了幾聲後,偏過頭來說道:“下一個遊戲是什麼,我們開始吧!姑娘們,不,是小惠兒!”
時光冉冉,陽間春秋再一千年,而鬼國之內,不同亡魂的疲乏感也儘不相同,他們一開始不會在意時間,所以時間飛快而馳,陽間一年,在他們心中隻是幾天。許久之後,他們開始產生第一絲疲乏,這時候時間就變慢了,陽間一年,在他們心裡變成了一個月或者數個月,隨著疲乏感的提升,時間變得越來越慢,當陽間的時間與他們心裡的時間保持在同一水準的時候,他們的疲乏感卻仍在加重,而且疲乏感堆積的量越多,它加重的就越快,那些呆的足夠久的亡魂們,陽間一年,在他們心裡或許是兩年,更久的那些就到了十年,甚至幾十年。
但當疲乏感超過了某個限製,亡魂就會產生一種釋然或者聽天由命的狀態,這個時候它們認為一切都無所謂了了,也根本記不起來了陽間或者鬼國有什麼區彆了,它們會漸漸變癡變傻,所幻想的世界也開始越來越“不像樣”,以至於最終它們幾乎都失去了幻想的能力,因為腦子裡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情感,當亡魂達到這種狀態之後,就會消失,因為做任何事情都是無意義的。
它們會變得透明,也不會受到任何其他亡魂幻想世界的乾擾了,因為亡魂進入其他亡魂的幻想世界是有條件的,比如木子雲餓了,所以產生了吃的想法,所以他才能走進亡魂的飯館,或者他想問消息,或者找人,能進入說明他本身就有一個能聯係到那亡魂世界的想法,但那些釋然了的亡魂們,就看不到一切其他亡魂的幻想世界了,鬼之國在他們眼中變成了無邊無際的白色世界,或者說他們已經不被當做存在了,他們仍然在鬼之國內,但像是成了股無形的氣,無法入輪回,沒有任何思想和情感。
木子雲將手插進袖子裡,麻木的蹲坐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上,他滿臉胡須,衣服也邋遢了許多,頭無力地靠在牆上,一隻手在地上左右的滑動,指甲中儘是泥垢,在他心裡,他此處呆了五百年之久。
一個好玩到極致的遊戲,五百年夠讓人厭倦的了。遊戲進行到了第幾個,他都不在意了,他的幻想世界也沒什麼東西了,或者說是他在漸漸失去幻想的能力,就坐在那普普通通的長街上,木訥的呆著。
棘樂小惠兒許久後才出現,她的狀態比木子雲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臉的疲憊和厭倦,她身體裡的四十多個魂魄都累了、煩了,卻毫無自救的辦法,在沒找到木子雲這個亡魂之前,棘樂小惠兒通過到不同的地方,尋找實現他願望的生靈,來緩解自己的心神疲憊感,再加上身體裡魂魄眾多,能夠分解她的疲勞,但現在她找到木子雲了,開始實現願望了,卻自己也沒料道實現願望要這麼久的時間。
那些成為鬼國之主的女人其實難以想象的可憐,她們不會像亡魂那般釋然消失,她們一直都保持著清醒,所以疲乏感和痛苦感會永無止境的疊加,一個人能長生不老也不是什麼好事,活過了幾十萬年,把想過的生活都玩遍了,活的趣味和意義也就消失了。
棘樂小惠兒把頭靠在了木子雲身上,兩人都懶洋洋的,一副疲憊的模樣。木子雲沒有轉頭,木訥地歎道:“該做什麼遊戲了。”
棘樂小惠兒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這個還沒玩完。”
“這個是什麼來著...”
“不知道,隨便吧。”棘樂小惠兒就如此回道。
二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困坐在長街上。
木子雲爬起身來,似乎腰酸背痛,拉了幾回都沒有將癱坐著的棘樂小惠兒拉起來,木子雲疲乏道:“走了走了,正事還是要辦的。”
“唉...”棘樂小惠兒歎了口氣,竟然說道:“玩夠了,不想玩了,有什麼用?”
“不玩你就輪回不了了,我也沒救了。”
“不用,你要是想走,我就讓你走了,你陪我玩這麼些年,我可以把你送出去,讓你重新進輪回。”棘樂小惠兒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足可以看出她內心的疲憊感。
木子雲猶豫了陣,終於湧現了股乾勁,他回道:“不行,都堅持這麼長時間了,努努力,咱們一起進輪回。”
棘樂小惠兒眸子裡也閃過一絲光來,她拍拍屁股抓著木子雲的身子站了起來,頭靠在木子雲肩膀上,嘴唇呼出的氣打在木子雲的脖頸,二人這番曖昧的動作完全就像情侶一般,但他們的感情早就麻木,甚至退化,動作也成了正常的索然無味的行為了。他們兩個現在玩遊戲就像是走形式,但由於棘樂小惠兒的內心,也就是那四十個魂魄的內心是自願的,所以二人認為那些遊戲都是通過了的願望。
小惠兒依稀記得現在的遊戲應該是靠後的遊戲了,她和木子雲其實在六百年前(陽間的時間)就已經出現嚴重疲乏感了,但那時候恰巧玩了個“摸身子”這種類型的遊戲,所以木子雲從無味中找了點樂趣,成功地推倒了小惠兒,了一番,但也就快活了四五十年就又覺得連“”都沒什麼意思了。隻是因為小惠兒身體裡有四十多個亡魂,除去那些太小的,其他的也都輪番享受,所以小惠兒是四百年後才覺得無味了,也就是說,現在兩人無論乾什麼都覺得沒意思。
小惠兒趴在木子雲懷裡,最後甚至雙腿盤在他腰上離了地麵,木子雲捧著她的屁股,木訥疲憊地走在街上。
小惠兒時時咬木子雲的脖子,說道:“其實你真可以走了,你脖子上的印記都沒了,我是在陽間給你下的印記,所以外麵過了一千年,你就自由了,就是有印記也沒事的,我讓你走,你就走了。”
“你舍得讓我走?那我走了?”木子雲低頭耷拉著眼皮望著她。
棘樂小惠兒盯著木子雲,這個陪伴他最久的夥伴,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她是覺得沒意思了,但要讓木子雲消失,她可能會直接崩潰吧。
小惠兒嬌韻地哼唧一聲,咬住了木子雲的脖子,木子雲抱著她木訥地繼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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